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被国王劈头盖脸狂骂,哪怕从此会落下一个“乞丐”的名头,哪怕会连累整个尼德兰,被全大陆的贵族嘲笑几百年“乞丐”……
在大主教出面,严肃而慈和地斡旋之后,国王出于对光辉之主的信仰,出于对教廷的敬重,出于对尼德兰人民的怜悯和慈悲,终于下达了新的诏令:
允许尼德兰船只靠泊王国港口。但是,必须事先申请许可证,一证一船,不得混用;
入港商人不得随意交易,只能在指定的交易所、指定的时间段,与指定的商人交易;
略微降低羊毛的出口关税,但是,只有购买国债——今年新发行的国债——达到一定额度的商人,才能享受优惠税率……
林林总总,一言以蔽之,也算是抬了抬手,但……还是卡得人非常难受。
只能说比没有好。只要让工业,商业,转起来,哪怕是迟缓地、充满障碍地转起来,也就有了希望。
工业,商业,相辅相成。只有动起来,转起来,从物资到金钱、再从金钱到物资,不断轮转增殖,这两个产业,才能够活下去。没有活水,就是死!
相应地,大主教也代表王国教会,同意暂时暂停裁判所黑骑的搜查行动。与之相对应的,是让尼德兰人自行查点,毁弃藏品用物,驱逐异教徒雇工,切断与异教徒客商的联系……
缓冲期结束后,再由裁判所普查一遍,没什么大问题,也就可以放过了。
看起来,确实温和了很多,也让步了很多。
所以,尼德兰贵族们也只能一口气憋在肚里,毕恭毕敬感谢光辉之主圣恩普照,感谢教廷的仁慈,感谢国王的恩典。感谢完了,国王再度发出诏令:
鉴于尼德兰距离王都过于偏远,尼德兰人民的诉求,国王不能及时垂听,特派遣总督一名,代表国王统治尼德兰——
什么?
你说派谁?
兹事体大,伟大、英明、仁慈的国王,还要再研究研究,仔细研究,才能确定人选。毕竟,要让王国的光辉普照尼德兰,这个人选,必须慎重决定!
尼德兰贵族们带着忐忑的心情回到领地。一条条命令颁布下去,激起了小小的欢呼,和背地里大大的叹气。总督人选,国王会怎么决定?
很显然,按照现在这位国王的性格,他多半会选择和他关系最好的,送礼最多的,拍他马匹拍得最舒服的……
等着吧。这样选出来的总督,到任以后别的不说,肯定要拼命捞回成本的!
在此之前,整个尼德兰,被强行续了一口命,生产机器轰轰地转动了起来。
“唉……”
老柯里蹲在自家作坊的门口,把烟斗往青石台阶上磕了一磕,愁眉苦脸地叹了口气。
他是尼德兰毛纺重镇,弗兰德城的一名地毯工场老板,今年五十二岁。工场里雇佣了四个工人,两个刺毯工,两个编织工。
再加上他自己,三个儿子,儿媳妇和孙子,整个工场一年到头,能出产一百来条毛毯。
——而这些地毯、挂毯当中,最好、最贵重的一条,主题必定是颂扬光辉之主的荣耀。
由老柯里带着三个儿子,亲自绘图、亲自手工编织,其他儿媳、孙子、雇工,一个都不许插手。编织完了,恭恭敬敬,奉献到弗兰德城最大的教堂。
一分不要。
这个习惯持续了三十多年。从他的父亲手里,传到他自己手里,年年如此。
然而今年,老柯里的毛毯作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嘿,老柯里,到底什么时候能交货?”
叮铃铃铃,一辆骡车慢慢悠悠,晃到作坊门口。骡车上跳下来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呢绒外套干净整洁,袖口却磨得有点发白,样式也不是今年的新款。
他小心绕过一滩积水,在老柯里面前微微躬身,未语先笑:
“明天能交了么?能交几条?——后天船就要离港了,最晚最晚明天傍晚,一定要运到船上!”
“唉……”
老柯里再次叹了口气。他撑着膝盖,艰难地站起身来,引导那个年轻人进去。从作坊大门往里,十几架织毯机靠着墙边,一字摆开。
上面的毛毯颜色鲜艳,花纹精美细腻。基本上都已经显露出了大致的图案,进度或到三分之一,或到一半,或者接近完成。
只看这些机子,面前的毛毯工坊,生意显然是不错。然而再看人手——只有半数织机面前,有人忙活!
老柯里颤颤巍巍,扶着因为久坐纺织,而僵硬酸痛的腰杆,带着年轻人穿过生产作坊,来到仓库。仓库里空空****,只有十来卷毛毯挂在架子上,盖在密实的粗布底下。
“才这么点?”
