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无双的手很冷，声音也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味道。不超过双十的年纪，却因为遭遇亲人离世而一夜间鬓角出现霜色。

玲珑看着这样憔悴不已的她，心尖一酸，随即反手覆在她的手背：“也有一年多了吧。”

“是啊，一年多了呢……”君无双目光投向窗外，看着那夜色笼罩下虚幻缥缈的景色，喃喃道，“从我来到这儿开始，在我身边一直陪着我的就是你。尽管我与那人多次争吵，你却一直不离不弃陪在我身边。”

自然知道她所说的那人是谁，玲珑目光闪了一下，随即也低头轻语：“初见你的时候，那样冷厉决绝，满脸都带着‘生人勿近’的危险讯号。可后来跟你接触下来却发现，你的冷厉只是自带的保护罩，你这人只是习惯用坚强把自己伪装起来罢了。”

“你不也是一样？杀手出身的女子，若是自己不强硬起来，很快就要被淘汰的。”君无双闻言凄然一笑，“幸好我们都还活着。”

玲珑听到这儿，面上也带了几分怅然。脑中飞快闪逝的都是往昔在杀手训练营时经历的那些画面。

她们这些人，都只是为了生存而被迫踏上这条路。然而手上一旦沾了血，想要洗去便是根本不可能的了。

注定不能跟寻常女子一样生活，注定不能跟寻常女子一样恋爱，注定不能跟寻常女子一样嫁人生子……

“不要去想了，都过去了。”心中不免有些难过，玲珑柔声对君无双道，“不管怎样，以后我都会一直陪着你。”

君无双这才回头看向玲珑，她的瞳孔依旧现出红色，可却澄澈得吓人。那般清透的感觉似乎能倒映出对方的身影，玲珑不由自主地与她对视，心头却隐隐有些不安。

“你说得没错，过去的的确是过去了，可活着的却还是要继续。”君无双的声音很轻，三分嘲讽渗透其中让玲珑意味不明。然而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君无双猛地起身袖中划出一枚短刀，她狠狠将其逼上玲珑脖颈，将她横抵在墙边，眸中皆是厉色。

“无双你……”

“你不配叫我的名字。”一字一句说得无比清晰，君无双看着玲珑一瞬不瞬，“玲珑，你我相识一年，我一直把你当成好友。不仅是我，无痕、沈笑他们也都视你为姐姐。可你呢？你是怎么对我们的？”

玲珑心中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君无双：“你疯了吗，无缘无故说得这叫什么话？”

“没错，我是疯了，我只有疯了才能看清原来在我身边的你们一个个都是狼子野心！”君无双冷笑一声，手中力道加重，在玲珑脖颈处划出一道血痕。

玲珑吃痛发出嘶声，脸色不悦地看着君无双：“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不跟你计较。”说着，欲要拨开君无双的手离开。

然而君无双却不动分毫，冷眼看着面前女子：“你度量真大，可我不是你，我没办法在看到你的作法后说我不去计较。”她说着，眼中红光渐深，“肖玲珑，你背叛我们。”

平静的语气，冷凝的话语，却让玲珑整颗心都跌了下去。她侧

目看着君无双，心知她是来真的，于是道：“证据呢？”

“之前在二皇子府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人在出卖我们的消息给孙颜曦，不然为什么每次陌青岚说过话之后，第二日孙颜曦就能投其所好地奉上他想要的东西？”

“而后来我跟华宸在院中见面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本来也只是出于陌生人的友好交谈，可陌青岚却在见到一次后就误会了。”她说着，冷冷一笑，“那几日他明明跟无痕出府在外，为何忽然就回到府中，且如此巧合地出现在了院子里，看到我跟华宸谈话的内容？”

“当时太子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出现。这说明他已经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其中包括我跟华宸最初谈话的内容到之后华宸袒护我时所说的话，这一切，都被陌青岚看在眼里。”

“那又怎样？”玲珑蹙眉，“这并不代表什么……”

“是啊，的确不代表什么，我只是奇怪陌青岚虽然脾气不好，但也不是这么不分是非的人。所以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跟他说了那几日我在府中的所作所为，并且添油加醋地让他产生我与华宸交好的错觉。”

君无双慢慢说着那些在心中渐渐清晰的疑惑，她紧紧盯着玲珑的眼睛，像是不愿错过丝毫她的反应。

玲珑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握紧，她硬声道：“你如何证明那人就是我？”

“后来我回到房中，却意外碰见沈笑在我房中翻找东西。我当时以为我们身边的卧底就是她，可她却告诉我，是你让她去我房里的。”

