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之事当即引来了群臣的目光,倾季默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大殿里冲了出去,抬起庆王就往里跑。
大红的血色瘫在地上,触目惊心。
庆王的气势越见的羸弱,本就是强弩之势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等到太医属来的时候已经没了救治的可能,塌下齐齐跪着倾季默兄弟几人,尾随而来的朝臣有的脑海里更是一团浆糊还没闹明白,此前还是虎虎生威的庆王怎么一下就要殡天。
“臣等、臣等实在无能为力。”太医长硬着头皮说道。心下万分无奈。
从年前庆王中毒到三番两次的心神受创,加之庆王根本就没有得到调养,四皇子遇害之事立时就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庆王微张了嘴巴,缓缓吐出几句。
“安墨呢?安墨呢?朕听到大道上的马蹄声,是安墨回来了吗?”
宫太仆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凑了上前:“陛下,四皇子还在云州呢!您哪能听到大道上的马蹄声啊!”
“胡说,原就是朕的安墨回来了。”庆王张开眼睛,眼里一片混沌。
“陛下。”倾季默等人忍不住,唤了声。
这一声将本处于混沌的庆王唤过神来,只见庆王微微侧首,眼里直盯的却只是倾树阳一人。
倾树阳心里大骇,一手往手背上一掐,含着哽咽开口道:“陛下。”
庆王怒目伸出一根食指,颤颤的伸向倾树阳,“你、你——”
话没说完,庆王竟向后一倒,怎么也没有起来。
倾树阳顿时大喊:“陛下,陛下!”
倾季默一急,推开倾树阳。只见庆王怒睁的眼睛还没有闭上,苍白的唇瓣紧紧的抿着。倾季默颤抖伸出两只,手下没有一丝流动。
宫太仆当即哭嚎起来,迈着不稳不步子往后一走:“陛下,殡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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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都里乱糟糟的,人们在第一时间内无不停下手中之事,连着茶楼喝茶的人也少了许多。秋涵望着地上面露悲伤的百姓不免自语:“还真没想到庆王会就这么死了,倒是真的便宜那人了。”语毕,吩咐手下收拾行李。秋涵清楚的明白,依着倾树阳的心思怎么可能不让自己坐上皇位,就算透出庆王不喜倾树阳的意思出来。如果倾树阳登基成王,那么秋涵从倾树阳里拿出他所持之物也就没了意义。
能跟倾树阳抢夺皇位的两个皇子中,秋涵独独看好倾昙列。只不过跟一个不明底细的倾昙列相比,秋涵更愿意选择知根知底的倾树阳。想到这里,倾树阳离去之意更是坚定下来。
庆王的葬礼举办是隆重非凡,处处都透出帝王死后的尊容。只是四皇子生死不明储君未定,庆王的葬礼交由宗长大人偕同左右二相共同举办。
“殿下,现在怎么办?”九门提督低声细语的问着倾树阳。
倾树阳双目一闭,良久出声:“按我们所说的去办!”
九门提督领命,立时出了二皇子府第。二皇子府邸现如今也不是一派平静,殿上有关于倾树阳的流言传了出来,百姓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纷纷议论着。
国殇之间,一年之内禁婚娶禁酒宴。昨夜回府之时,王妃一脸惊惧的看着自己,无端端的让倾树阳心里更加的烦躁。他不知道庆王到底是怎么知道安墨之事,庆王死前那双黑眸里倾树阳明明白白的看到**裸的杀意,倾树阳摸上脖颈。心里对安墨更是嫉恨几分。
“殿下,你不来看末儿吗?”细细柔柔的声音顺着风声飘进倾树阳的耳朵。
倾树阳脚下一顿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的走到苏末的院子,前方门边隔着重重树枝,苏末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倾树阳眼里柔情一瞬而逝,转而成为了不容置疑的冷漠。脚下不停,转身而去。
与此同时倾季默的心也不是平静一片。论长幼,倾季默是绝对有资格登上庆国大位,朝中也有人支持他登位成王,就是黎国原先有着支持他的意思。
如果成王。倾季默垂下眼帘,眼前浮现魏言灵娇俏的脸蛋,手指握成拳状,不为母妃那些谆谆教导就是为了得到她,他也决定奋力一搏。
“三皇子,看来说不定莫老就在这里恭贺三皇子了。”莫老唇边含笑,双手拱起。却又立马说道,“可是二皇子看起来却是绝不手软呢!”
