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步进入房中,百里倾云点头为礼:“坐吧。今日来找我,是兴之所至还是有事?”
“是兴之所至。”冷少情依然微笑,目光却变得有些凌厉,在百里倾云脸上逡巡了一圈,“倾云,你脸色不好,发生什么事了?跟宇文潇闹别扭了?”
“他?不,不曾。”本是家事,何况并非好事,自不愿被人知道,是以百里倾云立刻摇头否认,“少情,你可曾吃过晚饭?若是不曾,让无泪去烧几道菜,我陪你小酌几杯。”
“求之不得。”冷少情点头,毫不客气,“不瞒你说,今日我还真带了一瓶好酒,想与你一起饮酒论笛的。”
原来是有备而来?百里倾云忍不住失笑,果然发现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白色瓷瓶。再看看冷少情手中崭新的玉笛,她不由好奇地问道:“你买了新的玉笛?何必呢?你的玉笛还在此处,横竖我也不会吹,倒不如……”
“无妨,我教你。”冷少情手中的玉笛潇洒地转了一圈,“辛苦月姑娘去烧菜,不如……我先教你吹奏《梁祝》可好?这曲子你最熟,我只需教教你指法便可。”
百里倾云如今满腹心事,哪有学吹笛子的雅兴?然冷少情如此兴致勃勃,她也不忍拂人好意,只得示意月无泪下去准备,然后取出冷少情所赠玉笛:“学便学,只是不准嫌我这徒弟笨,来吧。”
百里倾云此语显然太过自谦。真正的五公主不止舞姿动人,且精通音律,是以待月无泪将几道菜端上桌,她以可以独立吹奏《梁祝》了。
将最后一个音符吹出,百里倾云如痴如醉,久久不能回神。冷少情亦满目赞赏,击掌说道:“好!好一曲《梁祝》!倾云,你非但不笨,反而冰雪聪明,实是我生平仅见。”
“过奖啦!”百里倾云俏脸一红,颇有些赧然,“来,少情,请入座。”
当下三人分别落座,月无泪将冷少情带来的酒打开,分别替二人倒了一杯。冷少情举起酒杯:“来,倾云,我敬你。”
“好。”百里倾云平日虽滴酒不沾,却抵不住最近因宇文潇的态度而生出的满心烦闷,是以早存了借酒浇愁的心思,便痛快地端起酒杯与冷少情碰了碰,接着一饮而尽。
“咳咳咳……”被那辛辣之气呛得连连咳嗽,百里倾云原本白皙的脸颊上泛起了微微的红晕,明艳不可方物,透着引人犯罪的力量,令冷少情看得有些痴了,目光直直地盯着她绝美的脸,半晌无言。
百里倾云尚不自知,只觉最初的辛辣过后,另有一股清冽、清香的气息自喉间泛起,令人心旷神怡,不由呵呵一笑说道:“果然好酒!香气宜人,清冽甘甜,真是人间极品!少情,喝啊!”
“……嗯。”
冷少情勉强收摄心神,同样一仰头喝干了杯中酒。月无泪替二人满上,却微微有些担心:“公主,您别喝了吧?您可从来不曾喝过一滴酒,小心喝醉了……”
“醉了不是更好?酒逢知己千杯少!”到底不胜酒力,一杯下
肚的百里倾云看起来已经微有醉意,温润的双眸泛着朦胧的水光,美得宛如蒙着轻纱的月儿,“少情,在此处你是我唯一的知己,我敬你!”
唯一的知己?不胜荣幸。
冷少情心中大是受用,果然将第二杯酒喝了个底朝天。百里倾云依法施为,喝到了兴头上,伸手便去拿酒瓶:“再来……”
“慢着。”冷少情抢先一步将酒瓶拿了过来,眉头微皱,“倾云,你这并非陪我小酌,根本是在借酒浇愁。告诉我,究竟发生何事了?”
“管那么多?”百里倾云烦躁地一挥手,似乎要将宇文潇从自己的脑海中彻底驱逐出去,“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忧,少情,今日我们不醉不归!来,把酒给我……”
说着,她站起身,歪歪斜斜地跑到冷少情面前,伸手去抢酒瓶。冷少情哭笑不得,一抬胳膊拦住了她:“倾云!你给我坐回去!真是!早知你酒量酒品都如此之差,我便不找你喝酒了!这要是被宇文潇看到,我可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月无泪也有些傻眼,扑过去将百里倾云拖了回来,轻轻拍打着她的脸颊:“公主!您清醒清醒!早说了小心喝醉,偏不听……哎呀安阳王,都是你啦!我家公主从来不曾喝过酒的,今日居然为你破例了,你……你可真是公主的知己!”