“于是你就相信她说的，我才是那个真正的卧底？”玲珑闻言冷声一笑，“你所说的姐妹情谊也不过如此！”

“非也，我并不是因为她的话才觉得卧底是你。相反的，当时我私心认为，这里面有问题的一定是她，而非是你。毕竟你我相识许久，同生死、共患难过，就凭这一点，我也不愿相信你是卧底。”

玲珑没有说话，却也不敢再注视君无双的眼睛。她不自然地将头侧开，却隐隐觉得心里面越发不舒服。

“说起来，真正让我对你有所怀疑的，倒是今日在城门时发生的事。”君无双淡淡一笑，笑容中夹杂着无尽的冷漠，“无痕的死，纵然跟你没有直接关系，也是有间接原因的吧？”

玲珑身子一抖，眼中带着惊诧看向君无双。

看到她这个反应，君无双笑意更甚：“你的武艺我见识过，即便打不过陌青岚，却也不可能那样轻易被他推至一旁。沈笑力尽不足是因为她没有实战过，可你不一样，你是陌青岚手下头号女暗卫，以你的能力，怎么可能轻易就输了？”

“我、我只是……”忽然有些词穷，玲珑避开不去看君无双的眸子，但从对方眼中传来的冷意却越发让她难以承受了。

“所以你只是故意放水，好让陌青岚杀掉君无痕，以此来激化我跟他之间的矛盾，然后让我们成为不共戴天的仇人？”君无双接过她的话，冷然一笑，“恭喜你啊玲珑，你成功了。”

玲珑没有说话，她此刻发抖的身子已经泄露了

她的心思，让她整个人如**般站在君无双面前，无地自容。

君无双并不去管她的动作，只一瞬不瞬盯着她的脸，看着她从镇定到心虚，伪装破裂的样子，心中微叹一声，却是连自己都察觉不到了。

“而再后来，陌青岚明明说过放我们几人走，我们却还是在半路遇到了伏击和阻截。那群人不管是身手还是打扮皆与陌青岚手下暗卫一模一样，我当时已然没了心思，只一心觉得他要我死，所以并没有多想。”

继续说着，君无双缓缓道，“可来到这里之后我却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他陌青岚虽然畜生不如，但面对一颗已然成为弃子的人，他如何舍得动用三十名暗卫来取我性命？更关键的是，我可是开启三大秘宝的关键钥匙，我若是死了，他多年来处心积虑的谋划可如何是好？”

每一件事，从原本的模糊不清到现在的历历在目。君无双冷静过后多加思考，便能察觉到其中不对。而将这所有的事情联系起来的时候，在他们里面唯一能做到这一切的，就只有一个人。

她的好姐妹，玲珑。

像是放弃了再去辩解的意图，玲珑就这般静静立着，脖颈上还被君无双架着短刀。

沉默的气氛蔓延在二人中间，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如此过了也不知多久，玲珑才缓缓回过头，看着君无双的眸子终于不复往昔情意，皆是冷凝。

她说：“以上这些不过都是你的猜测，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我做的？”

君无双看着她，像是第一次看清了面前人一样，那样仔细且带了打量。她嘴角轻轻上扬扯出一个冰冷且无奈的笑容，紧握短刀的手却并不颤抖，只漠然开口道：“玲珑，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呢。”

玲珑心头一震，下意识就要反驳。然而君无双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紧接着开口：“你不如看看，你腰侧的那个东西，还在不在？”

听到“腰侧”二字时，玲珑眼底滑过一丝惊异。然而不用低头去看她也能明白君无双的意思，她一直挂在腰侧的锦囊此刻早已经不在，而那里面，便是能指证她所有罪过的证据。

君无双空出的另一只手缓缓从自己贴身衣襟里拿出一个锦囊，上面已然沾了血迹，可在烛火的照射下却也不难辨认出原本的形状来。

锦囊已被君无双翻转过来，她将其荡在玲珑面前，让她看着上面那绣着的图腾，一字一句，无比清晰道：“这个图腾你不认得，我却是认得的。这是冥沧阁暗部的图腾，而里面装着的，便是冥沧阁用于追踪的赫萝粉。”

“玲珑啊玲珑，我怎地不知你何时开始为殷楚慕办事了？”面带讥诮，君无双毫不留情开口。

然玲珑却是忽而冷笑一声，她的神情带了几分癫狂，挑衅般看着君无双道：“我并非殷楚慕的人，但我却选择跟他合作对付你们。君无双，你知道为什么吗？”

眼见君无双眸色依旧沉静，玲珑笑容愈发浓烈：“那是因为你现在所承受的一切苦难都是曾经我遭受过的！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陌青岚本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