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民就是民,官就是官,生员可见官不拜,但也是要肃立作揖的。
赵华上前两步扶住徐光启的双臂,止住他的动作,微笑着说道。
“子先兄长勿需多礼,年前我已经收到云飞的来信,情况我都了解。我和云飞兄弟相称,过命的交情,他认的哥哥也是我的哥。
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千万别见外。走,先把嫂夫人和公子安排住下,这冰天雪地的也辛苦他们了”。
一番话打消徐光启所有的陌生感和拘谨,也不再作假。
大大方方接过赵华护卫牵过来的马,干净利落翻身而上,跟着赵华一路过桥。
赵华笑言:“这身官服是穿给周围人看的,让他们知道你是我的亲戚,心里有点数,别狗眼看人低”。
“哈哈哈哈,世态炎凉,子荣有心了!”
在市井多年的徐光启心头暖洋洋的,连这些看似小事,其实对日常生活影响极大的表态,清晰体现出赵华或者说汪鹏对他的重视。
人说千里马常有,伯乐不常有,古人诚不我欺!
一路行到离赵华自己买的小院旁边,新年也十五岁的赵夏正站在隔壁院门口等候。
“这是舍弟赵夏,字启明,准备今年参加童子试,还请子先兄多多教诲”。
“赵夏见过玄扈先生”。
“幸会幸会!勿需见外,用子荣刚才的话,他之弟也就是我之弟也”。
“哈哈哈哈!”
“快请进!这就是给你和嫂夫人安排的住所,和我家就隔道墙”。
“有劳有劳!”
徐夫人的马车也抵达门口,娘儿俩看着这陌生的地方,有些拘谨。
赵夏赶紧过来见礼,帮着他们搬运行李,护卫清空马车后和赵华交接任务。
他还要赶着马车去宛平县东南,靠近卢沟桥河边码头,刚才路过的“东江浑河商栈”休息,移交马车。
出完公差,他也被安排在京城交流学习一段时间,等开春了再乘东江海船返回江南。
这就是南北布点的方便之处,东江系统内的人员,无论南上还是北下,都有安全可靠的分站基地。
小院不大,但打扫的很整洁,生活用品基本都配置齐了,连米缸面桶都装的满满的,咸菜腊肉啥的都有。
可以说是拎包即住,稍事安顿后,赵夏留在这边帮着娘俩熟悉环境,做饭烧水。
赵华带着徐光启去县衙办理入籍手续,有他这个二老爷出面,谁又能不给面子呢?
徐光启本来就是生员,这要是今年大比中了举,也是给宛平县衙德教建设增光添彩的好事。
工作也安排好了,就在离家不远的县学担任夫子,边授课边自学备考,也算是不错的安排。
一圈转下来这些琐碎,但是很重要的事情都办的妥妥帖帖,而且赵华还贴心的安排了接风宴。
黄知县、刘主簿、李教谕、张训导都欣然到场,非常给面子。
一番酒酣耳热,诗词唱和,大家都对徐光启文采谈吐印象不错。
这种场面,方典史连边都靠不到,只能咬咬切齿的背后发狠,浑没注意到赵二老爷之前看他的眼神,冷厉的犹如看一个死人。
接风宴非常热闹,众人都是尽兴而归,和赵华告辞之后,徐光启微醺的回到新家。
贤惠的夫人给他端来热水净面泡脚,又端来解酒酸汤,坐在热炕上徐光启品着醒酒汤,舒服的直打瞌睡。
“相公,这里还不错哦,有火炕家里并不太冷”。
“是啊!也多亏了子荣帮忙啊,呐,房契收好,这间院子落的是为夫名字,咱们现在也算是京城人了”。
“嘶!这要花多少银子啊!”
“这你就不用管了,等为夫蟾宫折桂,主政一方的时候,这份情必将厚报”。
“对了,骥儿呢?”
“说是和夏哥儿一见如故,今晚抵足而眠”。
“哈哈哈哈,也好也好!正好明日一同入学,也有个照应”。
“骥儿也能进县学读书?真是太好了”。
“是啊!子荣贤弟安排的真是面面俱到,人情练达即文章!他日定为良相之才”。
……
正在京城的翰林院编修董其昌,接到老友徐光启拜帖也是欣喜若狂。
当年四个知己好友同去应考,就徐光启一人名落孙山,弄得大家都很是尴尬。
第二年董其昌又中了进士进了翰林院,千里迢迢的连通信都基本断了。
如今居然能在京城碰面,应该是子先贤弟放下了心中包袱,他也是非常欣慰,毕竟知己一场,相交甚欢。
老友相见自然又是把臂而笑,董其昌请的酒,二人也是一诉衷肠,隔阂尽散。
董其昌得知老友已经入籍宛平,还和县丞相交莫逆,一切都安排妥当,也是非常高兴,约好第二天上门拜访。
巧的是赵华这边也邀请了痴迷于火器的赵士祯,四人在徐光启家吃的饭。
董其昌的画,赵士祯的书法,都是京城顶尖的高手,艺术家都有共同语言,自然也是一见如故。
这四人的小圈子也就慢慢固定下来,时不时相聚一场,而董其昌的应试经验,时文方向,也给徐光启很大启发。
对老赵来说,能把这三条线的关系维护好,也非常的欣慰,总算不负鹏哥儿所托。
大明万历二十二年,二月初五,风尘仆仆的鹏哥儿,终于抵达宛平。
老远就看到浑河边规模不小的“东江浑河商栈”大旗飘扬,他心头也是一片火热。
“走!回家!”
“好嘞!驾!”
二十骑一人双马,四辆快要空了的骡车亮着旗号过桥,商栈大门早已敞开,众人鱼贯而入。
商栈的几个负责人赶紧指挥安顿马骡,喂食喂水,众人也被迎到暖房内休息。
这一路天寒地冻、长途跋涉,饶是汪鹏和铁甲护卫们身强体壮也都有些吃不消。
简单的吃了饭食,各人倒头就睡,呼噜打的震天响。
这一觉从中午一直睡到天黑,打着哈欠,浑身酸疼的鹏哥儿,在书房见到了阔别一年的老赵。
那叫一个亲热,毕竟是同生共死,地狱脱险的好兄弟,都不见外、互诉衷肠。
有诗为证:
东江一别已经年,
执手相望喜开颜。
只待明朝风云变
敢教日月换新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