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斯特在身旁人的搀扶下缓缓站起来。他今年九十六岁, 联邦人的平均寿命在一百五十岁，他还不算老的无药可救，只不过年轻时过度的劳累和费心导致他的身体机能下降, 不过九十六岁就需要依靠昂贵的药物支持身体运作。
他这次过来是因为那幅远星的设计图纸，以他多年的经历来看, 如果作为军用批量生产, 不论是价格还是功能性都是最优的选择。
金星之家优秀的设计师有很多, 挂职以及在职的七十三位设计师里，全部都是富人或贵族出身, 他们的通病就是在设计机甲时不会考虑成本, 很难做到性价比和功能性兼顾, 当然市场材料价格昂贵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所以他非常想要将远星投入军事, 一定能给金星之家带来极大的利润。
卢宏婴和他们联系的时候, 那些人有来问过他的意思, 他嘴上说了同意，为了只不过是把人先骗过来, 等人到了, 他自然有办法游说对方签下授权的合同。
怀着这样的心思，莱茵斯特见到了那位名叫阿列克的设计师。
出乎预料的，是位非常年轻的少女。
“你好。”莱茵斯特点头示意。
在见到少女之后, 对拿下远星的授权有了十足的自信, 一个初出茅庐的小设计师, 一个小女生, 只需要些许超出她想象的利益就能让她食髓知味。
身旁的工作人员给殷莱介绍:“你是做设计师的，应该认识这位吧, 他就是莱茵大师。”
在设计界能被叫做大师的只有一个人, 殷莱当然知道他是谁。
“您好。”殷莱点头示意。
比起其他第一次见到莱茵斯特的设计师来说, 殷莱的反应有点过于冷静。
莱茵斯特并没有多想，亲自将奖杯递给殷莱之后，伪装得慈眉善目，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殷莱的肩膀。
“好啊，年轻有为！”莱茵斯特笑着说，“在哪个学校，是学机甲设计的？”
殷莱:“在中央军事学校，是学机甲设计的。”
莱茵斯特点点头:“不想出名？现在很少有年轻人这么沉稳了，你放心，我们尊重金星之家每一位设计师的私人隐私，绝对不会对外公布你的信息。”
“谢谢。”
假意寒暄了两句，莱茵斯特进入正题:“你同意挂靠在金星之家对吗？”
殷莱:“是的。”
莱茵斯特身旁的助理对殷莱介绍道:“这是正确的选择，你既然是学机甲设计的，应该知道金星之家在机甲界的地位，市面上的公共机械品牌百分之七十是和我们合作的，我们也常年给军方输送装备，你挂靠在我们这里，以后你的很多作品都会出现在联邦的大舞台上。”
那人见殷莱没什么反应，继续说到:“设计师的公共机械设计图提点是百分之二十，军用设备是百分之十五，机甲百分之二十五，后续的跟进全部都是由金星之家来负责的你没有异议吧？”
“没有。”
“嗯，另外每年至少接取一个单子，如果连续两年未提交将会被除名。因为你是一等奖的获得者，莱茵大师很欣赏你，觉得你在机甲设计方面很有天赋，给你破格提升到百分之三十，在金星之家，只有高级设计师才有这么高的提点。”助理将莱茵斯特提前跟他交代好的话说给殷莱听。
莱茵斯特在助理说话的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助理说完，他才笑眯眯地开口:“小同学，你还年轻，我很看好你，如果你感兴趣，等你毕业之后可以来做我的助理，我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殷莱看着面前满头花白，眼睛里满含功利的老人，终于开口说道:“我很荣幸。”
“好，好！”莱茵斯特点点头，看样子小姑娘是答应了，那就好办了。
助理按下眼镜旁边的按钮，面前出现悬浮面板，上面是金星之家管理员终端。
“你报一下你的全名和账户信息。”助理和殷莱说。
殷莱没有看他，而是转头看向莱茵斯特。
“法娜，法娜·阿列克。”
……
挂职登记因为莱茵斯特的骤然昏迷被暂时搁置。
当殷莱缓缓吐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莱茵斯特先是沉默，苍老的双眼被满是皱纹的皮肤挤压着，里头光速流转，他好似在回想着什么。
倏地，一张年轻生涩的脸出现在他面前。
法娜……
法娜阿列克！
面前的少女随着扭曲的空间逐渐和记忆中那个女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她呆板，内向，没有朋友，尽管成绩优异，但不讨领导喜欢的她依旧被分到了最差的班级，一个脑子里只有设计，痴醉于机甲的她，自然受不到学生和老师的亲近。她只有一个朋友。