年轻人目光一掠,脸色瞬间就黑了。十来卷——哪怕都是最好的货色,十来卷毛毯的卖价,以他们每年在这家进货量而言,连三分之一都不到!
“老柯里,你可别把好东西藏起来啊。”年轻人抢步上前,掀开一块粗布,飞快扫一眼,再掀开一块粗布,再扫一眼。越扫眉头越紧,越扫,脸色越是难看:
“我们家和你们做了多少年生意了,有好东西,总要记得留给我们一点吧!只出这点儿货,我们跑一趟船的运费都不够!我们年前可是下了定金的!”
“我们也想多做点东西啊……”老柯里继续叹气。他撑着腰杆,带年轻人来到隔壁仓库。厚重的防潮仓库里空空****,长长的连排木架上,只孤零零摆着几小袋染色的毛线。
“羊毛进不来,就没有纺好的毛线;没有毛线,织地毯用的染色毛线,就更加进不到货。我们工坊,断原料都断了一个月了!”
“……”
这个难处,年轻人也知道,跑海运的商人都知道,事实上,弗兰德街头,随便抓一个三岁以上的小孩子,就没人不知道。自从国王的新政下来,大家就都没了好日子过。
“……这段时间,工坊开不了工,工人的薪水还要付,还要供他们吃喝。一天天的,只进不出,面粉的价钱已经翻了五倍了,咸鱼也翻了三倍……”
而这些工人都是跟了工坊十年、二十年,甚至父子两代人的老工人。不到万不得已,贸然辞退,在行业里落个刻薄的名声,口碑就坏掉了。
年轻人替他默默补充。老柯里把最后一袋毛线的袋口扎紧,转过身,热切地望向他:
“最近有没有新货色?——您能弄到半吨染色毛线,我们下个月,就交十五条毛毯!不,二十条!我带着所有人日夜赶工,绝不误你们的事!”
“我不知道……说实话,东家也是抵押了一栋房子,才能跑这趟船。这次出去,能卖掉多少货、能进到多少、要拿多少钱出来打点,回来之前,谁都不知道……”
年轻人长叹一声,与老柯里算完帐,把所有成品毛毯一搬而空。骡车满载货物,叮叮当当,向港口码头驶去。唉,没鱼虾也好,有点儿东西卖,就有回本的指望……
而老柯里小心地把金币锁进钱匣,又挑了两个放进钱袋,叫了辆出租马车,晃晃悠悠地前往梳毛、染整、纺线匠人的聚居区。光辉之主保佑,他们可千万要有新原料!
有了船只进出港,有了新的染色毛线,老柯里的毛毯作坊,吱呀吱呀地重新开起了工。
刺毯工用专门的刺枪,把毛线刺入编制好的经纬线后面,再拉出来,一进一出,织机上渐渐显现纹样;
编织工十指翻飞,将毛线一根根缠绕在相邻的两根经线上,在背后打结,线头用刀割断;再将纬线从前经和后经的中间穿过,用梳子将其砸实,一平方尺的地毯,要打成千上万个结;
一个经验丰富的年长织工,搭配一个新手,手工编织,一个月才能织一平方米的地毯;用刺枪法,一个月最多最多,也只能编织两、三平方米。
工坊里,花卉动物,人物风景,满满都是织工们的血汗。
编啊,织啊。一条毛毯,卖到王宫,可以让贵妇人们轻盈的脚步,在上面日夜旋转起舞;
一条毛毯,卖到光辉圣城,可以让神父们跪下祈祷的膝盖少受痛苦;
一条掺了特殊材质的丝线,精心纺织的毛毯,卖到肯特王国,据说,可以被那些魔法师们加工成飞毯!
这些都和老柯里没有关系。他只知道,一条毛毯,卖给跑海贸的商人,扣除各种成本、薪水之后,可以抵他一家半个月的开销。
而一家人向上爬升的通道,就从这些毛毯当中,慢慢积累出来。
织机,织机,再添一架织机;
房子,房子,从租房子,到买房子,到买一块地建造工坊;
大儿子做纺织工人,二儿子做纺织工人,全家第二代都做纺织工人,到了第三代。到了大儿子最聪明的一个孙子,甚至可以送他到教堂去读书。
——如果运气好,如果被神父老爷看中,甚至,有可能,成为光荣的神职者!
到那个时候,他们一家,就能跟着成为人上人了!
对了,听说新总督要上任了,到时候不知道还要加多少税。在他上任之前,一定要尽量多织几条毛毯,尽量卖掉,多攒些钱——
“大伙儿加把劲!今天晚上,一人多加一勺羊肉!”
