林挽岫腰间捆着个包袱,背上背着一捆柴,吃力的朝家里走。
天色已经大亮了,家里还有两个小萝卜头等着吃饭。今天会这么晚,是她自己不小心为了挖一株药材却不慎滑下陡坡,幸好只有一点擦伤,不然看病又得花钱,对于自己那个只能称得上窝棚的家来说,这会逼死人的。
隔得老远就看到山腰的大石头上站了两个小不点儿,看到她之后,大一点的那个直接从石头上往下滑,连滚带爬的朝她扑来。
“姐,姐,呜呜,我和小丫醒来没看到你……”
脏兮兮的小脸上全是泥土,两条泪痕被他的袖子一揉,整张脸完全没法看。
“好了大郎,快去把妹妹抱着,姐给你们摘了蘑菇,等会儿熬粥给你们喝。”
哄着弟弟去大石头上抱了小妹妹一起回家,林挽岫悬了老半天的心也落实在了。
说是粥,其实就是一小把糙米合着地瓜熬成糊糊,再加了蘑菇茸和一点点盐而已。
也亏得林挽岫想尽法子,才能靠着上山挖药换来的可怜巴巴的一点铜板和以前留下的微薄银钱养大了这俩孩子。但同样的,也亏得有这俩孩子,林挽岫才能在极度绝望的时候撑了下来。
等喂饱了俩孩子,林挽岫哄着小丫去**玩,转头让大郎把她带回来的包袱拿来,打开。
“姐,这是什么?”
看着包袱里面还带着新鲜泥土的几颗块状植物,大郎伸手碰了碰。
“这是黄精,还有这个,这是三七。加上家里存的那些,我打算找个时间去镇上看看,如果能卖出个好价钱,我们就可以搬到山下去住了。”
这个能让他们遮风避雨的窝棚是大郎兄妹的父亲留下的唯一财产,如果不是她的到来,那俩孩子恐怕饿死都没人知道。
“姐,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大郎可怜巴巴的看着林挽岫,因为营养不.良而显得面黄肌瘦的小脸上是深深的渴求。
想了下,林挽岫重重点头,“行,我把你和小丫都带上。从家里去镇上估计一天是没法来回的,放你们两个在家我也不放心,不如跟我一起去。”
又想了一会儿,林挽岫下了个决心:“不如这样,干脆我们把重要的值钱的都带上,如果可以,我们就不回来了。当然,这里还是我们的家,等以后安定下来,我会带着你们回来祭拜爹娘的。”
林挽岫想着当初她来的时候只看到了旁边山坳那里有一处孤坟,听大郎说那里埋的是他娘,而他爹去山里打猎就没再回来,估计也是凶多吉少。挽岫等了小半个月都没等到大郎爹回来,只能收拾了几件衣物,在那处孤坟旁边又挖了个坑,把衣物葬了进去,算是给大郎爹立了个衣冠冢,让他们夫妻也能借此在黄泉相聚。
既然决定了要搬家,林挽岫也就不急着下山了,趁天气好,她把三人的衣物都拿出来洗洗晒干,被子褥子什么的没法带,只能
用樟木柜子收捡好,和大郎一起把柜子藏进了大郎爹当初挖的一个山洞里。
三天后的清晨,林挽岫背着小丫挎着包袱,大郎背着跟他个头差不多的竹背篓,深一脚浅一脚的下山去了。
镇子其实离他们住的那座山不远,午时过后,三人已经来到了镇上。
大郎和小丫从没下过山,见过的人也就自家爹爹和大姐,偶尔会看到一两个路过的山民,这么热闹的镇子,这么多的人,他们都快被吓成鹌鹑了。紧紧的扒着大姐片刻不敢松手。
林挽岫熟门熟路的绕过大街穿过小巷,来到临河边上一处安静的院子旁。
“王婶,王婶,你在家吗?”
“诶,在呢,谁呀?”
一个穿着青布衣裙的中年女子撩开布帘走了出来,手上还沾着水汽。看到林挽岫眉眼一亮,“哎,岫儿啊,这就是你家弟弟妹妹吧?真打算搬来镇上了?”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院门让他们进来。
“我料着你也差不多要来了,东厢的房间都收好了,你们随时可以住进去。”
王婶没有很随意的去碰大郎跟小丫,只着急忙慌的帮着林挽岫放置东西。
“你们从山上直接下来的吧?正好我早上蒸了馒头,你随意弄点汤水,先把俩孩子安顿了,其他的慢慢收拾。”
东厢是三间相连的套房,左边里间有张大床,还有一张陈旧的榻。右边那间摆着一张木架子床,但是在临窗的地方还有张书案,跟门相对的墙边还有空荡荡的书架。中间是来客坐着聊天的地方,面积不大,除了一张方桌和四张木凳外,就只有靠右边的墙边摆着一只五斗柜了。
大郎和小丫规规矩矩的坐在木凳上,眼巴巴的盯着门,没有姐姐的吩咐,他们不敢随便乱跑,哪怕此刻心里慌得像在打鼓。
厨房里,王婶没了灿烂的笑脸,很是担忧的看着正烧火熬粥的林挽岫。
“岫儿,你是真打算养着这俩个小家伙了?”
