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雪抽出雪练,如今星愿手里有血之印,不是轻易能对付的。看着和天狼族厮杀的人群中,并没有星野的身影。她忽然间明白什么,骑上白虎,往正殿奔去。果然,结界已经被打破,她冲进去,狼牙正欲拔下白晶。她打出雪练,紧紧勒住狼牙脖子,用力拉扯束缚住狼牙,疾步往后退身,不料摆脱了门人纠缠的星愿赶来,竟趁她不备,无法分身之时,将血之印打入了她背部。她只要紧牙关,用力将狼牙甩出老远,挡在白晶前,飞旋正面朝着星愿,望着星愿,“哗”的喷出一口鲜血来。用冰凌封住狼牙,抽回雪练,顿时雪练化为一把利剑,直直指向星愿。
“你不该来圣雪宫。”江雪一挥,剑无限伸长,直指向星愿,没了血之印的掩护,星愿根本无处可藏,眼看着就要刺向他,一个黑影一闪,将她推出老远,江雪下意识的剑锋一转,打向旁边柱子,柱子被生生劈成两段,一段朝江雪打来,一段砸向被冰封住的狼牙,星野绝望地朝江雪看了一眼,奋力跑到狼牙身前,挡住石柱,眼看着石柱直直打到江雪腹上,威力太猛,她又未能避开,竟将她背部的血之印给逼了出来,又是一口猩红的鲜血从她口中涌出。也许,刚才,她还有那么一刻的眷恋,可是,那根石柱,是彻底将她打醒了。她重重摔在地上,手捂住胸口。
“白晶,白晶——”封住狼牙的冰已碎,他向着星野,指着鼎炉上的白晶。星野缓缓走向白晶,面前突然飞过雪练,江雪伏在地上,用尽力气打出雪练,止住他的脚步。
“不会,让你得逞。”
“受死吧!”星愿突然一声怒喝,一爪抓向江雪,本来没什么威力,可是在她身后,黑狗用内力助她,威力瞬间剧增。黑狗!他怎么会忘了还有他!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倘若圣雪宫和久居雪深山下的天狼一族打起来,最后坐收权益的就是尚且还在苟延残喘的黑狗。他望向江雪,她却只是执着于困住他,真傻!他怎么会,真的去伤害她!他朝她奔过去,抱住她,一个转身,只感觉五脏六腑被震碎了,他用尽最后所有力气,推开她,喷出的血还是溅到她素白的衣裳上。惊慌,难过,愤怒。她的脸上闪过太多情绪,他一时看不清。
“哥哥!”星愿喊出声,狼牙看着这一幕,顿时也傻了眼,他的儿子,怎么就为了一个女人做这样的傻事!
江雪接住被内力打过来的星野的身子,束在发间的白纱随风飘逝,一头黑发倾泻下来,拂过她耳际,她看着他,眼里已经有了雾气。
“你还记不记得,那年圣雪宫袭击天狼族,你并没有参与,那时你还小,一人呆在雪深山下的树林里练功。你救了一只受了伤的狼。那是我。你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没办法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我的母亲是为了掩护我而被杀害的,被冰凌刺破了胸膛。我当时就想,等我好了,我一定要杀了圣雪宫所有的人。可是,每次看到你,我都心软了,就一直那样煎熬着。”他手伸向江雪,替她抹去眼角就要低落的泪。
“算了,冷冰冰,眼泪一点也不适合你,把为我流的这滴泪省了吧。不值得,因为,我就快看不见了,只是遗憾,不能守在你身边。”星野笑笑,取下脖子上挂着的五芒星吊坠,撑开结界,护住她,缓缓闭上眼。
“不——”江雪朝天长啸一声,瞬间黑发变成银丝,双眼血红。她朝黑狗这边看着,忽然起身,白晶像是受到什么召唤,忽然大震,刮起一股流光漩涡。雪练直直打向黑狗,一时如万箭齐发,让他无可藏匿,连最后的呼叫都未能发出就千疮百孔,鲜血四溅。狼牙捧着星野的脸说不出话来,身体不住地颤抖,星愿更是在一旁泣不成声。
“你们走吧。”没有转过身来,背对着他们。狼牙和星愿扶起已经没了气息的星野,缓缓走出正殿。江雪看着白晶,身后仿佛还有那温暖的来源,她转身,拾起五芒星吊坠,握在手心,仿佛他还在。忽然想起十几年前,她正在树下打坐,一只小狼闯进她的视线,背后还有冰凌。她看着小狼眼珠滴溜溜的转,不忍心,跑过去替他消了冰凌,抹了药。她抱着那只温暖的小狼,看着他脖子上挂着的五芒星闪着橙色的光,像太阳一样温暖。
山玖月看着江雪脖子上佩戴的五芒星吊坠,身体里似乎淌过一阵暖流,是天狼族的血液在她身体里受到了这件天狼族族人的东西的感召吗?那个叫“星野”的狼人,原来一直是喜欢江雪的,只是那样的喜欢让他自己都很痛苦。他到最后,都还是想要一直守护着她的,虽然,她并不一定需要他的保护。
圣雪宫的宫主,论实力都不会在天狼族之下,可他却总是要在最危急的紧要关头,站在她的身前,替她挡去一切伤害。不管她需不需要,他只知道,那是他爱她的方式,任凭她是天下修行道行最高深的人,可在他的面前,都只是一个需要呵护的小女子。一切的损伤,他都容不得她承受半点。