“老柯里!老柯里!”
外面忽然有人高喊。杂沓的脚步声急促而来,须臾,一个眼熟的小伙子扑进作坊,一把抓住了老柯里的胳膊:
“快把毛毯藏起来!”
老柯里胳膊一颤,经线背后翻飞的十指,立刻就打错了一个结。他有点郁怒地看向来人,那个定时来进货的小伙子却不暇道歉,语声急促:
“黑骑来了!快把你的毛毯,特别是那几条特殊的毛毯,全部藏起来,藏不起来就烧掉!毛线统统藏好!还在织的,赶紧从织机上卸下来!我要走了,还得通知下一家,明天就要出港避风头!”
说完掉头就走。老柯里打了个冷战,赶紧提高声音,吆喝儿子儿媳和工坊雇工:
“都愣着干什么!快干活!巴塔,威尔,跟我走!”
一家人手忙脚乱,把毛毯和毛线卸的卸,藏的藏。刚刚藏好没两天,黑骑的铁靴,就踏破了作坊的大门:
“有人举报,你们作坊在为异教徒生产东西?”
带队的是一个黑衣黑甲的骑士,一张脸掩在头盔和面甲当中,看不清长相如何。他一手按剑,环顾一圈周围,随手一挥:
“搜!”
“仔仔细细,一点一点的搜!库房墙壁,密室,地窖,屋顶,全都不要放过!”
裁判所骑士,和他们带来的卫兵、打手、各色各样人等,轰然散开,挖地三尺。老柯里颤颤巍巍,上前讨好塞钱,却被一个卫兵毫不留情地搡到了织机架上:
“滚!我们是为了维护主的荣耀!不要用肮脏的金钱玷污我们!”
一顿搜查之下,藏在房梁上的毛毯,藏在床褥下的毛线包,纷纷被找了出来。随即铁链叮当,老柯里和老妻,三个儿子,三个儿媳妇,全家老小,四个雇工,全都被锁了出去——
“放开我!放开我!我一直虔诚信仰光辉之主!大教堂里,年年有我们作坊送的毛毯!我孙子在大教堂跟着鲁德神父读书——”
拷打,逼问,勒索。等一家人好容易保住性命,拖着半残的身子被放出来的时候,家宅,工坊,织机,所有的一切,全都落到了别人名下。
“我是冤枉的……我是冤枉的……”老柯里瘸了一条腿,脸上多了一大片烙铁烫烧的痕迹,狰狞可怖。他咬着牙,拄着一根拐杖,一步一步往大教堂挪:
“我要见我孙子……我要见鲁德神父,我要见主教……我要申诉……”
“您最好别去了。”半路上,一个三十年的老邻居,满面怜悯地拦住了他。“您的孙子……”
他悄悄把老柯里带到自己家里。踏进一间偏房,半旧的床单裹着一团微微隆起的物事,无声无息。
掀开,小小的身体上,痕迹惨不忍睹。
老柯里一下子炸了。
“我的织坊……我的孙子……狗*的光辉之主……我全家信了你那么多年!”
他走上街头。他的儿子,雇工,跟着走上街头。
从弗兰德城的每一座房屋,每一座工坊,郊外的每一个农场,每一座农舍和谷仓,愤怒的手工业者、小商人和小作坊主,浩浩****走上街头,汇作洪流:
“拆毁那些教堂!”
“烧掉那些修道院!”
“毁掉那些圣像!”
“光辉教廷,滚出尼德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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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六十三章 尼德兰乱了让格雷特表示点诚意吧(万字爆更3/3)
“弗兰德城闹起来了。”
“是的,终于闹起来了。”
一间染整作坊的后墙拐角处,染坊师傅阿瓦尔·布里松半掩在阴影里,和常跑他们作坊的送货小哥弗兰克交头接耳。两双明亮的眼睛,盯着浩浩****的愤怒人流,一眨不眨。
“终于闹起来了,你也可以脱身了。——辛苦你,在这里一待五年。”
“是啊……五年了……”
阿瓦尔轻轻叹息。他本名当然不叫阿瓦尔·布里松,也不是什么染坊师傅出身。事实上,他是一名魔法师,变化系,炼金分支。
平民出身,由通识学校考入魔法学院,魔法学院毕业以后,因为资质关系,没能进入尼维斯的任何一座法师塔。30多岁,卡在3级,死也进阶不了。
这样年龄,这样等级的魔法师,想要到外地的低阶法师塔里混日子,或者接受小贵族的聘请,做个家族供奉什么的,日子可以过得舒舒服服;
想要应聘于某些作坊,做个技术指导,虽然地位稍微低一点,钱却能赚得更多;
想要走南闯北,风餐露宿地去冒险,进阶概率更高,但是老胳膊老腿了,实在摸爬滚打不动……
为了上进,为了资源,他接受议会的任务,隐姓埋名,来到弗兰德城。以一位开过作坊,却被逼得破产、被迫逃难的专业人员身份,悄悄扎下根来。
一晃,就是五年。
“记得收拾好东西,可能暴露身份的物品,全部毁掉。”来接头的送货小哥也是议会人员,这时候压低声音,说话又轻又快:
“今晚10点,在蔷薇街15号,【香水玫瑰】门口,有人接应。暗号是‘一支玫瑰,半朵镶金,半朵镶银’,记住了!”
