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之师终于回到了天启城。
已经是第二次来到这里了,竟然比第一次还要紧张忐忑。
依旧是那个高大巍峨宫门,上一次灵玉还是作为贵宾,这一次却已经是沦为了亡国的奴隶。
皇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看不出喜怒,好像信国的破灭也很难使他畅怀。
灵玉等跪在大殿之下,信国最后的尊严被越国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接着是枯燥而又冗长的策勋与赏赐的名单。
被皇帝寄予厚望的楚子弘,在凡城破城之战立了大功后就留在了凡城止步不前,没有人知道究竟是什么原因,反而是原本只是做押运粮草等辅助工作的三皇子楚天阔,相助攻破信国都城立了大功。
信越之战越国主将朱明宇单膝跪在大殿的中央,朗声汇报着此战的情况。
末了补充说:“这些美女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绝世美女,谨献给陛下。”
在众多的美女中灵玉并不突出,可是楚天阔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身影,眸子里闪过一丝冰冷的光芒,朱明宇和朱家已经触碰到了他的底线。
皇帝看着吒紫嫣红的各色美人突然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朕有皇后贤惠大气母仪天下,又有后宫佳丽无数,这些旧信的女子还是收为宫婢交由皇后发落吧。”
就这样灵玉被分配到了浣衣局工作,这里虽然工作辛苦,但是好在远离宫廷纷争可以平静的生活。
当晚皇帝大宴群臣,整个皇宫乃至整个天启城都像过节一样,烟花礼炮舞龙舞狮,欢乐的气氛弥漫了皇宫各院蔓延出了宫墙流转于大街小巷之中。
唯有浣衣局中的一间房里,昏暗的烛光下信女们相对垂泪。
灵玉受不了这种绝望的气氛,一个人来到了院子里想要透透气。
星辰隐逸,月色朦胧,看着远处的灯火辉煌,灵玉不禁黯然,连光芒都只照着越国吗?
“玉儿。”
熟悉的声音让灵玉心神一颤,泪水瞬间溢出了眼眶。
灵玉转过身来。
迷蒙的月光下,楚子弘就那样站在那里,温和的笑着。灵玉仿佛感到他发出了一束光芒照在了自己的身上,阳光般的温暖。
“对不起。”
“对不起。”
两人重逢的第一句话居然都是对不起,对不起没有信任你,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
灵玉狠狠地抹了把泪水投入到楚子弘的怀中。
楚子弘搬起灵玉的脸强吻上她的唇。
仿佛天地都在旋转,仿佛时间都已经停止,那一瞬是永恒吗?
过了许久楚子弘才放开灵玉已经红肿的嘴唇。
“你怎么来了?你们不是在庆功宴吗?”
灵玉抚着子弘的脸轻声问道。
“庆功宴自然是给功臣办的,我只是小角色谁会注意我。”
灵玉心中愧疚,“都是因为我,如果我”
楚子弘再一吻堵住了她没有说出口的话。
直吻到灵玉气喘吁吁楚子弘才放开她。
“玉儿你要记住,你是前提,只有你好好的我才有前进的动力。”
灵玉将头靠在子弘宽厚的肩膀上十分的安心。
“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我不再是公主了,你还爱我吗?”
本是情人间撒娇的话,可是楚子弘还是郑重的回答了她。
“我爱你跟你是谁没有关系,等我明天就跟父皇说把你要回去。”
灵玉突然抬起头,“不行。”
楚子弘疑惑:“为什么?”
灵玉详详细细的把庄景承如何交给她一个令牌,和楚天阔和朱明宇对这个令牌的反应,还有她自己如何利用这个令牌的消息保命的事都告诉给了楚子弘。
楚子弘问道:“什么样的令牌?”
“是一块令牌,上面是‘天诛‘二字。我也是猜测,‘天’便是指的楚天阔,‘诛’便是指的朱明宇。我故意提到试探了他们一下,看他们的反应这似乎是很重要的。”
楚子弘皱眉道:“我见过那块令牌。我后来留在凡城,是以为你还在那里,我搜遍全城都没能找到你,没办法只有折回到庄景承的府上,想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好知道你的去向,结果在你的房间里见到过,只是我当时没有在意。”
“如果我这么快就跟你回去,他们一定会以为我把令牌交给你了,最怕他们会狗急跳墙,那样麻烦就更大了。如今朱明宇手上有兵,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楚子弘低头想了想,似乎是这样,要想能够永远的在一起,暂时的分别,彻底的除掉敌人才是上上之策。
“玉儿,等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在这里待太久的。”
“万事小心,凡事莫急。”
子弘抱紧了灵玉久久不肯放手。
“玉儿你会不会恨我?要不是我凡城也不会被攻破。”
灵玉心中的确有过疙瘩,可是信国的破灭非凡城一战引起,甚至可以说并不全是越国的错,君王昏庸朝政腐朽,灭亡是不可避免之势。
“不是你也会有别人,你不必自责。”
楚天阔一仰头又喝了一口酒,“还没亲够啊?”
