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后,安然居前的小树,早已枝繁叶茂。就连当年看似桀骜的俩小孩现如今也是被众多宫女倾心的侍卫长两名。
而这个时候,又快到庆国四年一度的庆国祭了呢!
倾安墨捏了捏花盆里的海棠花无声的笑笑,真是一年两度最忙时。
“殿下。”
缄默站在一旁,恭敬的看着前面一身墨色的男子。安源二十八年,他足足陪了殿下十五年,从来他的前面只有殿下。
“殿下,该是回药的时辰了。”
倾安墨突然睁大原本就已然惑人心肺的紫眸,原本的干净清澈早已开始沾染宫廷的漆黑,眼眸幽深如井,从上看下,一片汪洋。每年的这天,倾安墨总会疼痛缠身,像是被冰火拷打一般,不得不接住药力麻痹自己的感官。
“走吧!”
倾安墨猛然闭上眼睛,像是被外面的暖色灼伤了眼,转身走向阴影里的宫殿。
“安墨,安墨。”
“你要记住父皇的话!”
“安墨,答应朕!”
耳边字字句句仿佛穿越时空,倾安墨用素帕抹尽嘴边残留的药汁,一旁宫娥恭敬的接过玉碗。玉碗晶莹剔透毫无瑕疵。
宫殿外,海棠花初开。安然室里,倾安墨独自坐在木塌上,半眯着眼睛,望着窗外盛开的海棠。
“大人——,大人。”
缄默满心不悦的往外走去,纵然声音再轻,可是殿下又怎么会听不到?这群人,越发的没有规矩。
“大人,刚庆安殿来人询问,殿下今晚是否移驾?”小太监恭谨问道。
缄默来不及责骂,纳闷道:“这不是惯例吗?有什么问题?”
“大人,今晨陛下御旨,庆安殿要求为一月后的庆国祭做准备,所以按要求今日封殿。”
“庆国祭?就到了庆安殿了?”缄默恍然大悟。
“是,大人。”
缄默皱眉挥退来人。庆国祭,又是四年一祭的庆国祭,各殿轮流主办的庆国祭,每逢举行必定是有一宫封殿朝圣。缄默走进内殿。。
美人入画,殿内暗香浮动,倾安墨半眯着眼睛的躺在榻上,墨色的衣袍勾勒出主人慵懒的身姿,宽大的衣袖散开在塌下露出如玉的手腕,支撑着含笑看来的脸庞。
倾安墨忘记了,短短的七年,也足以让他自己成为妖孽。
“殿下——”
倾安墨睁大紫眸看着缄默的窘迫,缄默微窘的低下头。倾安墨收回放在缄默身上的眼神,端起塌边的茶杯,缄默惯性的抓起茶壶,倒茶。
“缄默,大意了。”倾安墨漫不经心的说着。
缄默的手立时顿了顿,原来殿下已经知道了。倾安墨挑眉,茶水润过的薄唇晶亮莹润。
“缄默,领罚去。”
缄默垂下头,安静的退下,自己又犯错了。身为殿下身边的侍从却没办法在第一时间收到情报,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只是,这次去连城领罚又会在多久回皇宫啊?缄默想起历云嘲讽的笑,连连打了个寒颤。
倾安墨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茶水浸过的内壁,内壁的茶花悄然盛开,在瓷白的内壁里,清冷,孤僻。
华灯初上,夜凉如洗。
倾安墨看着眼前每年都会出现的男人。
“真的不好意思,每年都会让你看见我这张脸呐~~”
这男人,素白的衣袍,熟练的从自身包袱里掏出一个接一个的竹筒。
“我说,你家老子还真是舍的,不过舍得舍得,有舍就有得,我说安墨啊,今晚一别,我们可有得明年再见面了,真是漫长~~”
男子挑起银针,小心翼翼的打开手里的竹筒,拇指大小的蠕动的物体立马从竹筒里依附在银针上。倾安墨掀开手臂上碍事的衣袖,男子用银针割下小口,蠕动的物体猛然进入。
“啧啧,我说,每年带那么多蛊毒,这庆国果然是只有殿下才能享受到。”
男子接连打开竹筒,引导竹筒里爬动的母蛊。倾安墨安静的听着男子的絮絮叨叨,悄不可见的翘起嘴角。
“倾安墨,每年都要来庆国,虽然你这张小脸确实是赏心悦目,但是黎国离庆国还真是远啊!要不,哪年,换你来我那?”
“倾安墨,还真是长的漂亮啊,啧啧,不知道是哪个人那么狠心哟?”
“倾安墨啊,虽然我知道你说句话要酝酿蛮久,好歹看在我彼此万里的来,给句话啊!”
冰室里,一堆的空竹筒倒在冰石上,倾安墨看着最后的蛊虫已然引导完毕,放下宽大的衣袖。
“韩永。”
男子收拾竹筒的手顿了顿,这算不算是安墨第一次不带气愤的叫他?小时候的倾安墨,不知事理的倾安墨,初通心智的倾安墨,蛊虫的寄养从来就疼痛万分,小时候的厮打到现在的安静,安墨渐渐的沉静。韩永脑海里转过不知多少关于安墨的画面。最终,“安墨,不对啊,你要叫我叔叔,好歹我也看着你长大。”
“韩永。”
倾安墨整理自己的衣袍,站直在韩永面前。
“韩永,我要见她。”
韩永不自觉的把已然收拾好的竹筒又摆放一次,口气不自觉的更加戏趣:“她是谁啊,我家安墨要见谁啊,我怎么都不知道?”
