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荣,意味着别人没有得到过的恩荣。
可君无双却从这殊荣中预感到一丝风雨欲来的冷意,然而面对着刘庸,她只能淡然一笑,“奴婢领旨,多谢陛下恩赐。”
刘庸却是多看了她一眼,眼中深邃意味不明。
就这样送走了刘庸,君无双转过身,刚好看到陌青岚从另一边的墙檐上冒出头,表情也很是凝重,“没想到她竟然会想出这招。”
君无双却是摇了摇头,“墨简不过是一颗弃子,她说的话,如果墨昊阳不往心里去,是根本不会下这样的旨意的。”
“你的意思是……”
“还记得之前,我曾找鹰爪,要他派人在院子里盯梢一事吗?”君无双缓缓道,“我可能忘了告诉你,我之所以会这样做,完全是因为刘庸的提醒。”
对于上次的事,陌青岚知道的并不多。此刻听君无双这样说,神色变得有些莫名,“他说什么了?”
“那日他不过是带了内务府准备的东西给我,本来这种事完全不必他亲自来的,所以我便多留了几分心。”君无双想了想,“然而他把东西给我后,却看了看这院子,说太过安静了。他的意思是,越安静的地方越容易出事。”
“这可不像是多话才说的。”陌青岚立刻想到了关键处,冷哼一声,“那老东西,精得很。”
“谁说不是呢。”君无双微微皱眉,“他不可能说没用的话,也不可能做没用的事。然而想想他不过是个太监,哪里会知道那么多内幕?所以我想,这有可能是墨昊阳的意思。就拿刚才这道口谕来说吧,墨昊阳怎么会看不出墨简对我的讨厌,还偏偏让我陪着她去孙家,这……”
“可我看墨昊阳的德行,却不像是有这么多弯弯肠子的人。”陌青岚却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赞同君无双的话,“他虽为皇帝,但心思明显不在这些权谋斗争里。恐怕……是有人在背后做推手,借着墨昊阳身边的人,先是提点你解决了墨简,又想趁此机会除掉你。”
“会是谁呢?”君无双第一次觉得想不明白,脑袋里似乎有一团浆糊,“能将墨昊阳身边的大太监收为己用,这也太……”
太不可思议了。
“罢了,先不要去想这个了,我会让墨童好好调查一下刘庸的背景,看看他多跟谁接触,希望能从中找到线索。”陌青岚瞧着君无双如此头疼,出声提议道,“你先筹备去孙家时要注意的吧,我总觉得,这次要出大事。”
君无双只能点头,可对于要筹备的事宜却还是把握不好。毕竟谁能猜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呢,防患于未然固然好,可也耐不住敌人出其不意。
就这样在紧张的气氛中又度过了七天,公主大婚的日子终于来了。
一大早宫里面就忙活起来,因着宫里就这么一位公主,所以墨昊阳几乎无所不用其极,不仅准许墨简乘八抬大轿,还允许其从皇宫正门出嫁。
早就有嬷嬷和宫女们为墨简梳洗打扮,正红色的嫁衣加上镶金边,针脚圆滑,做工精细,一看就价值不菲。墨简此刻正梳着妇人髻,头上四支红宝石步摇在阳光照射下微微闪着光亮,并不刺眼,还让人觉得华贵。凤
冠被戴在头上,垂着的珍珠珠帘挡住她妆容精致的面庞,她手中拿着玉如意,正由礼教嬷嬷搀扶着去向墨昊阳跟孙瑾澜做告别礼。
君无双此刻正在下方跟随御乐坊的几位一等乐师奏曲,随着唢呐高昂欢快的曲调,她们的琴声也流露出喜悦的乐调。因着今日日子喜庆,连她们这些琴师也身着暗红的裙装,彰显着大喜之色。
墨简随着礼教嬷嬷的指引向墨昊阳他们行了大礼,随后就见墨昊阳起身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你这一去就要做人家的儿媳妇了,切不可再像宫中一样任性,凡事都得记得自己的身份,可不能给父皇丢脸啊!”