“嗯,如果没有他们,我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死在哪个旮旯里了,相逢是缘分,老天爷让我遇到他们就是要我把他们养大,我都已经想好了,这辈子我就好好的带着他们,其他的,我不会再多想。”
王婶深深的叹了口气,却没有再劝说。该说的她老早就说完了,可林挽岫的性子就这样,决定了的事情就不会轻易改变,当初离家是如此,现在带着俩个跟她毫无关系的孩子也是如此。
“那行,你既然决定了我也不多说了。不过你可想好了以后的日子要怎么办?你身上那点钱可还得留着傍身。”
林挽岫回过头朝王婶一笑,笑靥如花:“等会儿我打算去济安堂,在山上挖了些不错的药材,如果能谈得个好价钱,一两年之内是不用担心饿死了。至于其他,我有点想法,只是还需要再看看。”
“你有成算就好。”王婶脸色稍微和缓了些,“你是个有打算的
人,跟你娘一样,可惜你娘遇人不淑。以后你找夫家可得睁大了眼睛,别……”
“王婶。”林挽岫打断了王婶的话,语气有点冷,“我不会重蹈我娘的覆辙,我也暂时没有嫁人的打算。这两年朝廷放宽了限制,对于女子的要求也没以前那么严格了。我听人说,京城那边还成立了女校,说不准什么时候临平府也会办立,我想到时候去看看。”
感觉到林挽岫的不悦,王婶没再说话,只是低下头,默默的抹了把眼睛。
“王婶,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是你也要知道,我从那里离开之后就没打算再回去了,所以,别老想着以前,应该多想想以后才是。还有,朝廷的会考已经要开始,小烈哥这次可是充满信心的,要是他真的考上了,那以后你就是举人老爷的娘,好日子就到了。”
不想再说以前的事儿,林挽岫转了个话题,把王婶的儿子王烈文拉出来遛遛。
说到儿子,王婶一下子开心起来,前两天还收到儿子的来信,说他们学馆的人已经到了临平府,等考试完了就直接回家。已经快两年没见过儿子,都不知道他现在是胖是瘦。
端着几个白胖胖的大馒头和三碗掺了蛋花儿的米粥进了屋,大郎和小丫顿时被自己肚子发出的饥鸣给闹红了脸。
跟在林挽岫后面进来的王婶还拿了几碟子小菜让他们下饭。听到俩孩子饿得肚子都叫了,顿时慈母心发作,端起粥碗打算亲手喂小丫。
小丫坐直了也不过比桌子高出个脑袋冒,以前在山上都是大郎抱着喂,现在多了王婶暖暖软软的怀抱,小丫边吃边拿大眼睛瞅王婶,就好像看一眼能下饭似的。
有王婶帮忙看着俩小孩,林挽岫腾出空来把包袱里和竹背篓里的药材整理了一下。
黄精和三七分别用旧布包着,一根拇指粗细的老山参则放在随身的木匣子里,还有粗略炮制过的常见野生药材,零零散散的装了一背篓。
王婶的院子在镇南口侧边,济安堂在镇东的青石巷。
林挽岫拿布巾包着头发,又一直背着背篓埋头走路,下午正是日晒的时候,街上人少,也没人会去关注一个农女要干什么。
林挽岫不是第一次来济安堂,熟门熟路的找到掌柜,解下腰间的包袱,顺带把背篓放地上。
“今儿小六说在街上看到林姐儿我还不信,看样子你是打算搬下来了?”
何掌柜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眼神锐利得很,林挽岫跟他打过多次交道,觉得这人虽然看上去不好接近,其实心肠很软。她是知道自家药材的不足的,虽粗制了一番,可因为山上物件短缺,很多药材并没有达到完美的炮制效果,可何掌柜从来都不挑剔,给的钱也略高于实际价值。
换了其他人可能会借此利用何掌柜的心软而敛财,可林挽岫并没有,她每次交过来的药材都比上次处理得要好,也不辜负了何掌柜在收药材的时候有意无意的教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