楚天阔也是从庆功宴上溜了出来,想看一看灵玉的情况如何。
只是一来就远远的看到楚子弘与灵玉说话拥吻,楚天阔没有上前打扰,只赌气一般的喝着酒壶里的酒,不明白自己的气从哪里来。
“亲吧亲吧,以后没机会了,我会把你锁起来,让你的后半辈子里只能见到我一个人。”
楚天阔喝着酒发着牢骚,直到两人分开才摇摇晃晃又重新回到庆功宴上。
初春时节天气渐暖可是水还是十分的冰冷。
灵玉一向最是爱惜自己的一双玉手,此时却是冻得通红。
“我的手,呜呜,我的手。灵玉你看这是不是就是她们说的冻疮?”
晗婷哭着把手举到灵玉的眼前。
灵玉也没有见过冻疮,拿过晗婷的手灵玉小心的呵气在她的手上,轻轻地揉搓着。
可是灵玉的手也是冰冷的,两双冰冷的手握在一起又能生出多少温暖呢?
“别怕别怕,天气一天暖似一天了,过几天就好了啊。”
浣衣局的生活本来就很艰苦,灵玉晗婷等人又是公主出身,从没有做过这样的粗活,几天下来手指红肿还算是好的。
“我受够了,我不要洗衣服了,灵玉我们该怎么办?”
晗婷哭倒在灵玉的怀中。
短短的几天里已经有两个女子死去了。
一个是得罪了掌事的姑姑,被罚在寒夜里跪了一晚,第二天便发起了高烧没几天就病死了。
另一个是想不开上吊自缢了。
从高高在上的妃子公主沦落为亡国的奴隶,面对的是永无止境的劳作与折磨,绝望与死亡似乎总是围绕在她们的身旁。
晗婷和灵玉原本是对头,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两人摒弃前嫌,相互安慰相互取暖,似乎是亡国后她们才成为了真正的姐妹。
灵玉还有楚子弘可以等待、可以依赖,可是晗婷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她美丽姣好的容颜会埋没在堆成小山一样的脏衣服里,她最美好的岁月会蹉跎在无休止的劳作中。
“喂,你们两个不许偷懒,把这些衣服给我送到各宫里去。”掌事姑姑的声音吓了她们一跳,晗婷连忙擦了擦眼泪,起身干活了。
“这衣服真好看,要是穿在我身上会更好看。”
晗婷看着托盘里的衣服愤愤的说。
晗婷自幼没了母亲,从小就养在皇后的身边,常有宫人看不起她,她就会大发雷霆,皇后故意骄纵她养成了如今的性子。长大后晗婷最喜欢那些华丽的衣裳和名贵的首饰,以彰显自己的身份。
看着她懊恼的样子灵玉只觉得她率真可爱,以前怎么没发现晗婷有这样的优点呢。
灵玉笑着安抚了她几句。两人送完了衣服,走在回去的路上。
一个衣着华丽妆容精致的女子从她们身边路过。
两人退到路旁低头行礼。
那女子神情高傲目不斜视的走过。
晗婷突然抓住了灵玉的衣袖。
“那是宣妃啊。”
灵玉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激动。
“什么宣妃?你认识她?”
晗婷紧握住拳头,咬牙切齿的说:“那是父皇的宣妃,她是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就是她多次怂恿父皇攻打越国的,母后怎样都劝止不住。她怎么会在越国过得这么好?卖国贼!”
“这女人我怎么没有见过?她是我走之后才当上妃子的?”
“她原是楚清漪身边的一个下等宫女,不知道使了什么狐媚的手段把父皇迷得晕头转向的,后来父皇什么都听她的谁也劝不住。原来父皇最信国师的,后来有了这个女人连国师的话都听不进去了。”
灵玉知道国师其实就是皇后的人,信皇周围从朝堂、后宫到信仰皇后一直掌控着皇帝的耳朵,进而达到干扰皇帝行事决定的效果。这个女人是如何凭借一己之力抵抗皇后控制皇帝的呢?
晗婷说她是卖国贼恐怕不确切,灵玉从中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一个后宫的妃嫔怎么会总是和皇帝说些打打杀杀的事情,这宣妃恐怕就是越国人,怂恿信国攻打越国,只怕也正是越国的诡计,不主动发兵,又能挑起两国的战事,最终信国被灭也只能是咎由自取。
成王败寇,阴谋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史书上的,因为史书真正的执笔者其实是帝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