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这事和赖太太一说就准,张衙内带着众小厮长随,和何德庆一起出了门,往丰乐楼边上的点心铺子转了一趟,两人不分多少,一口气买光了铺子里的点心,问了张旺几句,眼看着其实也实在没什么好照应的了,何德庆和张衙内出了铺子,捅了捅张衙内低声建议道:“先生不在,那府上你不也得照顾一二?听说那家里不是老就是小,全是女眷,你不多照应点哪行?”
“府上不用!”张衙内干脆的挥手道:“先生走前跟我父亲说过了,若有事,让人去我家寻门房说一声,没去说就没事。”
“你看看,说你实在吧,还真是实在,那是有了大事,那平常些许小烦难,难道也要上门烦张府尊去?这些小烦难不就得你这个学生费心了,你得时常过去看看,问候问候,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事没有,看到小难处就顺手帮一把,这才算你用到心了。”何德庆转着心思劝道,张衙内歪着头想了想,伸手拍着何德庆道:“你年长几岁,果然想的周到,说的有理儿,走,咱们瞧瞧去!”
何德庆大喜,忙上了马,一起往姜家过去。
在姜家门口下了马,小厮上前扣门,扬声禀报了,不大会儿,姚黄出来进去,又出来,二门开了一半,在门内冲张衙内和何德庆曲膝见礼道:“我们老太太说了,家里一切都好,谢衙内费心,五爷不在家里,家里如今只有女眷,又在孝中,就不请衙内进屋喝茶说话了,还请衙内见谅。”
“没事没事,我就是来问一句,没事就好,要是有事,别管大小,千万别客气,让人到我们府上寻我去,行了,你回去吧,我走了。”张衙内挥手道,姚黄笑应了,也不多送,见张衙内转过了身,就关上二门回去了。
何德庆满脸失望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二门,磨蹭着不肯往后转,张衙内转身出了大门,回头见何德庆没跟上来,往后退了两步,扭头看着何德庆叫道:“何大,看什么呢!?走啦!”
“唉,来了。”何德庆磨蹭着正要转身,只听二门里传来说话声:“我的帕子!唉呀,掉到门外面去了!”何德庆急转头左右寻找,可二门里只有树叶,哪有帕子?正四下乱看不停,二门极轻悄的开了条缝,姜艳纷从里面探出头来,见果然是何德庆,脸上飞起一片绯红,忙从二门里闪身出来,回手将门稍关了些,不敢抬头,半侧着身子,揪着帕子耳语般问道:“衙内可见到我的帕子了?”
何德庆见不是那两个绝色女子,正失望间,见姜艳纷如此作派,他可是游走花丛的猎艳老手,一眼瞄过去,已将姜艳纷看透了十之八九,忙从怀里抽出自己的帕子道:“小娘子看看,是不是这块?”姜艳纷瞄了眼何德庆手里的帕子,扭了几下身子,不说是,也不说不是,何德庆是多明白的人哪,忙上前一步,伸手抽出姜艳纷手里的帕子,将自己的帕子塞到姜艳纷手里,顺手又揉了把姜艳纷的手,低低的说道:“若帕子不对,明儿这个时候,我再来寻小娘子,这里不便当,可有角门?”
“嗯。”姜艳纷一张涨得血红,低垂着头,只用手指往后院指了指,何德庆喜不自胜,他只要她一个‘嗯’字就够了,这角门,他自己会去寻。
“何大!怎么还不走?”外面,张衙内已经上了马,不耐烦的又叫了一声,何德庆应了一声音,冲姜艳纷拱了拱手低声告辞道:“明儿这个时候,小娘子可别忘了。”说着,紧走几步出来,上了马,和张衙内大声说笑着回去了。
姜艳纷闪身进了二门,东厢屋内,苏二奶奶靠着门框,笑眯眯的看着一张红涨的粉脸中透着喜气的姜艳纷。
隔天午后,姜彦明和李丹若的车子在李云直新居大门口停下,李云直得了信,拎着长衫,大步迎出来,和姜彦明见了礼,让着他往书房说话,李丹若的车子则径直进了二门。
韩三奶奶已经迎到了二门里,李丹若忙下车见礼,也不多客气,跟着韩三奶奶径直往后面正院进去。
“府衙后头狭小,你三哥去看了,说是住不开,就赁了这处院子,没想到这无为的房子一点也不便宜,就没敢赁大院子,好容易挑了这么个有园子的,母亲平时也好有个地方走动走动。”韩三奶奶委婉的和李丹若解释道,李丹若笑道:“小有小的好处,家里人又不多,也不用那么大宅子,不然宅子大人少,太空了也不好。”
“母亲也这么说,前面就到了。”韩三奶奶忙笑道,两三句话间,两人已到了正院门口,说是正院,其实就是三间正屋连着左右各两间厢房,前面一处花架充作影壁,并没有真正围出院子来。
杨氏正站在正屋门口张望着,一看到李丹若,沿着游廊急赶过来,李丹若忙提着裙子跑了几步,扑过去搂住杨氏笑道:“母亲,见到你真好。”
“这傻孩子,见到母亲当然好!”杨氏脸上泛着红晕,将李丹若往后推开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长长松了口气道:“虽说瘦了些,还好,精神气色都好,五郎好不好?”
