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云纤还是个孩子,怎么能剜去她的眼睛!”娘亲跪着爬向那个说话的人,抱着他的裤腿惊恐的说着。那人只皱着眉,为难的看了看哭得快断气的拟云纤她娘,再看看瑟缩在地上,眼睛被蒙上一块黑布的拟云纤。
“唉!我这也是为了保住这孩子啊!难道,你们真的想杀了她吗!”老先生扯开拟云纤她娘的手,环视了一圈,最终把目光落在嘴唇发白,浑身颤抖的拟云纤她爹身上。见状,她爹只犹豫了会儿,就缓步走向瑟瑟发抖的拟云纤。伸手轻轻爱抚了一下她的头,蹲下身来替她取下那蒙住双眼的黑布,看着女儿惊恐的小鹿般的双眼,不忍直视,偏过头去。
拟云纤她娘见状想要上前来制止,却被人拉住,挣扎不得,终于是哭晕了过去。
“云纤,不要害怕,一会儿就好,不会很疼的。”拟云纤的爹带着粗茧的手缓缓抚上她的脸庞,她的泪像是火山喷发的熔浆,像是要将他的手给灼伤,他一边流着泪,一边颤抖着覆上她的双眼。
“爹爹,我什么都没有做,我不是妖怪。”
“我知道,我知道的,云纤。你不是妖怪,你怎会是妖怪?你是爹爹和娘亲的云纤啊。”
“爹爹,不要剜眼好不好?”他能够感受到女儿的眼皮在手掌心下不安畏惧的跳动。
“不怕,没了眼睛,你还有娘亲,还有我。”说着,像是下定了决心,再也不敢再听下去,两指用力,还没来得及听见女儿的惨叫,随着那两颗眼珠的掉落,自己手一滞,心口狠狠一撞击,便倒了下去。怎么可能不伤心,要他亲手剜去自己女儿的双眼,天底下那个父亲能够这样狠心?
有人上来检查了一下,惊呼,拟云纤的爹猝死了!
是的,他的爹爹在剜去她的双眼后猝死了,因而,她更被视为一个不详的人。醒来的时候,再也看不到光明,静静的呆在屋子里。只知道娘亲自那日之后,带着她再也不能在原来的村子里呆下去了,便带着她来到了一个不知名的村落。这里,没有人认识她们,日子过得还算安稳。
起初,见她们孤女寡母的来到这个村落,大家对她们的态度还算友善。加上,母亲又是个实打实的美人,不少村里的男人们有事没事就爱上她们家,献献殷勤。也有人差了媒人来说媒,考虑到她年纪轻轻就做了寡妇,又带着这么个瞎了的女儿,家里没个男人照顾不好。这些人,都被娘亲一一回绝了。村里的女人们都嫉妒厌恶她娘亲,因而她们娘俩在村里的日子也不甚好过,时不时有人给娘亲下绊子。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知道是谁把她是妖怪的消息传到了这个村落。之后,那些男人的态度就显得有些大胆放肆了,好几回都找上门来,先是温言软语的劝说了娘亲,见她还是不松口,便拿了她是妖怪这事来说,显然是在逼迫威胁娘亲了。
好几次,她都摘下了蒙在眼睛上的布条,跌跌撞撞走到那些人面前。本来关于她是妖怪的传言就沸沸扬扬的,加之她苍白的脸上那没了眼珠的深深凹进去的空落落的眼眶着实吓人,那些人也就不敢再往她们家里来了。
可不敢在家里闹事,并不代表不敢在外面胡来。某日拟云纤在家中等了很久也没等来早早就出去买食材的娘亲,摸索着走出屋子,院子,好像走到了一个田埂上,就听见身后有几个尖细的妇人的声音传来,但好像没发现她。
“哟,真不害臊,刚刚我还道是哪家的狐媚子背着自己家男人在外面偷人呢!等我走近了才看见,还不是那前不久搬过来的**么!”
“呀,这青天白日的,他们就敢在外面乱来啊?谁家男人看清了么?”
“还能是谁啊?胡家那口子呗。早些日子,那狐媚子一来,那口子瞧着她眼都直了。啧啧,指不定啊,他还不是第一个。你们家那口子起初不是还挺喜欢那狐媚子么?我看呐,没准——”
“呸!下作的东西,真是比窑子里那些妓女还要低贱,人尽可夫!”说着,便挎了篮子往刚刚那妇人说的地方走去。拟云纤悄悄跟着,一路跌跌撞撞竟然也没叫人发现,可见前面那人是气急攻心再也顾不得其他了。
不一会儿,就隐隐约约听见前面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女子痛苦的呻吟和男人粗鲁恶俗的声音。
“嗯,哈,面团似的!难怪老李说都能掐出水来,我还不信。啊哈,真是,真是好极了!”
