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里夫不喜欢这样的困境,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仿佛他是唯一一个局外人,但重点就在于他不应该是。
克里夫不喜欢谈话的走向,不知不觉就已经陷入困局,环顾四周就只剩下自己孤军奋战。
尽管他知道,也许自己顺着台阶下,事情也就能够缓和下来,但今天,他不想,于是话语就脱口而出。
“罗南,你在威胁我吗?”
相同的话语,落在不同耳朵里,却能够诠释出截然不同的含义,立场与态度的微妙变化也就展露无遗。
罗南嘴角的笑容微微停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收敛了些许,但依旧保持了冷静和礼貌,以更加严肃的姿态回应到。
“你在表明自己的立场,我在表明我的立场,我认为这是一次公开而坦诚的平等交流,我没有阻止你的意思,然而,你却如此解读,那我是否可以理解为,马克西姆的指责是正确的?你和特拉斯坦之间还有事情隐瞒着我们?”
克里夫有些烦躁,挣扎了一下,试图摆脱奥利的控制,但体型和力量的巨大差异还是让他再次失败,哪怕今天奥利的状态不在最佳,脚步虚浮、体力透支、脸色苍白,但钳制克里夫还是轻而易举的。
“平等对话?你在操控着马克西姆和奥利,对话从开始就已经不公平了,不要摆出一副‘我们正在平等对话’的嘴脸。”
说完,克里夫就侧头瞥了身后的奥利一眼,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态度已经再清楚不过。
奥利似乎察觉到了眼神,稍稍迟疑一下,抬起头看向罗南和马克西姆。
罗南有些无奈——
他们最初的目的不是“压制”克里夫,而是制止克里夫和马克西姆打架,现在打架已经制止了,自然可以松开;但显然奥利今天的反应并不正常,这才拖拖拉拉,如同劫持人质一般控制住克里夫。
罗南朝着奥利点点头,然后奥利才松开了克里夫。
克里夫冷笑了一声,虽然没有再多说什么,但态度却再明显不过了。
“克里夫,如果你认为马克西姆和奥利是两个木偶,我在背后操控他们,那么你为什么不尝试操控他们一下呢?反正他们都没有脑子,我可以成功,你也可以,你可不比我笨。”罗南反其道而行之地说道。
“嘿!”马克西姆马上就发出了抗议,“滚蛋!”
罗南也不介意,对着马克西姆耸了耸肩。
马克西姆看着罗南油盐不进,又对着克里夫咒骂起来,“你才没脑子!你全家都没脑子!自己做了蠢事不承认,还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聪明,不要自以为是了。”
但克里夫此时没有时间理会马克西姆,他显然非常意外,没有料想到罗南会这样说。
罗南也没有搭理马克西姆,再次看向克里夫,“你可以单独和他们聊聊,看看他们对特拉斯坦对你是什么看法,我不介意你们背着我私底下交流,然后就怀疑你们在背后勾结做坏事。”
“滚!”克里夫刹那间就被刺痛,朝着罗南竖起中指,强烈表达自己的怒火。
却不知道,这愤怒是因为罗南本身,还是因为罗南的话语——他也知道,马克西姆和奥利的答案是什么。
结果,罗南也没有多说什么,当场就转身离开了……转身离开……离开了……
虽然克里夫让罗南“滚”,但罗南什么时候如此听话了?而且此时罗南离开的话,这烂摊子又怎么办?
“罗南!”
呼唤出声的,不是克里夫,而是马克西姆——他正在表达强烈不满,罗南和克里夫两个人都没有搭理他,现在罗南干脆就转身离开了?这算是什么事儿?
罗南应声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马克西姆,用眼神询问道:怎么了?
马克西姆的满腔话语却被罗南的眼神堵了回去,一阵胸闷。
然后,克里夫就抢先说道,“对不起。”
一句话语,如同砸入平静湖水一般,激**起层层涟漪,然后所有视线全部都朝着克里夫望了过去。
马克西姆低声咒骂了一句,似乎非常郁闷自己错过了时机,但考虑到克里夫的道歉更重要,终究还是闭上嘴巴,满脸忿忿不平地看向克里夫,那眼神分明再说:你最好能够给出一个体面的道歉宣言。
克里夫能够察觉到视线全部聚集过来,深呼吸了一下,短暂挣扎过后终于平复下来。
“抱歉,我的想法太短见了。”
尽管艰难,但话语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我……我只是想要听听他的解释,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要背叛我们?他的行动直接把我们推向了深渊,我想知道理由,否则,我始终认为,我也有错。”
“如果当初我没有介绍他给乐队的话,如果当初不是我建议他担任我们经纪人的话,如果不是因为我而导致我们如此信任他的话,事情是不是就不会发生。”
“我想知道答案。”
面对特拉斯坦,克里夫的心里除了仇恨,还有更多错综复杂的情绪,但他从来不曾和乐队成员交谈过,又或者说,他们从来都不曾体会到克里夫的立场。
此时,即使是马克西姆也沉默了下来,他现在有些明白罗南的处理方法了,冲动和愤怒无法解决问题,他们需要对话需要沟通,这才能够迈出第一步。
克里夫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似乎卸下了一个重担,然后重新抬起头,看向队友们,“但显然我没有想清楚,我们和特拉斯坦的缘分,早就已经结束了,即使弄明白原因也已经没有必要……”
话语,无比艰难地停了下来。
奥利最为心软,此时也第一个上前拍了拍克里夫的肩膀,全然忘记刚才和克里夫的矛盾,“这不是你的错。我们从来都没有责怪你。”
克里夫的笑容充满了苦涩,“我知道,但我责备我自己。”
在克里夫的内心深处,始终存在一条裂缝,他和队友们的情谊不够深厚,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特拉斯坦的背叛,导致他们之间出现一层看不见的隔膜,他以为是队友们的疏离,但到头来却是他不放过自己。
“我只是……想要弄清楚……”克里夫的肩膀重重地耷拉下来,但话语终究没有能够说完,因为他自己也弄不清楚,错杂而矛盾的情感在脑海里拉扯着,陷入一片混沌,然后,声音就这样消失在了喉咙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