说完闪身上了骡背,空挥一鞭,掉头就走。今天他还忙得很呢!这么大的弗兰德城,要通知到的人,要观察的地点,可不是一个两个!
他,惑控系魔法师,惑控系里专修群体心理的那一脉,今天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
阿瓦尔在墙角站了好一会儿,目送那个小哥消失在人群里,轻叹一声,回到作坊。还没走进自己房间,吱呀一声,对面房门被人推开,老板娘高亢的声音直灌了进来:
“阿瓦尔,回来啦?今晚吃什么?炖小牛肉,还是鱼?我买了一条好大的鲈鱼!”
“鲈鱼吧。老板娘做鱼的手艺,一向高明。”阿瓦尔冲他勉强笑笑,往自己房间里走。背后脚步声踢踢踏踏,老板娘快步赶上前来,压低声音:
“你怎么了?不高兴?不会想去闹事吧?——我可跟你说,别跟着那帮人一起去闹事,我们小家小户的,闹不起!这是教廷的老爷们没有下狠手,等黑骑推过来了,这些人都得死!”
阿瓦尔深深吸了口气,沉沉点头,快步进房。走得太急,衣角挂在门框木刺上,“刺啦”破了个大口子。老板娘立刻在后面“哎呀”一声:
“怎么这么不小心?——黛西!黛西!别在那儿傻玩了,替布里松先生补补衣服!”
一个六七岁的小姑娘应声奔了出来。一手针垫,一手挽了个小小的筐子,里面各种破布。冲到阿瓦尔面前,差点刹不住脚,撞在他身上:
“先生,我来为您补衣服……”
“你回去吧。我有事忙,回头忙完了叫你。”
阿瓦尔头也不回地挥手。收拾了一会儿东西,蓦然回头,小姑娘还是怯怯地站在那里。阿瓦尔叹了口气,脱下外套,往她手里一丢:
“拿走吧拿走吧,慢慢补,我不急着穿……”
他快手快脚地收拾东西,装满了小小的手提箱,牢牢锁紧。还在收拾背包的时候,外面忽然一阵惊呼,由远而近,如同山呼海啸:
“黑骑!黑骑!”
“快逃啊,黑骑出来了——”
“老爹!老爹……”
惊呼声,奔跑声,以及压在后方、奔雷一般隆隆而来的马蹄声,响成一片。阿瓦尔心脏一拎,想也不想就关上房门,推开后窗。
他却不跳窗而逃,返身回来,甩出一个【活化绳】,拉着自己上了房梁。屏息凝神,侧耳倾听:
“这里!”
“这里也有人!”
“轰!”
作坊大门被踢开的声音。
铿铿锵锵,铁靴踏在地面上的声音。
惊叫声,询问声,哀求声……
惨叫声。
阿瓦尔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悄悄给自己拍了个隐形术。很快房门被人踹开,来人四下打量一圈,开柜子、掀床底,然后,盯住了不停摇晃的后窗:
“从那里走了!”
“追!”