“莫老,我要是不想当这个君王又该如何?”倾昙列勾起唇角问道。
莫老一滞,“那当然该干净杀绝。”
倾昙列轻笑出声:“莫老,看来你是和华南先生喝多了酒了,说的话也直白了不少。”
“呵呵,三皇子不知道,那可是个顶有趣的人。有他帮着我们,三皇子也能轻松不少。”莫老仿似想起华南翼那些古里古怪的问题,口吻顿时轻松了不少。
“当然能轻松,华南翼可是站在历叔身边的人。”倾昙列举起桌上邀约微微笑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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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王出殡之日如期来临,小小素透过来春如愿跟历叔华南翼取得联系。此时小小素一脸愧疚之色跟在历叔身边瞧着历叔疲倦微笑的脸,更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历叔。”小小素张了张嘴巴,轻轻开口。
历叔也不怪她,只是摸了摸小小素的头:“跟我来。”
此时饿大殿当真是成了街头闹市,公说公有礼婆说婆有礼。三品以上官员的心里头都想着以后的富贵荣华,都想着自己的主子成为椅子的主人。
“二弟,难不成你当真是有窥伺皇位之心?”倾季默这话一出,全场官员顿时噤了声,都等着倾树阳回答。
倾树阳扫了眼周围,“若是我没有窥伺帝位之心如何?又若是我有窥伺帝心的又如何?”倾树阳反问一句将倾季默心下准备的话堵在喉咙,倾季默转念一想忽而笑道:“陛下可绝不会将帝位传给二弟呢!这可是在场官员都听见的。”
“那大哥是想说只有大哥和三弟才有资格登上大宝吗?”倾树阳裂开嘴,“那也不一定是大哥的,三弟执掌梧州可从来没有像大哥一样亏空银子。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州郡,大哥汴州就已经亏空无数,累的娶商贾之女入府。大哥以为你这是比三弟要强上多少?”
“你!”倾季默大惊,心下顿时明白过来,反而追问道:“二弟又是从哪里知道的?二弟这些事情我作为大哥却对自己的事情全然不知,家中小妾哪个男人没有一时之欢,这有什么奇怪的?”
“不奇怪,是不奇怪。只是大哥你这般紧张又是如何?”
同比大殿上的步步逼近,皇都之内,连绵不断的军队不断涌入。蓝盔蓝甲,正是九门提督手中军队——近卫军。
“殿下有命,全城百姓从即刻起未来三日,户门高锁,自禁室内!无故外出者,生死由天!”
皇都百姓莫不立时各回各家,街道小巷不等三刻,已经不见人影。有好事百姓隔着窗口偷偷往外看去。只见黑脸肃杀、手握刀剑之人神色匆匆。
皇宫门口守卫皆惊,统领之人立马挥手去报。只是那人还没走出十余步,一只利箭横空穿来立时便刺破那人胸膛。
统领之人吓得面目失色,只听到一位冷面男子沉声在面前说道:“若想活命,还不乖乖就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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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外侍太监急忙跑来,“外边有群士兵正朝着大殿而来!”
“什么!”倾季默顿时大惊,赫然起身。
倾树阳面露喜色:“来了。”
“什么来了?莫不是二哥想要逼宫不成?”倾昙列一挑眉梢,饶有兴趣的问道。
“三皇子,切勿出口失仪!”右相苏简快步上前,出口制止,“正如大皇子所说二皇子乃是遵守纲常之人,岂能藐视立法逼宫胁迫呢?”
苏简抚额解释:“莫不是为了庆国百姓安危,顺利选出新君。二皇子所做可谓是用心良苦。”
“我还想看看右相要到什么地步才肯出来,原来是等着这里。可不知道苏右相可曾知会过贵妃娘娘?好歹贵妃娘娘此时也算是后宫之主。”倾昙列闲闲问道。
话音刚落,一声高唱。苏贵妃拖着一声镶花白裳款款从门外走了进来。苏简登时拱手做礼:“微臣参见娘娘。”
苏贵妃凤目一扫,柔声细语:“本宫只是个弱智女流,前朝之事,三位皇子只需知会本宫一声,无需让本宫参与。”
“娘娘这话差矣,从先帝陛下在世娘娘就已经插手前朝,怎么能说娘娘只是个弱质女流不干前政呢?”
苏贵妃循声看去,正是三皇子倾昙列。苏贵妃肩头轻颤:“三皇子何出此言?先皇陛下英明睿智又怎么看不本宫干预朝政?三皇子慎言!”
“三皇子,苏贵妃位至贵妃,岂能胡言乱语!”苏简气到,顿时喝道。
“没有吗?二哥难道不帮着贵妃娘娘说上一句?”倾昙列转头问道。
倾树阳一脸轻松,“别说贵妃娘娘没做过,就是做过,三弟你想如何?”
倾昙列露齿:“三哥这话说的好生轻松,贵妃娘娘勾结外臣皇子谋害储君,这罪名下来,二哥你还能安心当一个君主吗?到时别说是君王,二哥,我想这满朝的官员也大多心生不服吧?”
“休得胡说!本相我一直忠于陛下,贵妃诚心侍候陛下,哪里有谋害储君之事?更别说上二皇子,众人皆知我苏简坚持的纲常秩序!”
