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梢上不断有雨珠滴落,滴在冰姬素白的脸上,一袭白衣,在雨中伫立。
门仆面面相向,不知道这艳绝云州的名妓站在太守府前到底是要干什么。
太守府内院,一个四五十上下的男子正对着李年做着检验,安墨站在一遍,眼神却也是跟着男子的手好似也是再跟着检查一样。
太守夫人显然已经稍稍安抚下来,只是在一旁啜泣,低低的声音压抑的让小小素等人心里悲伤起来。
“大人。”仵作走一旁净完手后,拱手道:“公子是悬梁窒息而死。”
“啪——”李肃猛然拍着椅子,“不可能,我儿怎可能自尽?!”
“对!”太守夫人立马跟说着:“我年儿,上有高堂,不久又将迎娶新妇,怎可能离我……离我白发母亲,先去了?!”说到最后,太守夫人声音一哽,已是泣不成声。
“大人,小人只是个仵作,公子确是死于悬梁窒息,不是其他。”仵作低头,“大人若是不信,多唤几人就是。”大概是,身为仵作,见过了各种各样的死尸,见过了各种各样的家人,到最后,却是对这世上的生老病死越发的看淡。仵作在心里喟叹,人的一生,最怕的也就是这白发人送黑发人,他可以理解太守和夫人的表现,但是,李公子确系是死于窒息,看这脖颈上的勒横也确实是悬梁而死,李公子身上没有其他伤痕,也没有挣扎过的痕迹,不是自尽还能是什么?
李肃双眼满溢悲伤,他绝不会相信自己的儿子会自绝,“总管,再去多叫几个仵作来,我儿岂能这样就走了!”扶着李肃的管事低低的答应了一声,使个眼色,屋里便有仆役跑了出去。
“老爷。”门外进来一个男仆,“冰姬姑娘在门口站着,要不要请冰姬姑娘进府?”
冰姬?她来干什么?小小素心里一茬,难道,难道,这李年是冰姬心上之人?小小素忙看向李年,死后的李年双眼紧闭,神态安详,就凭这也可以看出生前决计是师姐嘴里的小白脸。
“她来干什么?”李肃满腔的悲伤无处发,闻言厉声说道。他不是不知道自己儿子和这云州名妓间有着丝丝连连的关系,但是他从不过问,他的儿子是极懂自己家里的规矩,是决计接受不了一个青楼女子进门的,同样,李年为了自己日后的前程,也决计不会在女人身上蹉跎!
李肃旁边的太守夫人明显是无心去顾及府里的事情,她也是顾及不了的,她从来就不知道自己儿子和冰姬间的关系,李年对于冰姬的行为,满太守府邸也就只有他和自己的父亲李肃,贴身的仆役知道。而对外,云州城里的百姓只知道太守公子行为端正,相貌堂堂,对自己的未婚妻敬爱有加,是不可多得的好丈夫,好儿子。从这一点看来,无疑,李年对自己的行为是非常谨慎的。
安墨等人在一旁好像是被有意无视一样,李肃重重的跺了跺脚:“走,出去看看,她到底是想干什么!”
太守府邸门口,冰姬身上的白衣已经被雨湿透,雨水落在她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从花妈妈叹气重复告诉她的时候,她的心一下抽了起来,不管不顾的跑到这里,想进去看看,想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到了这,却不知道怎么去问,该怎么问,她想听的到底是什么?自己,不是说好忘了吗?那还管他如何?
“冰姬,你站在我府邸外到底是想干什么?!”绵绵的细雨里,李肃略带怨气的声音陡然响起。
冰姬浑身一震:“大人,李公子是不是真的故去?”透着不断落下的细雨,和地上满满的金色,冰姬大声问道。
旁边有打伞围观的三三两两人,原先还在好奇太守府上怎么挂起白布,这是也全都明了,原来,太守公子没了啊。
小小素抓起胸前的衣领,原来,原来冰姬姐姐喜欢的正是这李年,原来自己没有猜错。
闻言,李肃直盯盯的看着冰姬:“冰姬姑娘,我儿确是。”说完,心底越发的怨恨,你想干什么,你在太守府邸门前想干什么?你想让我死去的年儿在旁人嘴里和你牵牵扯扯?你想毁了我年儿在云州的口碑?
而这个时候,冰姬的身子在雨里摇摇欲坠,看的小小素想冲过去扶着她。
不远处,花妈妈打着伞从马车上跑了过来:“冰儿跟妈妈回去。”拽起冰姬的身子,冰姬此时木呆呆的,形同木头娃娃。花妈妈扶着冰姬,低头朝李肃一拜:“大人,冰姬素来听闻李公子人才,心里对公子敬重,听闻噩耗才失态前来,万望大人海涵。”
李肃闭上眼睛,此花妈妈若是这么一说,冰姬的行为也可以得到解释,断然不会有影响李年形象因素的存在,他稍稍减轻对冰姬的愤懑,再开口:“无妨。”
花妈妈道谢,抬起头来。
伞,失去了支柱,掉落在地。
是他啊?是他!
李肃同样是满脸的惊愕,安墨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两人,看来是就相识了。
确实,花妈妈立马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李大人,风太大,老身这就先走了。”仔细听,还可以听出花妈妈声线里的淡漠,不是原先的恭敬。没有拾起地上的雨伞,花妈妈扶着冰姬上了马车。
留着门檐下李肃一群人,安墨走上前:“大人,那,安墨也先行走了。”
李肃一愣:“殿下慢走。”
马车里,花妈妈摸着自己的心跳,那么多年了,又看到他了,李东篱。
对,李肃就是李东篱,多年前抛弃自己的男人。没想到,他居然成了云州的太守,没想到云州那么多年,自己就硬生生的没有发现。
再见面,呵呵,一别十多年,李东篱,你老了,你白发人送黑发人了。花妈妈心里滋味说出来,时间,让他不恨李肃当年的所作所为,而现在,她也无法去同情李肃。
花妈妈拥紧冰姬,马车外的雨一直在下,谁都不知道它会下几天。
说到底,有的时候,还是要相信,万事的变化自有它的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