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海中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不断闪现，胸口的酸涩渐渐蔓延到全身，让她无所适从。
站在原地呆愣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个男人，那张极为熟悉的脸，君无双却不知怎地，忽然就觉得辛苦起来。
“无双，是独一无二的意思吗？”
“无双，我的身边只能站着你，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相信的人。”
“无双，我不想看你为了护我连性命都不要。你若有事，我做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无双……无双……无双……”
君无双忽然表情痛苦地轻呼一声，随即抱着头蹲下了身子。
那些属于这个身体的唯一记忆正随着她此刻眼睛看到的一切慢慢复苏，那些属于真正“君无双”的感动和心意，正不断通过大脑传递到她的身心。
无数的景象如走马灯般地在她脑海中闪现，那个一向清冷如冰的男子，那个一向铁石心肠的男子，那个一直把身边的人都当做棋子对待的男子……
那个人……是曾经的“君无双”，深深爱着的人啊！
耳边传来脚步声，君无双猛地抬头，就见殷楚慕蹙眉看向他，眼中神色不明：“你怎么了？”
没有吭声，君无双只是看着这张脸，仿佛像是为了满足这个身体的本尊一般，死死盯着，眼眶却微微红了。
为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明明是在乎“君无双”的，却还是要亲手杀了她？每一个午夜梦回的时候，他若是想起死去“君无双”的存在，难道就不会觉得心颤吗？
那个独一无二的女子，那个一心一意只为了他的女子，那个他亲口说在乎的女子，他为什么……要杀了她……
“我没事。”苍白着脸色站了起来，君无双敛眸掩去自己复杂的情绪，低下了头。
殷楚慕却是没有说话，就这般看了她好一会儿，才道：“听说你会抚琴，不如趁着今日奏一曲。”
他的话是陈述而不是疑问，君无双心知自己此刻也没有跟他辩驳的心思，于是拨开他，快步走到了那搁着琴的石头旁边。
老杉木为材料，制作精良，且忆起刚才殷楚慕奏出的曲调，君无双心知这是一把好琴。她目光沉沉扫过那把琴，指尖轻触，却不知为何在摸到那琴弦的时候，感觉到体内血脉猛地跳动了一下。
她蹙眉却并不开口，毫不理会身后注视着她一举一动的殷楚慕。她上前盘膝而坐，将琴放置在两腿之上。低眸轻叹，指尖微摆。
她还记得曾经看到这首曲子的时候那种无动于衷，却没料到自己也有一天竟会自发地将其弹出来。
《忆故人》，这曲就当是她为死去的“君无双”所奏，安抚她尚未平息的在天之灵吧！
君无双慢慢闭起双眼，内心复杂的情绪随着之间乐曲的流转而慢慢变得**起来。那些依旧存在脑海中的过往仿佛是一根细小的针，一寸寸一点点地在她心中扎着，当时不疼，后劲儿却极大。
她能感觉到五脏六腑翻涌而出的那种孤寂，也能感觉
到血脉流转情思绵长的那种心忧。
但当所有的一切都化为指尖琴音的时候，她内心涌出更多的，却是被过去背叛而再也握不住将来的遗憾。
我再也不能站在你的身边……看着你……手握天下……
心中一惊，君无双看着自己被琴弦划破的指尖，却丝毫没有停住动作。那个属于这具身体最根本的意识正在慢慢苏醒，她的一举一动都被牵制着，仿佛在哭诉一曲断了肠的悲欢离歌。
“我喜欢竹，它清雅干净，且身形笔直，就跟做人一样。我虽为杀手，但也要顶天立定堂堂正正！”
“我想要一座很大房子，就在竹林边上，可以跟你跟无痕在一起，就此归隐，再也不为凡尘旧事所打扰。”
“你要我死，我就会去死。君无双这条命是你救的，你若要拿去，我……无怨……无悔……”
“嗡”一声，随着脑中闪出的最后一句话，君无双手中的琴弦尽断。只留下回音继续荡在这方的天空。而她满是鲜血的双手此刻正被一个人握着，她抬头，看着面前的殷楚慕，怔怔地便流下泪来。
终究，是错过了。
殷楚慕眼中满是惊惧，他的表情很是愤怒，手上的力道也相当大。他看着君无双的面上流下泪来，心中蓦然觉得憋闷，却很快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有些阴冷道：“你不是她！”
君无双闻言，却是笑了。她目光一瞬不瞬盯着殷楚慕，凄惨一笑：“我当然不是她，她已经死了，被你亲手杀死的，不是吗？”