记忆中的女人拿着机甲图纸兴致冲冲地朝他走来:“莱茵，我的新作品，我给它取名叫金星，可是总有些地方觉得不满意，你帮我看看……”
“莱茵……”
“莱茵……”
“莱茵……”
声声呼唤如同梦魇，回旋在脑中，终于打开他刻意遗忘多年的秘密。
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秘密。
心电图上趋于正常，满屋子医生都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这可是莱茵斯特，举世闻名的机甲大师，如果在他们手上出事了，他们也别想在这行混了。
莱茵家的亲戚挤在走廊上，家族最大最权威的长辈昏迷了，谁都想来看看是怎么回事，虽然老头子才九十多岁，不到老的要死的地步，可是万一呢？
他终日操劳，如果真的突然暴毙，整个家族都会为之一震，不，不对，是整个机甲界都会被这场大地震波及到。
更何况还有富可敌国的财产该如何分配，都是摆在他们面前的问题。
从私人病房里走出来的医生告诉他们病人已经转危为安，众人不知道是开心多一些还是失望多一些。
“我们可以进去看爸爸吗？”
“对啊，我们进去吧！”
“这么多人一起进去老爷子吃的消吗？”
医生为难地告诉众人:“莱茵老先生说了，不想看见任何人。”
喧闹的病房外，噪声戛然而止。
病房内，莱茵斯特靠在床靠背上，操纵着床板移动到窗外。
窗外是雾蒙蒙的一片。
首都星这几年的环境越来越恶劣，他记得他小时候，天上还是能看到星群，空气净化业也没有如今发达，精神力者刚被发现不久，运用还不广泛，军方常用的武器就是机甲。
他出生不好，父亲的爵位被褫夺，他们家最基本的收奉只勉强够三个人生存，受尽富人和贵族的白眼和冷落。
那个时候他就发誓自己一定要出人头地。
所以当他拿到那张图纸的时候，他欣喜如狂，他知道那张图纸一定可以获奖。
“参赛？为什么要参赛？我做机甲是因为我喜欢，不是为了拿奖的，我宁可免费将我的作品捐给军队使用，那些人会对我的作品指指点点，我不喜欢那样。”
平民出生的女人根本没有体会过富人的生活，她中规中矩地生活，对金钱没有欲望。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把机会让给他呢？
莱茵斯特现在还是虚弱的状态，等输完液，做了全身检查之后，他的情况才彻底好转。
他到底是经历过波海浮沉的，冷静下来之后立刻让人去调查今天过来的那个女生。
金星之家高空，殷莱坐在气动车里，她收回精神力，若有所思。
莱茵斯特这家伙，她只不过说了一下法娜的名字他就受不了晕了过去，还说不是做贼心虚？
殷莱仔细看过莱茵斯特的作品，早期的作品的确惊艳，越到后期越乏力，远没有早期的作品出色。
回去之后殷莱将搜集过来的图纸给法娜看，法娜认出其中有十几个图纸都是她的作品。
【这些是哪里来的？】
殷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法娜，法娜还没生气，小洁先气上了。
【哇，他竟然还敢把自己的产业叫金星之家，怎么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啊！】
小洁气的直跺脚。
法娜迷茫地摇摇头:【我不记得了，但是无所谓了。】
小洁傻了眼，【无所谓，那家伙可是拿来主义者，你真的无所谓吗？他现在享受的名誉和地位都应该是你的！】
法娜拿出几张图纸来，【不完全是我的，我的导师曾经夸过我的设计天分，可是我没有去过军队，也没有参与过实战，我的设计总是华而不实，悬浮不落地，这些图纸虽然是我的设计，但仔细看他都有改动，改动完的的作品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完美，如果单是我原来的作品可能也获得不了他现在的成就。】
【总而言之，他就是利益至上的人呗，】小洁气的叉腰，【想想还是觉得好生气！】
小洁完全不理解，只有克莱恩表示赞同。
【对我来说，如果有人可以给植物学注入新的能量，就算不是以我的名义，我仍然会觉得欣慰。】
小洁下巴都要惊掉了，她叹了口气:【好叭，我是俗人，我理解不了你们……呃……科学家的伟大，我单纯看那家伙名利双收很不满，人家可没有你们那么伟大！】
殷莱眼珠子转了转:“你想不想见见那位莱茵斯特，说不定能想起什么。”
法娜点点头:【可以，有机会我希望能见一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