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西勋贵我当然听说过。”韩度点点头,同时又疑惑的问道:“不过这不是说的咱们这些勋贵吗?”
汤和鼻里发出一声笑声,说道:“勋贵是勋贵,淮西勋贵是淮西勋贵。所谓的淮西勋贵,就是跟着皇上起兵,南征北战建立丰功伟绩的那些人。老夫勉强算的上是淮西勋贵,不过老夫封公晚,比不得李善长这个一立国就被封为韩*国公的国公尊贵。因此,当初就有很大一批勋贵,聚集到李善长身边。
老夫这里倒是门可罗雀,根本就没有人看的上。当然,老夫也看不上他们。既然相看两厌,慢慢的干脆就断了来往。”
韩度被汤和的说的消息给震惊的不轻,骇然失色问道:“这些淮西勋贵,都是武将?”
汤和见被韩度一语道破关键,满意的点头,幽幽地道:“都是能征善战,身经百战的武将。”
找死啊......一时之间,韩度都禁不住摇头叹息。深感李善长真是在老朱的屠刀下,疯狂的蹦迪。而且一蹦,还这么多年。
要知道李善长并不会打仗,但是他却治理内政一顶一的高手。甚至在老朱的麾下,在治理内政方面,根本就没有人是李善长的对手。
正是因为如此,老朱在立国的诏书当中,才会专门将李善长的功绩比作萧何。一来是以彰显李善长的功劳不比萧何小,二来也是为了凸显他善于治政的本领,不比萧何弱。
一个善于治政,而不会打仗的李善长,对于老朱来说不会又丝毫威胁。
但是一个善于治政的李善长,身边围着一圈能征善战的猛将,那就是对老朱最大的威胁了。
“他这是在找死啊。”韩度忍不住摇摇头。
汤和神色凝重的看着韩度,精神抖擞道:“无论是谁看了他的举动,都觉得他是在找死。但是就只有他自己不这样认为,你说可笑不可笑?”
韩度闻言呆住,错愕的问道:“那他是怎么认为的?”
汤和撇撇嘴,说道:“他认为,他和那些淮西勋贵都是一起被封爵的,是缘分,更是情谊。来往随便一些,过密一些,也没有什么。”
韩度闻言都无语了,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李善长就是传说中的,智商很高,但是情商很低的那种人?
听到这里,韩度哪里还有不明白的,长叹一声问道:“所以这一次,是皇上出的手?”
汤和微微摇头,嗤笑一声道:“你太小看皇上了,这种事情哪里需要皇上亲自出手布局?皇上只要在恰当的时机,轻轻动动手指,便足够了。”
也是,老朱若是想要动李善长的话,那根本就不可能等到今天。早在胡惟庸案当中,就把李善长给办了。
“让李善长活着,是皇上看在和他是儿女亲家的份上,给他的一个机会。若是李善长能够从此改过自新,和那些淮西勋贵断了来往,那或许还能够守住这份荣华富贵。但显然,他根本就没有明白皇上的意思。还自以为是的以为,将他和胡惟庸的手尾处理的干净,完全肆无忌惮的和淮西勋贵来往。”汤和和声细语的叹道,语气当中有着一丝丝的可惜之情。
“那这一次,李善长一定完了?”韩度怔怔问道。
现在大明的国公就只有汤和、冯胜、李善长、傅友德、蓝玉五人,现在陡然倒了一个李善长,让韩度不禁感叹。
汤和哼哼两声,说道:“老夫跟了皇上一辈子,从来就没有看到皇上的目的落空过,你说呢?再说了,这其中恐怕还不仅仅是皇上的意思啊......”
汤和说完,意味深长的对上韩度的目光。
还有人?谁啊。谁这么有本事,能够藏得比老朱都更深?
韩度根本不信有这样的人,失声问道:“还有谁啊?”
汤和没有回答,反而和韩度说起,“你觉得,太子殿下这个人如何?”
“太子?”韩度眉头微微一皱,好似有些不敢相信,顺着汤和的问话,说道:“世人都说太子仁厚,而且我也觉得太子很是温和,就如同圣贤口中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一样。”
汤和笑了笑,并没有反驳韩度的话,只是说道:“不错,太子的确是仁慈温和。”
“那太子在朝廷的威望如何?”汤和又追问了一句。
韩度下意识的回道:“很高啊,太子殿下监国多年,处理政务井井有条,大臣们都服他。”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一个人若是只有仁慈,没有霹雳手腕,你觉得这样的人会有威望吗?”汤和盯着韩度说道。
轰隆~
韩度的脑海里好似闪过一道霹雳,整个人都呆若木鸡起来。上辈子的种种言论和这辈子的所有经历结合在一起,最后韩度得出一个结论。人都是有着欺软怕恶的劣根性的,若是一个人对谁都是笑脸相迎,面对别人的步步紧逼从不反抗。那这个人得到的恐怕不会是他人的尊敬,而是一匹匹想要上前来撕咬他的恶狼。
而朱标偏偏就做到了......