“哈哈!对不起啦!”冷少情哭笑不得,只得干笑了两声,故作潇洒地转动着手中的玉笛,“我也并非故意,不过就是想与朋友聊聊天而已,哪想到她酒量那么差?”
“不是差,是根本一点酒量都没有!”月无泪白了冷少情一眼,娇俏俏的模样儿真惹人疼,“安阳王,您下次再来啊,带什么都可以,可千万不能带酒了,听到?”
“是是,知道了!”冷少情倒真给月无泪面子,虽然被一个侍女训得灰头土脸,却半点也不恼,乖乖点头答应,“可是……月姑娘,倾云究竟怎么了?是否与宇文潇有关?”
月无泪登时气满胸膛:“哼!王爷他……”
百里倾云纵然酒量太差,也还不至于喝两杯酒便醉得人事不知,只不过是因为心中烦闷,因此头脑有些发晕而已。听到月无泪要编排宇文潇的不是,她立刻开口阻止:“无泪!不可乱说!我不过与少情喝几杯酒,哪来那么多有的没的?来,少情,我真的没事,再喝几杯如何?”
还喝?丫头,你知道你如今的样子有多撩人吗?我冷少情自问并非君子,若真的再喝下去,你我之间可就不只是知己、朋友那么简单了。
冷少情摸着自己白皙秀气的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百里倾云醉态可掬的样子:“倾云,我……嗯……”
一句话尚未说完,冷少情突然浑身一震,一种并不陌生的感觉紧跟着铺天盖地一般涌来!如宇文潇体内剧毒发作之时一样,先是觉得浑身上下冷飕飕的,接着奇痒无比,然后就是噬骨的疼痛,痛得浑身每一寸肌肤上都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无情的啮咬,逼得人几乎发疯!
是以就算冷少情功力深厚,也依然无力抵挡剧痛的折磨,不由猛的捂住了心口,一声压抑不住的呻吟陡然冲出了口。
“少情?”百里倾云立刻吓了一跳,原本的醉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抢上一步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少情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少情……”
冷少情痛苦地喘息了几口,额头的冷汗已经汇流成河,沿着他俊朗的脸颊疯狂地流着。不过片刻,他那原本红润的双唇已经变得一片青紫,看上去触目惊心!
“安阳王!您是不是……”月无泪见状虽也大大地吃了一惊,然而紧跟着便想起了什么,焦急而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是不是您体内的极乐丸发作了?那你应该带着……解药吧?”
什么?极乐丸?原来这便是极乐丸发作之时的状态?
百里倾云微微吃了一惊,却来不及多说,疾声问道:“少情,解药在何处?你自己还能取出来吗?若是不能,我帮你……”
“怀……怀中……”冷少情紧紧捂着心口,竭力抵挡痛苦的袭击,“倾云帮……帮我……”
怀中?百里倾云有些赧然,要她伸手去一个男子的衣服里东摸西摸,着实有些不合时宜。然而她自问与冷少情是知己,朋友,心怀坦荡荡,何况此时情况危急,人命大于天,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是以她立刻伸手在冷少情的怀中一阵摸索,摸出了一个小小的锦盒:“这个?”
“嗯。”冷少情答应一声,抖抖索索地接过盒子打开,倒出解药服了下去,然后闭起双眼调整着气息。
许久之后,那股蚀心磨骨一般的剧痛才渐渐退了下去。见冷少情缓缓睁开眼睛,百里倾云忙低声问道:“少情,怎样了?”
“无妨。”冷少情摇了摇头,疲惫地喘息着,“只要服下解药便暂时无碍了。”
百里倾云稍稍放了心,接着眉头一皱说道:“少情,你应该知道剧毒什么时候会发作吧?为何不提前服下解药,非要等到剧毒发作,再来承受这样的痛苦呢?”
冷少情苦笑,叹了口气说道:“我自然知道,不过距离剧毒的发作应该还有三天时间,不知为何会突然提前了,才会令我措手不及。难道……”
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冷少情脸色一变,倏地住口不言。百里倾云正自疑惑,不由追问道:“难道什么?”
“不,没什么。”冷少情笑了笑,显然并未打算说实话,“倾云,横竖你并未中极乐丸之毒,这些事便不需要打听。”
冷少情不曾告诉百里倾云的是,这极乐丸之毒不仅毒性霸道,解药的配制之法无人知道,而且中了此毒之后,对解药的耐受性会越来越强。换句话说,原本服下一颗解药,可以保证剧毒在三十天之内不发作。但过一段时间之后,剧毒就会提前三两天发作,以此类推。
是以凡是中了极乐丸的人,纵然有解药,整个人也会慢慢变得萎靡不振,瘦得皮包骨头,直到最后痛苦地死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