拟云纤一听就变了脸色,指甲嵌进了手心也没有发现,顾不得隐藏就没方向的往前冲撞去。
“哎呀!这小蹄子又是从哪里蹿出来的!”妇人见拟云纤横冲直撞的,跌倒了就爬着往前头那破庙里赶。庙里正在纠缠的那人显然也是发现了这边的状况,匆匆撤离了刚刚还在女子身上驰骋的身子,捡了旁边的裤子穿上,冲出来见是那小瞎子又看了眼在一旁看好戏的妇人,咒骂了句就从一旁开溜了。
原本躺在一块早已破败不堪的破布上好似没了生气,睁大着双眼的女子,见到门口扶着门框站好的,摇摇欲坠的拟云纤,一时间痛哭失声。拟云纤只紧紧扶着门框,指甲抠进了早就潮湿浸软了的木框里。虽是用布条蒙着的双眼,却好似那眼珠还在时一样死死的盯着她看,像是千万把利刃齐齐飞向她。女子匆匆用破布遮了身子,惶恐的唤了句:“云纤”。
拟云纤此时心中已然泛起滔天的怒意和恨意,不待娘亲过来,自己却转身跑开了。如若她知道她转身跑开会发生什么,她断然是不会跑开的,她应该跑过去,紧紧拥着娘亲才对。那晚,风雨交加,电闪雷鸣,她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之后还是被娘亲寻到带回了家。两人回到家后都不说话,她只记得她快要睡着时,娘亲一遍又一遍抚摸着她的头发,说了什么她也就记不得了。
第二天娘亲出去了就再也没有回来,拟云纤一个人在屋子里等了三天,直到有几个孩童路过,对着窗子朝里面呆坐着的她喊:“嗨,瞎子,妖怪,你娘亲死了!你娘亲跳进了村里那条河,身体都泡烂了,现在大伙儿都在村头看呢,你要不要去看看啊?”
“她是瞎子,哪里看得见?”
“对啊,哎,我都忘记了。”
拟云纤的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之后就是眼前就是漫天大火。明明已经没了眼睛,她却能够清晰的看到那灼人的火焰。烧吧,尽情的烧吧!她需要一场大火,烧尽这一切。她不是妖怪么?那就,让她彻彻底底做个妖怪,屠戮这里所有的人!难怪,睁不开眼,已经没了双眼,如何,能睁开?
鼻尖嗅到清冷的梅香,之后便是如玉的冰凉触到她的脸上,有衣袍擦过脸庞。
“醒了?”清朗的嗓音自额前流出,她顿了顿,才发觉自己已经醒了。依旧是黑暗无边的世界,她支撑着起身,却有人早她一步自她腰间插过一臂,扶在她腰背,让她靠在一个软绵绵的枕头上。
“你是谁?”
“青阳。”
“你,是,谁。”拟云纤再问,青阳看着咄咄逼人的她,觉得她这样子委实可怜。
“你引来滔天地火,阎王派小鬼上来索你,我是那将你拉出鬼门关的人。”青阳摸摸没有胡须的下颌说道。仔细想想,他的这个说法也没错。本来嘛,自生珠现世,他们九宫的人就暗地里都在找这滅珠,前不久他们朝阳宫接到传信,说是荼蘼最近在他们这一块出现的很频繁,可见滅珠就在这里。
他本是顺道经过,却见那村落里燃起地火烧,已发觉有异。地火烧,那是阎王才能启动的,怎会这个时候出现在这片小地方?待他赶到时,也烧的差不多了,唯见这姑娘完好无损的躺在那片火海里,两个阴差正企图靠近。他只好捏了个真诀,隐了她的气息,将她带出了火海。好家伙!原来是这小姑娘盗用了地火,难怪阎王会生气。只是,他在她昏迷时仔细替她看过,这的的确确只是个凡人女孩儿,哪来的本事盗用地火?并且,又是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让她小小年纪要用地火屠村,全村上上下下一百来口人加上牲口,上千条性命就这么牺牲?
“多管闲事,你就该让那小鬼把我捉了去。”拟云纤厉声说道。
“啧啧。”青阳不赞成的摇摇头,看着这个狠心又绝望的小姑娘,转念想到了什么,仔仔细细看了看她的脸,忽然伸手按在了她的胸口。
“你干什么?!”在这种情况下,拟云纤自然是觉得自己受到了轻薄,苍白的脸色因为怒气而有些许活人才有的红润。
青阳看了看她面上的怒色,嘴角稍稍抽搐,尴尬的收回手。
“在下无意冒犯姑娘的,就是想确定一件事。”青阳再次嘴角抽搐了会儿,他堂堂朝阳宫宫主,都四百岁了,至于吃一个十四岁女娃娃的豆腐么。
“那你现下确定了么。”拟云纤依旧语气不善的说。
“差不多确定了。”
“????????????”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没想到自己随手捡了个女孩,要寻找的滅珠竟然还真的就在这孩子体内。如今看她这个样子,倒是不知道滅珠这件事。可尚且不知滅珠的威力就敢胡乱引来地火烧,若是今后知道了,还指不定这孩子会做出什么难以控制的事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