“你为了自己的宏图大业，为了不让自己在这世间留有弱点，所以你便亲手杀了她。你口口声声说在乎她，可你却不敢去正视自己的心，你只能在一切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将她杀了。”
“殷楚慕，你不需要弱点，你不想日后被人威胁。所你以唯一能做的，就是亲手把自己制造出来的威胁毁掉。这样你再也不怕有人敢以此来要挟你，对吗？”
“你闭嘴。”殷楚慕冷冷看着他，额上青筋暴起。
君无双却毫无顾忌，她继续道：“可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吗？那些你以为没发生过的事情，就真得不存在吗？”她说着，带血指尖指向殷楚慕的心房，“你这里不会痛吗？你把住在这里唯一的一个人抹去了，你一点都不觉得难过吗？”
“你闭嘴。”
“你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有梦到她吗？你有看到她满身是血还怀着一种安慰的眼神看着你的模样吗？殷楚慕，她的命是你救的，她心甘情愿为你死，可是你，你不配！”
“我让你闭嘴！”殷楚慕猛然发出一声怒吼，下一刻却将君无双猛地拉了过来。他的薄唇贴上她苍白的嘴角，仿佛在发泄内心长久以来的愤慨。
他吻着这个看起来面貌相同却不是同一个女人的唇，只有这样……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太痛……
那种心房被人撕扯的感觉，他以为他已经遗忘了很多年了……
嘴上忽然吃痛，殷楚慕游离的神识忽然被牵扯回来，而不等他有所反应，胸口
处便挨了君无双一掌。
他狼狈后退，低着头，却没有开口说话。
“殷楚慕，她死了，站在你面前的，不是那个一心一意为你的人！”君无双冷漠盯着他，“那个人，已经被你亲手给杀了！”
说完，她转身，然而没走两步就被人从后面拽住了胳膊。
第一次发现殷楚慕也会颤抖，她并未回头，就听他在她身后开口：“你……能不能留下来……”
留下来？
留下来！
君无双忽然仰天大笑，眼泪却抑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多么自私的男人啊，不想要的时候就可以亲手割舍，想要的时候却只要说一句话就以为能再度拥有。
只是她不是真正的“君无双”，她对殷楚慕没有任何感情！
她只是希望他死，仅此而已。
“殷楚慕，你是在逗我吗？”面上尚且挂着泪水，君无双却大力甩开他的手，回声嘲笑，“你配吗？”
殷楚慕的目光慢慢恢复冰冷，他看着君无双，冷然开口：“你若是肯代替她留下来，我便答应你放过陌青岚那些人。”
心中一震，随后君无双还是笑了。她面带鄙夷地看着殷楚慕，仿佛在看着什么脏东西一般：“你还是不懂，你以为这世上的一切，是只要你开口，就能拥有的吗？”
“我不怕你去对付他们，我相信他们自有能力跟你抗衡！我也不会留下来，不管是作为我自己还是代替死去的她！殷楚慕，你不配，不配威胁我，也不配留下我！”君无双说着，直视他的双眼，“你只配一个人在这世上孤独终老，守着你早已空缺的内心，每日里看着它们将你的全身都腐蚀掉！”
话音落下，就见殷楚慕掌风袭来。君无双不躲不避，就这样直直看着她。
而就在此刻，一声女子惊呼声打破了此地紧张的气氛，也让愤怒上身的殷楚慕瞬间回了神来，撤去了手中力道。
乔婉木站在一旁用手捂着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
的确，一向薄情寡淡的殷楚慕竟然会发这么大的火，这是全冥沧阁上下都没有见到的事。
然而殷楚慕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他只是盯着君无双，随后漠然道：“你会后悔的。”
说罢，转身离去。
君无双咬牙看着他的背影，那种之前酸涩的痛苦之感慢慢归于平静。仿佛随着之前的琴曲和争执，那属于本尊的感觉，一切都化为虚无。
情缘已断，再见，已是陌路人。
“你们……你们做了什么！”
乔婉木忽然站到君无双面前抖着声音问道，她在刚才就看到了君无双微微肿起的双唇以及殷楚慕带着血痕的嘴角。
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她见君无双不回答，便扬起巴掌就向君无双打了过去。
君无双却忽然抬手架住她的胳膊，随后另一只手箍住她的脖子将她猛地推开来。
“我们做了什么，你眼睛看不到吗？”她面无表情地说着，语气不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