在这长年冰冻的雪深山,她是广为人知的冷血的圣雪宫宫主,众人只惊传她的美貌,她的冷血无情,却不知道她只是这天底下再普通不过的一名女子,怀揣着的,同样是一颗柔软的心。他懂她,所以,他爱她。可偏偏,他又是处在那样尴尬的境地,身上毕竟背负了太多的使命,又不能像这世上寻常人家那样去爱了。要顾忌家族的兴亡,又要护着她不受到来自他家族的伤害,于是,只能两面首创。无论哪一边受伤,都绝不是他所愿意看见的。不能出手,就只能替他们去承受,所有的伤害,他都要独自一人去承受。这样想来,也确实太辛苦了些。她对他是十分同情的,若是她陷入他那样的境地,说不定,她也会自裁,还不用等双方出手。
“他走到这一步,是命,终究横亘在你们之间的,是天狼族和圣雪宫的血仇。可你也不欠他什么了。”山玖月看着江雪,缓缓开口。
“何解?”江雪迷惑,自己多年看不开的郁结,眼前这个小女孩就能一语道破吗?
“观其一生,唯一的憾事,如他所言,就是不能守护在你身旁。可你时时戴着他的东西,就仿佛他一直没有离开过你。他所想要给你的,他都给你了,而他所想要从你这儿得到的,也都得到了,作为一个旁人,我觉得他是值得了。你也不必心里觉得亏欠。”
江雪眼波流转,心下已了然,朝山玖月笑笑,便回了座。
“你小小年纪,倒是个真正的明白人。”
“旁观者清,旁观者轻。不是你们看不明白,只是你们身陷这迷沼,想要抽身已是不能,又如何能看得清?我看得这样明白,只不过因为我是局外人,没有如你们般,情之所至罢了。”山玖月心想,这可是大实话。倘若让她深陷这样的处境,或许,她会更加看不明白,通透。
“你方才说月隐让你带东西给我是骗我的,我想,你却已经把那重要的东西带到了。”
“啊?”山玖月不懂这冰美人这话的意思,她可什么都没带啊。
“你,就是她要给我看到的东西。”
“我?唉,我不是东西,呸,我是东西,唉,我其实——”
“你是拥有净魂之玉和凤凰血的人。”
“????????????月姐姐也是这样说的。”
“而且,你拥有着世上最纯净的灵魂。把圣雪宫交给你,我很放心。”
“啊,啊?我????????????我可没打算要接任圣雪宫啊,你????????????你不能因为长得好看就????????????就强人所难。”
“我不会逼你,如今这圣雪宫依然由我守护,待我仙去之后,你便替我照看它吧。作为回礼,我将这个送给你,好好收着,不要丢了。”江雪自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玻璃瓶,用软木塞塞住瓶口,而在那小玻璃瓶中有一枚白色的水晶。她将那小玻璃瓶用丝线系了挂在山玖月的脖子上。
山玖月只觉得自己脖子上那玻璃瓶碰触的地方起初冰冰凉的,后来好像有源源不断的暖气从瓶中渗出,浸入她体内。
“这是什么?”她新奇的看着这小玻璃瓶。
“是信物,圣雪宫的弟子看到此物,无论何时何地,你若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她们都会对你伸出援手。今后,亦会尊你为宫主。”
“这,我还是不要了吧。”
“你放心,我还在这世上,便不会叫你接手圣雪宫,而这东西于你,有益无害,你且收下吧。”
“那你????????????最好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圣雪宫的宫主,等到她仙去的时候,她这个区区百年寿命的凡人,只怕早就入了地府了吧?如此想来,的确没有什么再拒绝她的必要了。
从雪深山下来,山玖月的心里跟这雪深山的冰凌一般明亮。江雪方才在殿上,想是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了。星野所想给她的,不过是能够呵护她那颗心的永恒的温暖,于是,他给了。想从她那里得到的,是她江雪的最圣洁的纯粹的爱,他也得到了。并且还有一点是他没有料到的,他的死,换来的,还有圣雪宫与天狼族永世的和平。摸着心口处,仿佛温热的血液流注全身经脉。而站在冰阶尽头的,正是专程来迎她的星愿。真好,在江雪的大殿上,她还曾费尽心思的想着要如何下山去,江雪只是微笑,说是她终有贵人相助,接她的人已经到了圣雪宫的宫门了。起初,她还想着,会不会是狼王,可来的,竟是倔脾气的星愿。她这真是没来由的高兴,她就乐意见着这样暖心的景象,仿佛别人的喜乐,她看见了就能分享一半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