“右相大人这番话可将事情推的干干净净,敢问娘娘,可认识门外几人?”倾昙列摇摇一指,苏贵妃回头登时一丝慌乱从眼中流过。
“娘娘,救救司珍!”圆圆的泪珠滚落脸颊,连日来的幽闭折磨将本就不沉气的司珍更是弄的惊惧万分。
“贵妃娘娘,这可是您亲自选挑给我可怜四弟的四司。娘娘可想看她们所供之事?”
苏贵妃登时委靡,却强自狡辩:“三皇子,她们进了安然居就是安然居的人,本来就是女子之身,若是收到严刑逼问又岂能不按着他人之意来?”
“苏贵妃当真如此?”倾昙列笑开,一双黑眸晶莹透亮。
“三弟!”倾树阳脸上终于维持不了一派轻松,出口喊道:“三弟如此诬陷为兄实在是狡诈至极,为兄心里却……”
倾季默横眉冷眼,淡淡道:“怎么?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
“你——”倾树阳正要开口,却见殿门人影丛丛,面露喜色,厉声问道:“同为兄弟,又岂能平白无故让你们无限,先皇陛下的英灵尚未走远,你们这般自相残杀莫不是让陛下心寒!来人,给我把大皇子三皇子拿下囚禁王府从后再议!”
殿上官员顿时大骇,二皇子这莫不是变相逼宫?!
一些处于观望状态的官员当即明白过来,看来三皇子所说之事乃是确有其事,不然三皇子哪能这般要囚禁两位皇子?
殿外人影停驻,朝里略微动了动却没有进来。
倾树阳当即气急,大喊道:“还不快进来!”
倾昙列忽的笑了出来:“既然二哥这么说,你也就进来,莫不要抹了三哥的面子。”
倾树阳咂舌。殿外人影越发的清晰,露出一张黝黑俊朗的脸孔。背后跟着倾树阳极为熟悉的一张脸——九门提督。
“缄默!”大柱里边,历叔点头示意。
小小素指了指缄默,“历叔是什么时候把缄默带回来的?”
历叔动了动嘴巴,多日来的劳累后露出明媚的笑容:“在殿下回来的时候。”
“殿下?”小小素登时跳了起来,“他在哪里?”
历叔笑:“殿下说,他在第一次唤你的地方等着你哦!”
小小素一怔,等不及看接下之事,一甩衣袖急忙离开。
小小素一走,历叔的笑容立马垮了下来:他还没告诉殿下小素儿受伤之事呢!
殿上,有人冷笑,实乃礼部尚书。“三皇子,你说二皇子谋害储君谋夺皇位,这门外进来的又是何人?莫不是三皇子将我们这些老臣子当成傻子一般?!”
“尚书大人,此话差矣。”
三皇子上前几步:“在朝官员既读圣贤书,自当知道忠君体国方才是贤臣所做之事,我让侍从去说服九门提督不助二哥行悖理之事有何不对?尚书大人这话,莫不是要让二哥登上大位,违背先皇陛下遗命方才了事?!”
倾树阳冷汗爬上额头,给予信任交托大任的人到头来却是他人之人!倾树阳凄然一笑:“三弟果然好手段,我倾树阳佩服佩服!”
静默良久的左相上前,瞧了眼倾树阳一眼,方才开口:“二皇子,你以我儿要挟我不予追究,至于我没有向先前答应你一般出手,还得多谢四皇子。我儿已经远走他方,三皇子切勿再在我儿身上动手。”
此话一出,殿上众人没一个开口相助。左相魏昊朝三皇子拜了又拜方朗声道:“三皇子平定叛乱理应登位为君!”当下尾音稍罄,已矮身跪地,高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群臣顿时附声海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侍卫、太监亦高唱呼应:“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旁倾树阳瘫软在地,被缄默架起拉向后方。倾昙列望向倾季默的眼神明暗转换,倾季默挺直的背脊终是慢慢弯了下去。
大局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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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带我走吧!”小小素身形一滞,衣角被一方握住。小小素转头,却是一袭孝服素佩银钗从内室跑出的离镜。
“皇子妃何出此言?”小小素皱眉道,“你已为庆国皇妃,岂是想走就走的?更何况我只是小小一个侍女,难能带走你黎国公主堂堂大皇子妃?公主,切莫忘了自身的职责。”
离镜被小小素一声公主喝住,紧握衣袍的手背上泪水滴落:“我不爱他,我知道你有办法。你能在我进皇都之时帮我,就不能带我离开这个地方?大殿之上,我们这群皇室女人在内堂听的是清清楚楚,三皇子登基已成定势,而我那丈夫心里面也不是我。小素儿,你就帮我一回吧!”
“公主,我只有一句话。只要你一日是黎国公主,享有公主之尊,就不要妄想逃离你的职责。”小小素凝眉看了眼握袍的手,心下一急,生生扯下一角衣布,断然离开。
只余下离镜独自思索,倾城之貌愈加萎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