“好,太婆她们也好,都好,我还在江宁开了家点心铺子,生意好得很呢,咱们进去,我跟母亲好好说说话儿。”李丹若笑颜如花,扶着杨氏进到正屋,韩三奶奶张罗着沏了茶,摆了满桌的点心,李丹若也不避她,将这半年来的大事小情一一细说了一遍,杨氏只听的笑起来:“五郎还收了个弟子?他才多大?”
“有才不在年高,五郎若不是守孝,早就该中进士了。”韩三奶奶笑道,三人笑了一会儿,李丹若笑问道:“三伯娘她们好不好?我在江宁,京城的信儿竟是一点不知。”
“唉!”杨氏叹了口气:“也说不上好不好,从年后姜家出了事,她就不大跟咱们往来,好些事,我和你嫂子也都是听别人说起的,也没什么旁的大事,就是五姐儿的亲事,去年不是订了敬亲王侧妃岳氏的七堂弟,这趟敬亲王坏了事,岳氏一条命也搭了进去,这岳家也跟着倒了霉,你三伯娘因为这个,烦心的很,我来前,听说岳家上门请期请了好几趟了,两家孩子也是到年纪了,按理说,十月里五姐儿出了孝,这亲事也就该办了,可你三伯娘说今年冬天没有好日子,明年上半年也没挑出好日子来,这门亲事,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李丹若微微蹙了蹙眉头,轻轻叹了口气道:“当初三伯娘要定岳家这门亲,太婆就不赞成,跟敬王亲府上的牵连倒不是大事,太婆是看不上岳七的人品,那是个败家不成器的,三伯娘真要狠下心退了这门亲,也不是什么坏事,这亲事可是五妹妹一辈子的事,就是……”李丹若停了停,才看着杨氏苦笑道:“再寻下一门亲事,三伯娘别再象这次这样,光看一时的煊赫,得好好挑一挑人才行。”
“退亲哪是说退就退的,这可不是容易事,岳家一直上门催着,闹不好,五姐儿的名声就毁了,算了,不说这个,你三伯娘也是个厉害的,她家的事不用咱们操心,倒是二姐儿,出京前,你嫂子去看过她一趟,二姐儿如今在婆台庵借住着呢,这事你知道吧?”杨氏不愿意多说三房的事,岔开了话题。
“她怎么住到婆台庵去了?”李丹若惊讶的问道。
“说是正月十七那天,狄家大/奶奶就去了她那里,立逼着她还出赁院子的银子来,要不就得搬出去,二姑奶奶就借了婆台庵后面几间房子,搬到那儿去了。”韩三奶奶接过话头解释道:“也就是二月里,你们启程没多长时候,三郎回来说,狄家老爷也罢官了,说是回京待参,象是四月里就回京城了,回来到我去看二姑奶奶,这中间也两三个月了,没去接二姑奶奶回去,也没打发人过去看过一趟。”
李丹若呆了好一会儿,怪不得那天春妍欲言又止,算了,就算她说了,那个时候的自己,自顾不瑕,哪还能帮得上别人,李丹若慢慢叹了口气,韩三奶奶看着她,犹豫了下,接着说道:“三姑爷五月里点了外任,带了两个侍妾上任去了,把三姑奶奶留在了京城,你也知道,三姑奶奶那处宅子是赁的,五月底,三姑奶奶就搬到城外陪嫁的那处小庄子里住着去了,来前匆忙,我也没顾上去看她,只打发婆子过去看了一趟,说三姑奶奶正在院子里喂鸡,都认不出来了,我让人给她送了五十两银子,她倒收下了。”
“三妮子这都是自作孽不是,当初那几家少年,哪一个不比这姓陈的强?”杨氏叹气道,李丹若沉默了半晌,才勉强笑道:“看看,今年我们姐妹个个流年不利。”
“呸呸呸!”杨氏急忙连‘呸’了几口:“都过去了,哪有什么流年不利。”
“母亲说的是,往后只能越来越好。”李丹若忙笑道,韩三奶奶也跟着岔开话题,说起京城相熟人家的那些大事小情来。
李丹若和姜彦明没敢在无为多耽误,住了一个晚上,隔天吃了午饭,就启程往江宁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