倾安墨看着韩永的不自觉动作,脸上慢慢绽开微笑:“韩永,也该我叫你叔叔,毕竟你也是我母亲的弟弟。”
韩永抬头看着面前笑颜展开的倾安墨,慌忙的抓起包袱,夺门而出。一口气连夜运气出了宫墙,姐姐,倾安墨长的可真像你。
身上的灼伤感渐渐的消退,倾安墨的眉头越发的舒展,好似刚才赶跑韩永的并不是自己一样。看来是吓到韩永了。倾安墨想着,这不过是儿子想看母亲的心而已。
倾安墨走出冰室,月色正好。
“殿下。”
“跟着了?”
“是。”
倾安墨背着手走过宫门,侍卫恭敬的跟随在后,倾安墨看着前方灯火通明的走廊,随口问到:“历叔什么时候回来?”
“历大人,约莫五日后回宫。”
倾安墨扯了扯嘴角:庆国祭,陛下,要不要一起好好的看一次庆国?宽大的衣袍扫过转角的雕花柱子,干净的,翻云着的龙腾,龙眼大睁的看着倾安墨翩然离去的背影。
“咳咳——”
明亮的内室里,帝皇看着眼前的奏章,朱红的笔墨走走停停。
“陛下,四皇子宫外觐见。”
宫太仆示意旁边的侍从退下,递上一直温着的茶水,庆王打开书桌暗格,拿起里面的瓷瓶从中挑起一枚猩红的药丸吃下,立时,脸庞红润,不复刚才的病态。
“去——”
宫太仆会意的退下,快步走到殿外,随身的小公公立马跟上,稍远处,倾安墨立于月色下,如玉的脸庞微微泛着光泽。四皇子,越来越像娘娘了。宫太仆看着倾安墨的脸庞,不知道是喜是悲,这孩子,长大了。
“四殿下。”
“公公。”
“陛下叫您呢!”
倾安墨点点头,眼前的人也已经开始逐渐收不住渐衰的老态,鬓角已然变白,一直挺立的背也开始微微拱起。倾安墨的眼微微刺痛,年岁一不小心已经可以使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老去,宫太仆如此,陛下,也,如此。
“安墨,你来了。”
“陛下。”
倾安墨低垂着头,龙桌后的帝王,放下朱笔,端起茶杯,微微抿了抿。
“陛下,儿臣请旨将庆国祭交给几位皇兄。”
“哦?为何?这可是储君该做的事情。”
“儿臣想,这次庆国祭,是黎国太子首次来我庆国,庆国祭本是我国祭祀,隆重非凡,事务既多且杂,儿臣恐不能完成,才有这种折中的想法,几位皇兄能力卓越,定能完成。”
庆王看着其下站着的倾安墨,皇四子。自安源十一年,不复出生的痴傻木然,倾安墨陡然明晓事理开通心智,虽,不是天资卓越,他也已然满意。但是,庆国祭,事务忙乱,倾安墨虽为储君,资质还是,还是不行。
“让朕想想,你……你先下去吧!”
桌前的灯火明亮的打在奏章上,透着墨香的文字规规矩矩一字一字。庆王揉着额头靠在椅子上。摊开的奏章,赫然写到:“今三皇子殿下隶属梧州,城民安居乐业,特奏请表彰。”
安然室里,倾安墨走到浴房,任侍女宽衣走下浴池。浴室的水温温热热,散发一阵又一阵的水雾。安然看着水面上散开的雾气,嘴角弯起。这可是份好礼物啊!
不同于皇宫的大气精致,这屋子,纱窗层层绕绕,空气里弥漫的浓浓的麝香味,雕花的床栏下暗红的结心络子晃动规律。
“主人。”
黑衣侍卫恭敬的跪在不远处,对眼前的活色生香视若不见。
“说——”
嘶哑满足的男音从帷帐里传出。
“陛下宣旨,今庆国祭交由大皇子和二皇子殿下负责。”
“什么?”
男子猛然从身下女子身上起身,不顾身下女子的柔媚似水,拽起外袍披上,赤脚走出床帷。黑衣侍卫立马上前,伺候自己主人沐浴更衣。
“去,把莫老请来。”
黑衣侍卫应声退下,男子走到内宅书房。庆国祭交于大皇子和二皇子?他到底是想干什么?男子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自己的四弟弟,你果然爱出其不意。
“三皇子,您叫我来所谓何事?”
倾昙列看着进来的老人,“莫老,他的反映和我们料想的不一样呢!”
听闻前因,老人裂嘴大笑,“果然是四皇子殿下,又怎么会是世人面前的平庸之徒!”
倾昙列抚额,“莫老,我们不早就知道了么?这下,莫老,我可是非常期待庆国祭呢!”
“老身明白。”称为莫老的老人抬头,直视倾倾昙列的笑脸。
会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