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我再度恢复知觉时感觉胸口似乎压着一块大石,我挣扎着坐了起来,惊醒了趴在床沿的易墨勋。
“我。。。咳咳咳。。。。。”刚一开口便呕出了一口鲜血,我当时脸色顿变,心里浮出一丝不好的预感。“我这是怎么了?”我抓住了他的手焦急地问道。他低头不言,脸上一片哀伤。
“告诉我啊!”他的表情印证了我的预感非虚,我的心蓦然一沉,手指倏然收紧,略带哭腔的质问道。
“大夫说。。。以为这次引渡伤了你的五脏。。。。。最多可保你一年无恙。”他抬起头我看见了他泛红的眼眶,布满血丝的眼珠,以及一脸的痛苦。
我惨然一笑,吸了吸鼻子将头埋入双膝间,易墨勋缓缓靠了过来将我紧紧地抱住低哑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坚定:“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一定!”是我的错觉吗?我竟听到了他的呜咽声。我抓住了他的衣袍,将头埋入了他的颈窝,闭眼享受着他传入我鼻翼的清香,静静地感受着他的温暖。
“那雪奈呢?她如何了?”我问道。
“当场死亡。”
。。。。。。
一连几天我都卧床休息,不知为何我的睡眠越来越多。
这几天我从易墨勋口中得知,空月国的二王子被人刺杀,凶手下落不明。空月国借故对承启国发动了战争,不知为什么空月国来势汹汹,似乎是早就准备多时。
这天易墨勋一脸怅然的告诉我,皇上的圣旨到了,他要带兵去北方退敌。
我点了点头命人去为他收拾行装,看着他走出了府门,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他穿盔甲的样子,恐怕也会是最后一次吧。
我不顾丫鬟劝阻之一登上了课这高高的城楼,想亲眼看他策马扬尘而去。
我站在高高的城楼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城下,等待着他策马出城。
风扬起了我及腰的发丝,在半空中洋洋洒洒的舞动着,我的衣袍也随之猎猎作响,眼瞳死死的盯着城门口,忽然有了一种望穿秋水的感觉。
这是一个身影出现在我身后,他低沉的嗓音是那么熟悉,他唤:“迷鸢。。。。。”我转过身去,眼前是苍洵消瘦的身影。
“你。。。回来了。。。。”我颤声道,似是难以置信。苍洵点了点头,问道:“雪奈呢?她还好吗?”
我的心陡然一沉,久久不言。他走了过来擒住了我的肩膀嘶声质问道:“她到底怎么了?”我第一次看见他如此阴厉,我挣了挣,但却无济于事。我心下一惊,他是从什么时候起力气变得如此生猛的了?看来他真的有太多我所不知道的事。
“死了。”我苦笑一声,即使我为你自伤了身体你的眼里还是只有她吗?
他一怔,身子明细显一僵。缓缓放开了我。走到了城楼边上,静静的看着下面,我走到了他的身后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他转身拔出剑毫不犹豫的架在了我的颈上,眼神中满是沉痛与阴厉。
“为什么要那么残忍!”他吼道。
我不言,只感觉那离颈只有一寸的剑刃虽寒意铮铮,却灼伤了我的心。
“嗖”
这时一柄羽箭从他的身后急速飞来,毫无悬念的洞穿了他的背脊,箭尖穿过他的胸口。
这一次再没有雪奈为他挡箭。
我冷眼看着苍洵在我面前缓缓倒下,手中紧握着前一秒还架在我颈上寒意铮铮的剑已然随你的身躯跌落,在半空中划过一个凄零的弧,转瞬,苍洵的身躯已躺在城墙下,洞穿胸口的箭尖正“嘀嗒…嘀嗒…”的淌着血,殷红的血水如洪流般在你的身下扩散,在夕阳的余晖的映照下勾画出了一地妖冶的图腾。
然,苍洵的表情没有不甘,没有痛苦,只是一抹轻浅的笑,一弯释然的情。
“迷鸢,你没事吧?”一个身披战甲的男子提着弓踏着夕阳的余晖大步流星的向我走来。那男子背着光,顷长的身影被丝丝缕缕的光芒柔和的镀上了一道金边,英俊的面庞熠熠生光,耀目得刺痛了我的双瞳。我垂下眼帘,兀自望向城楼下你已没有生机的躯壳,抿唇不言。一片默然中我的衣袍被风吹得猎猎做响,在空中摇曳,妄图打破沉寂。
“把他与雪奈一并厚葬了吧。他们相识于西山,便让他们在那里永眠吧。”半晌我收回目光,叹了口气道,心下又忆起了段年前,苍洵第一次把剑架在我的颈上,半开玩笑道:“倘若有天我能在十招之内置你于此,你便应我一个要求可好?”那时苍洵的笑容是那样清澈,那样真切的触动了我的心。
“你这又是何苦呢?”易墨勋的眼神逐渐复杂,似是宛惜,似是心疼。
“你的心意我自是不会辜负,……咳咳…”话至一半我竟剧烈的咳漱了起来,抬手掩唇,指尖染上一抹黏稠温热的**,我瞟了一眼,瞳中映出一片嫣红,我弯了弯唇角,扬起了苦笑:“只是我这副残破的身躯怕是时日无多了……”
“不会的!一定有办法!”易墨勋言语间脸上已堆满了慌乱,他伸手揽过我,将我紧紧的拥住,我的头靠在他宽厚的肩头,他身躯微颤,喉结不安分的滚动,若有若无的呜咽声传入我的耳中。
我的视线渐渐迷蒙,雾气四溢。
忽然我又想起了那日在御书房外他对我说:“公主回宫之时便是墨勋回府之日。”时的感动,一切都还历历在目可是,却都回不去了。
就让时间停止在这一刻吧,假装我还是那年抱着猫笑容天真的我。
就让我自欺欺人一次吧,第一次,最后一次。
--完--
【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