“好吧,我承认小看了太子。”韩度低头苦笑起来。
汤和一脸轻松的笑了笑,说道:“知道就好。老夫知道你和太子殿下关系密切,但是太子是君,终有一日会继承大位的。而你是臣,切记在太子面前不要太过随便,要记得君臣有别。”
“多谢公爷提点。”韩度站起来,郑重的朝着汤和躬身一拜。
汤和这些话,不是在将韩度视为亲人的情况下,是根本就不会和他说的。因此,汤和躺在床上理所应当的受了韩度一礼。
这一礼过后,信国公府和镇海侯府的关系就更加密切了。
汤和点点头,向韩度说道:“今日叫你来,就是告诉你。面对现在纷乱的朝堂,你千万不要胡乱插手,坐在一旁安静看着便是。”
“我记住了。”韩度神色郑重的回道。
回到家里,韩度都还在感叹万千。没有想到一向看谁都是一副笑嘻嘻面孔的朱标,竟然也有着强力的手腕。
忽然韩度猛然想到,既然朱标不像他平日里表现出的那么仁慈憨厚,反而十分的有心计。那么当初韩景云非他不嫁,是不是也有着这家伙的算计在里面?
一想到自己妹妹当初有可能被朱标给蒙蔽了,韩度的脸色都绿了。猛然站起来,就想要去找朱标问个清楚明白。
却又在一声长叹之后,徒然的坐下。“去问清楚了又能如何呢?妹妹现在孩子都几岁了,难道自己还能够反对她不成?”
“这个该死的胖子,笑面虎......”
接下来的朝堂争斗,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
韩度谨记着汤和的吩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冷眼旁观着两方人马相互争斗。
一方自然是以李善长为首的淮西一伙人,这些人实力强大,一个个的几乎都是侯爵,伯爵的都排不上号。不过,现在李善长被下狱,他们也算是群龙无首,难以发挥全部的威力。另外一方却是让韩度颇为诧异,竟然是部分文官,这些文官人数不多,而且还分布在各部,但是韩度看着他们的时候,总觉得这些人身上好似有着什么共同点一样。
越是不解,心里的疑惑就越是高涨。
最后,韩度干脆将书院出身的现在在吏部当职的官员给找来。
“能不能将这些官员的履历,给我抄录一份?”
吏部官员接过韩度手里的纸条,看了一眼,笑着说道:“先生想要,当然可以。不过,想问先生一句,先生是想要他们一个大概的信息,还是要详细的?”
“嗯?”韩度闻言顿了一下,毫不犹豫的说道:“当然是越详细越好。”
岂料,吏部官员闻言,却面露为难之色,解释道:“先生,若是简略的信息的话,我这里倒是能够找到。但若是先生想要最详细的信息,那我就无能为力了。”
韩度眼皮一跳,心里有些认为此人在敷衍自己,不悦的道:“那就简略的吧,反正你能够提供什么样的,就什么样的。”
吏部官员闻言并没有直接答应韩度,而是笑着建议道:“若是先生想要详细信息的话,学生倒是知道一个地方有。”
“哪里?”韩度见他推三阻四的,心里已经有了些许不耐烦了。不过想要弄清楚这些官员是怎么回事,需要的信息当然是越详细越好。
因此,韩度即便是心里不耐烦,也不得不耐着性子听下去。
“潭王府。”
“朱梓?他为什么会有官员的详细资料?”韩度顿时眯起眼睛,目光犹疑不定,显示内心在飞快的联想着什么。
朱梓身为潭王,手里却捏着比吏部还要详细的官员信息,他想要干什么?这样的事情,若是被人给揭发出来,那就算是告他一个居心叵测都是轻的。
而且看眼前人的意思,朱梓的这件事还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反而人尽皆知?至少,知道的人,肯定是不少的。
“先生去了就知道了。”吏部官员也没有和韩度详细解释。
韩度将信将疑的来到潭王府,向守卫禀告了一声,便站在门口等候。
很快,王府内传来一片嘈杂的声音,韩度寻声望去,之间一大群人朝着门口走来。
为首的当然是朱梓,他现在和在书院的时候比起来。模样变化不大,一张脸庞还是俊秀的让人嫉妒。不过行走之间已经褪去了年少的轻浮,变得沉稳起来。
唯一让韩度印象深刻的是,他的那双眼睛变得更加灵动了,一瞥一动之间充满了古灵精怪的意味。
韩度还记得曾经朱梓刚进书院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他整个人显得阴厉乖张。但是现在,朱梓却完全一副充满阳刚正气的人物,让人一看之下就不由自主的对他产生好感,更加容易相信他的一言一行。
“臣韩度,拜见潭王殿下。”韩度根本就不给朱梓机会,提前一步躬身拜见。
朱梓眼底的戏谑之意一闪而逝,略微感到有些遗憾。脸上却笑着说道:“先生客气了,快快请起。”
“潭王言重了,臣万万当不得王爷先生一说。”韩度虽然直起身来,但还是摇着头反对朱梓对自己的称呼。
朱梓却满脸笑容,极力劝说道:“先生何必过谦?昔日宋濂教导皇兄,皇兄都是以师礼待之。本王岁不才,但是也绝不是不懂礼数的人。”
韩度却坚持不受朱梓的师礼,连忙说道:“宋学士教导太子,那是一心一意。而臣不过是当过几天先生,不可同日而语。再说了,太子对宋学士执师礼,那是皇上的旨意。君臣有别,臣是万万不敢僭越的。”
韩度为什么非要和朱梓划清界线?那是因为韩度被朱梓的举动给惊着了,这位收集百官信息,若是真的图谋不轨,那也牵连不到自己。
所以,别和自己叙什么师生之情,只要你东窗事发的时候,不要牵连到我,那就感激不尽了。
朱梓见韩度执意如此,只好暂时放弃了,伸手示意说道:“那就请先生入府一叙。”
韩度跟着朱梓来到正堂,坐定喝了口茶之后。
朱梓主动问道:“不知先生此来,有何要事?”
