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应该是我们有意识地试图遗忘这一点吧。”

“因为害怕批评？”

一来一往的撞墙式问答，尽管怀亚特不是故意的，但还是能够感受到压迫感——不是针对乐队和罗南，而是记者们为了挖掘出更多消息内幕，挖掘出更多爆点噱头，所以他们需要掌握谈话的主动权。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带有引导性的揣测。

但罗南并没有上当，反而是轻笑了起来，“不是，因为害怕无人问津。”

真实的答案，有些心酸。

只是，罗南说话的语气和表情并不悲伤，明亮的眼睛和上扬的嘴角，依旧带着微笑，“其实，比起批评来说更可怕的是沉默。当你完成了一场演出，兴致勃勃地期待着能够得到一些反馈，但努力搜索之后，却没有任何回应，就好像对着空气喊话，老实说，这是非常打击的。”

“我们都知道，我们不是完美的，不可能每个人都喜欢我们，所以，批评和表扬，我们都能够接受，但是，过去这几个月里，我们所得到的反馈信息总是很少，渐渐地，我们也就害怕再次面对沉默的社交网络。”罗南摊开双手，就这样坦然而直率地说着一个悲伤的事实。

“沉默的社交网络”，这其实是一组矛盾的词汇，因为社交网络是不会沉默的，时时刻刻都在更新消息，分分秒秒都在喧闹；但恰恰是如此矛盾的组合，却反衬出乐队的处境，这就能够品味到话语背后的无奈和苦涩——

他们一直在努力着，却好像无法留下任何痕迹一般。

这也是怀亚特的事前调查所看不到的部分，因为当他搜索到油管视频的时候，浏览量已经达到了数千，留言也正在渐渐增多，他看不到以前籍籍无名的时候，一个油管视频上传之后只有两位数浏览量的困境。

但怀亚特很快就理解了状况。

因为即使是现在，一日国王油管视频的浏览量依旧非常可怜，比起热门视频动则百万千万的浏览数字来说，基本可以说是被隐藏在无人知晓的角落，轻而易举地被淹没在网络信息海洋之中，如同隐形。

可是，话虽如此，怀亚特却没有在罗南的眼睛里寻找到悲伤或者沮丧的情绪，浅浅的笑容里带着一股朝气，苦涩的、失落的却也是释然的、积极的，这样错杂矛盾的情感交融在一起，绽放着光芒。

有点点特别。

怀亚特视线余光能够看到其他三名乐队成员，他们或多或少有些沮丧低落的情绪，茫然之中略显无措，但罗南却没有。

应该如何形容呢？

队友们就好像一片浅灰色一般，带着淡淡的负面情绪却并不沉重；而罗南则是深绿色，深沉的色彩之中却孕育着勃勃生机。

“那么，现在知道乐队进入推特全球趋势的榜单，感觉如何？”怀亚特有些期待罗南的反应。

罗南停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克里夫和马克西姆，用眼神示意他们做出回答，但他们的反应速度稍稍慢了些许，以至于出现短暂的空白，罗南不由就轻笑出了声，“开心，就我个人而言，我很开心。”

说着说着，罗南就欢快地笑了起来，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幸福和喜悦，如此真诚又如此坦然的表达自己的开心，眉宇之间的笑容都跟着张扬起来，连带着怀亚特也能够感受到那股发自内心的畅快。

怀亚特认真注视着罗南，带着探究和打量，试图将眼前的罗南与舞台之上霸气掌控全场的那个身影联系起来，但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以至于怀亚特开始怀疑罗南是否拥有双胞胎兄弟。

罗南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收敛着笑容，“我是说，虽然现在还没有实感，我也没有看到推特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仅仅只是耳闻一下，心情就能够明亮起来，终究还是有人听到了我们的音乐，对吧？”

不是因为推特讨论热潮，而是因为有人听到自己的音乐？

怀亚特的视线落在了罗南那双饱含期待的明亮眼睛之上，他知道，罗南不是在客套，连带着他也不由点点头做出回应，不是肯定，只是想要回应罗南的眼神，总觉得此时此刻做不到无动于衷地旁观。

“这是我们的荣幸。”克里夫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就好像罗南所说的一样，我们现在也不知道那到底意味着什么，又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无论如何，这都是我们的荣幸，我们需要感谢布鲁诺。”

的确，他们现在也不知道推特之上到底是什么情况，根本没有任何实感，发表感言也就如同空中楼阁一般，干巴巴得没有内容，只是一些客套的车轱辘话。

同时，慢慢回过神来的马克西姆静悄悄地往后靠了靠，掏出自己的手机，努力避开怀亚特的视线，打开推特，就好像上课偷偷摸摸玩手机的高中生一般，视线瞄向屏幕，试图亲眼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亚特顺势询问到，“可以和我们读者分享一下，你们和布鲁诺之间的故事吗？布鲁诺到底是怎么找到你们的？你们又是如何成为布鲁诺暖场嘉宾的？这些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背后必然有一个故事。”

因为乐队现在还是缺少足够的资料，而且也没有正式登场的作品，怀亚特的采访就缺少一个清晰的核心，于是他围绕着布鲁诺的演唱会，慢慢地深入了解乐队，整个谈话的脉络顺着对话随机应变完成调整，却又不至于偏离轨道太离谱，在这些不动声色的小细节之中，就能够看出怀亚特的采访功底。

“当然，其实现在想起来，也还是有些不太真实……”克里夫负责说故事。

从拉斯维加斯的街头演出开始，到来自油管的神秘邮件，再到深更半夜守候在公共电话旁边喂蚊子，然后连夜赶往华盛顿，再是通宵达旦的彩排练习，最后到罗南和布鲁诺深夜时分在游泳池旁的特别面试。

跌宕起伏的故事让怀亚特听得津津有味，但更加有趣的是，罗南和奥利也同样如此，就好像第一次听到这样的故事一般，这让怀亚特不由笑了起来，提出了自己的困惑，“怎么好像你们不是乐队成员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