孙瑾澜在旁边一听,不由微微一笑,“今日是公主大喜,陛下没得说这些做什么。”说着,她上前柔声道,“我虽为孙家人,但也是你的继母。此刻去了,若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一定要进宫告诉我,我给你做主。”
墨昊阳很是满意地看了孙瑾澜一眼,显然对她的说辞感到舒心。
不向着本家却时刻记着自己的身份,表现得体又不失关心,这才是皇后该有的样子。
君无双在台下不动声色地观察众人,忽然觉得男人跟女人考虑的点,还真是不一样。墨昊阳时刻都在念着不要让子女丢了自己的面子,而孙瑾澜却是从女人的角度出发,知道墨简此刻最需要的是什么。
她的目光移向墨简,见她只是含笑谢恩,平静而有礼的表现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行礼过后,墨简被扶上八抬大轿,在众人的欢贺声以及宫中乐曲的鸣响中,从正门抬着去往孙家。
其他乐师在将墨简送至宫门时,就不能再前行了。君无双便将自己的琴交给身后的一位乐师,抬脚步入宫婢队列里,跟着大部队往孙家走去。
婚礼要在孙家举行三天,她的任务是要在这三日内为前来贺礼的宾客们奏曲,这也算是墨昊阳对孙家的恩典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孙家走去,街道两旁的民房中,多有平民扒着窗户偷看,脸上也是挂着满满的笑容。
就这样走了大约一刻钟,前方忽然传来一阵热闹的欢呼,听着爆竹的响声,君无双意识到,这是到了孙府了。
手不自觉地握紧,她小心地打探着周围环境,并没发现什么异常。避开上前伺候的宫女,她瞧着墨简被扶下轿撵,立在门口的孙贺立刻上前接过她的手。
此刻爆竹声再起,围在孙府门口的人们口中喊着“恭喜”,就这样将新人迎进了门内。
君无双则是留在了最后才进门,与同样等在门口的陌青岚不自觉对视一眼,见对方点了点头,神经这才送了几分,由着下人的引领,去往乐师应该奏乐的场地。
此时墨简跟孙贺在高喊中行了拜天地之礼,随后便被迎进了洞房。宾客热闹的喧哗声顿时响起,君无双也坐下,领着孙府自有的乐师们开始奏乐。
场面一度热闹得可以,觥筹交错间听到的全是众人对孙旭明的恭贺声。这样的场合对君无双来说其实并不陌生,就犹如前世经常参加的宴会一般,虚假的面容,客套的对话,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
忽然就觉得有些不适应,她还是
喜欢安静一点的地方。这么吵闹的环境,还真是个容易出事的地方。
“君师傅。”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玉馨低声的呼叫。君无双侧头,抚琴的动作却没停下,“玉馨姑娘不在房中伺候公主,跑我这儿来做什么?”
“君师傅忘了吗,之前陛下吩咐你拿着公主的新人荷包,要在驸马掀了盖头前替公主挂在床边的。”玉馨看着君无双,怯怯说道,“刚才不见你进新房,公主便赶紧让我来寻你过去。”
说起新人荷包,也是沧澜的一个习俗。由生辰与新人大喜之日贴合的人带着,将其挂在新人床边,由此相当于坐镇新房,替新人挡灾,能护得新人平安长久。
当时君无双并没想到自己就是那个生辰贴合之人,拿到荷包后查了许久也没发现任何端倪。后来她拖陌青岚将荷包带出去拿给君无痕查看,也没发现里面有什么害人的东西,这才稍微放心。
只是此刻看到玉馨来找自己,她沉着的心,忽然又提了起来。
可惜防备归防备,身份总是能压死人的东西。她无奈起身跟着玉馨往新房走,前院吵闹的声音渐渐变得微弱,空气中淡雅的花香让她越来越觉得不安。
新房内有几个夫人和小姐正在陪墨简说笑,尽管脸被珠帘挡着,墨简却丝毫不见不耐,只是浅笑着跟人们对话。
见到君无双进门后,她也是很平静地对着君无双点了点头,随后看向那几位小姐夫人,“得劳烦大伙儿移步去前院了,我父皇派来的人要挂新人荷包,冲撞了总是不好。”
那几位听她这么说,都很是了解地点了点头退下去。刚刚还热闹非凡的房间顿时就空寂下来,君无双不动声色地上前挂荷包,却听身后墨简悠悠然道,“君师傅之前可有查清楚这荷包,没发现什么异常吧?”
听她主动提起,君无双虽感意外却没回头道,“公主殿下这话什么意思,奴婢可听不懂。”
“你这么说,就是没发现什么了。”墨简的声音不似往常骄纵,却带了几分诡异,“君师傅可还记得,那一日我曾说过,你不会永远得意下去?”
“公主想说什么?”
“没什么。”墨简眉眼上挑,仿若无意,“只是想提醒君师傅一声,大婚时人来人往,你可得照顾好自己,免得出了什么意外!”
“借公主吉言,奴婢一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不愿再跟她这么阴阳怪气下去,尽管君无双此刻内心并不平静,却还是面无表情地退出了房间。
一个人慢慢走回奏曲的地方,君无双脑袋里回想着刚才墨简模棱两可的话以及那诡异的神情。她能确定接下来要有事情发生,可又着实想不到她会从哪里下手。
此刻孙贺已经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去往新房预备行最后的大礼,众人望着他略带羞赧的神情大笑不已。趁着他离开之际,场面再度恢复热闹,酒水的香气顿时盖住了原本院子里的花香,闻着都能醉人。
然而不过是短短半刻钟的时候,就见本该在新房伺候的玉馨猛地冲了出来,一张脸上全是惊恐,一边跑一边喊道。
“来人啊!出事了!驸马爷……驸马爷他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