韩度被问的一顿,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可是随即又想到,既然连吏部职位不高的人都知道,那自己就直接问了,应该也没有什么。
两手端着茶杯,韩度问道:“听说你这里有官员的详细信息,我想要找一些东西,所以便来你这里试试看。”
朱梓闻言顿时一笑,说道:“不错,本王这里的确是有这个东西,不过也不是所有官员的都有,有些也并不怎么齐全。因此不知道先生想要找的是那些人的,本王看看能不能找到。”
韩度拿出纸条,将那些官员的名单交给他。
朱梓接过展开,看了一眼,便笑道:“先生运气不错,这些人的信息本王这里都有。”
说完之后,朱梓将字条展开,放在桌子上,好似在等候着什么。
韩度愣了一下,有些奇怪的看着朱梓。既然他都说了他有这些官员的信息,那为什么不马上去找呢?反而在这里坐着,难道朱梓的时间很多的吗?就算是朱梓时间很多,但是自己的时间可是很紧张的。
朱梓看了韩度一眼,顿时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好吧,既然是先生想要,那这一次本王就给先生免了吧。”
“什么免了?你什么意思?”韩度眉头皱起,疑惑问道。
朱梓顿时干笑起来,说道:“没什么,就是本王提供的这些信息,也是要收钱的。不然,本王这么大的府邸,有那么多人要养,若是没有收益,本王吃什么?不过既然是先生嘛,那这一次本王就不收先生钱了。”
好家伙,看朱梓刚才的样子,根本就是想要连我的钱也收。他还真是一点客气都没有啊,前一刻还把师生之情挂在嘴上,下一刻收钱也没有丝毫的手软。
韩度了然的看着朱梓,即便是现在,朱梓把话都说了,也没有真正的开始行动起来,根本就还在等着韩度给他钱。
可惜,朱梓还是棋差一筹,要钱这种事情,怎么可以顾及脸面呢?
朱梓以为他那样说了,韩度就会顾及脸面,主动提出给他钱。
可是他完全低估了韩度,只见韩度好似才反应过来一般,淡淡的点点头,说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朱梓一口气被韩度给憋在喉咙,难受的想要吐血。半响过后,才神色谄谄的应和道:“那,那就请先生稍待,本王这就让人去给先生找。”
韩度脸上浮现气感激涕零的表情,朝着朱梓点头说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朱梓憋着一股气,在他的信条里面,占不到便宜,那就是吃亏了啊。可是面对更加厚颜无耻的韩度,他现在只能够硬生生把这个亏给吞下去。
气冲冲的出门,连韩度都懒得应付了,拿着字条去找韩度要的东西。
一边走,还在一边懊悔,“先生果然不亏是先生,本王还是大意了啊。”
然后便是嘀嘀咕咕的念道:“脸皮厚,吃个够......脸皮厚,吃个够......本王以后脸皮一定要更厚才行。”
便说着,朱梓还给自己俊秀的脸上狠狠的搓揉几下,好似想要把脸皮给搓的更厚一点,也有让想要牢牢记住今天的教训的意思。
“没事,吃一堑长一智,今天就算是买个教训罢了,下一次本王绝对不会手软了。”
韩度一口一口的喝着茶水,茶都喝到漂白了,朱梓才拿着一本小册子,满脸微笑的从门外进来。
“王爷,事情办好了吗?”韩度连忙笑着站起来问道。
朱梓笑着将册子递给韩度,说道:“先生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请先生收好。”
“好,那就多谢王爷了。”韩度笑着道谢一声,伸手就要去接过册子。
可是等到想要将册子拿回来的时候,拽了一下,却没有拽动。
韩度低下眼帘看了紧紧抓住册子的朱梓的手一眼,又抬起头来看向满脸笑眯眯的朱梓。
这是不想给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