阿瓦尔在房梁上蜷成一团。好久好久,直到整个染坊彻底寂静下来,直到那些马蹄声和拔刀声全部远去,他才翻下房梁,小心走出。
入目是一具又一具的尸体。倒着,趴着,半个身子浸在染缸里,一条腿跨在门里,一条腿跨在门外……
染工汤姆,翻布工罗伊,漂布工帕克,今年才八岁,刚刚进染坊当学徒的乔治……
之前还在高声大气,问他晚饭要吃什么的老板娘,身下鲜血已经半干。她大张着两条臂膀,趴在房间门口,仿佛在极力保护着什么一般。
阿瓦尔小心地翻过她的身体,入目,是黛西蜷成一团的小小身体。小女孩双臂收拢,紧紧抱着他那件撕了口子的衣服,衣角上,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好大一片。
阿瓦尔默默站在染坊当中,良久不语。直到天色黑透,他弯下腰合上了老板娘的眼睛,又抱起小黛西,让小女孩侧着身子,躺在她臂弯当中。
最后,展开那件已经补好的血衣,轻轻盖在两人身上。
“我会为你们报仇的。”
他低声道。然后,折回自己房间,打开手提箱挑出几样东西,塞进背包,背起来快步走出。
“不聚集起来是不行了!”黯淡的烛光下,阿瓦尔·染坊师傅·前三级魔法师·布里松,面对劫后余生的梳毛工、印染工、纺织工和作坊主们,满脸怒火,振臂高呼:
“我们染坊,从上到下没一个闹事的,还是被他们杀了个精光!从老板娘,到小伙计,六七岁的小女孩都不放过!”
“我们只有集合在一起,才能打得过他们!我们人多!是的,他们强,他们是骑士,他们一个人能杀一百个!但是我们人多!我们所有人聚集起来,总督和裁判所的人再多,也杀不光我们!”
“纺织工人,渔民,农民,所有人,聚集起来!打倒教廷!拆毁教堂!”
“打倒教廷!拆毁教堂!”苍老的,愤怒的声音在下方人群中响起:
“那个教堂里,有三十几面挂毯是我敬献的,我要去毁了它们!”
“毁了他们!”
“拆毁教堂!”
愤怒的烈火在人群中燃烧。从弗兰德领烧到尼德兰城,再从尼德兰城,烧到代尔夫特领,多特雷梅德领……
人民走出村庄,走出作坊,走上街头。一浪一浪,前赴后继,冲向平时他们信奉的、朝拜的,所有教堂和修道院。
“圣骑士团被堵住了过不来!裁判所的黑骑,还,还没看到!”
“大人,前面敌人太多了!弟兄们已经疲了,马刀都砍折两把了!”
“神术不够了!”
“信仰之力供不上了!那些暴民,那些暴民——他们不但不祈祷,还在诅咒光辉之主,举起武器与吾主为敌!”
“兰德神父,你是个好人。走开,我们不杀你——”
“轰!”
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以市民和乡村贫民为主导的起义,席卷尼德兰各省。足足上百万人参与了起义,捣毁(包括疑似炸毁)教堂5000余所。
大批圣像、圣骨和其他圣物,以及教堂内的绘画、雕像等等,被他们尽数捣毁。教廷在尼德兰的势力,以及教堂里积蓄的信仰力量,损失惨重。
新任尼德兰总督,王太后的情夫路易·富瓦,仓皇逃回王都。失去了神术支持,单打独斗的圣骑士团和裁判所黑骑取得了一定战果,仍然被愤怒的浪潮推了回去。
一时间,整个尼德兰,城城杀声,处处烽烟。
而尼德兰贵族们的求援信,再一次递到了评审会的案头。
“要援助?要人要东西?要来强力的大法师?”
塑能系的艾丽兹·乌斯曼委员扫了一眼求援信,不置可否,转手递去旁边的预言系。惑控系委员伸过头来,一目十行地往下扫,顺口问道:
“他们自己出兵了没有?”
“……没有正式出兵。当然,派了一些人暗中参与,用了我们给的炸药——不然也毁不掉这么多教堂。”
“那现在就要我们出人?”变化系委员心情很不好地哼了一声。
这波起义当中,议会的探子损失不少。其中一位变化系法师,更是为了掩护贫民逃跑,冲进裁判所的黑骑当中,舍身自爆——
虽然只是个不起眼的三级法师,却让收到报告的他,心情一直恶劣到了现在。
“他们出兵,我们出人。他们不出动主力,指望我们出人,出大批物资,是想让我们替他们打仗吗?”
“道理是对的。”照例,由防护系魔法师主持会议。他先肯定了变化系的观点,然后,提出一个补充意见:
“但是已经打成这样了,我们总也要表示一下。这样,适当出一批物资,表示我们还是支持他们的,再派几个低阶法师去做观察员。”
“这个可以有。”
“确实可以。”
“话说,我对教堂毁掉以后,特别是民众大范围抵抗教廷以后,神术的使用情况非常好奇——”
委员们纷纷点头。防护系委员环视一圈:
“谁还有补充意见?”
“我有。”咒法系,医疗分支的评审委员,淡定举起了手:
“我们不是还有个项目在合作么?格雷特·诺德马克法师那里,在治疗奥斯坦德伯爵的儿子?问问他的进度,如果有成果,也算表示一点诚意——”
“伯爵之子也好,他们送来的其他孩子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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