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与君同眠(1 / 1)

花为媒 雪朵 1632 字 8个月前

那句话一出口,苏颜便意识到,自己似乎稀里糊涂地,就将自己的终身大事给定了,想到这里,脸不由得微微发烫。

不过,她这个人向来不知矜持这两个字该怎么写,略略一琢磨,便将这件事给想通了,神色也随即恢复如常。

她想,此神爱她爱得这般真切,又一副没有她便活不下去的架势,而她似乎也并不讨厌他,既然如此,与他成一下亲,也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他还是她的师父来着,她这个人一向尊敬师长,如今怎能对自己的师父见死不救?

“师父,你方才不是说要带我出去走走吗,我睡得有些头疼,正想去转一转。”说着,随手捞起枕边叠放整齐的浅杏色外袍,将它抖了抖披在身上。

果真是躺久了,脚落地时有片刻的晕眩,帝君伸手将她扶一把,她立刻冲他咧嘴笑笑,她这一笑,眼中的暖意便好似越过了冬,在墨染一般的眸中复苏,唇角微微扬着,衬得面上表情很生动。

忽然想起在以往,她在他身边时似乎总会有一些放不开,许多时候,他觉得她在用尽全力戒备他。

而如今的她对他这般不顾忌,也丝毫没有害怕,是因为她此时并不记得他们此后的种种——在这个空间里,她怨过他的岁月还如同一卷空白的绢帛,在它染上触目惊心的墨渍以前,她自然不必时刻提醒自己去在意。

“师父?”听到苏颜小声开口提醒,帝君才晃神回来。

“阿颜可走的动?”注意到她的一只手仍旧搭在他的手臂上,便这般开口问她。

扶着他的姑娘颇为不好意思地道:“方才坐太久了,腿有些麻。”又道,“师父莫急,等我缓一缓……”

一边将他扶着,一边矮身去捶自己的大腿,正捶得起劲,就感到腰上一紧,身子一轻,天旋地转一般,回神过来时,已被帝君打横抱在怀中。

“师父……”苏颜陷在他怀里低低惊呼一声,拧眉道,“师父这是……”

帝君不理会怀中姑娘满脸的惊诧,只垂头轻轻道:“带你去走走。”又道,“安分一些。”

苏颜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搂上帝君脖子,煞是无奈地由着他抱着,往殿外走去,她心想,自家师父还真是个性急的人,就连等她腿脚恢复过来的耐性都没有,这着实不是什么好习惯,得改。

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帝君以后,帝君对她说了这样一句话:“改也无益的事,也可不改。”

在随帝君跨出殿门之前,看到了他先前所言那盆空起花,花茎细如发丝,花色雪白,笼着淡淡一圈光晕,靠近它时,入鼻气味如同佛寺禅味,好似有谁在这里焚檀香木,香气清远。

空起花枝头卷雪,她果真是喜欢的。

那日,苏颜就那样被帝君抱着,逛完了整个园子。

桃花微带朝露,树绿又逢春深,这紫微宫的园子,一圈下来,逛得也颇为舒心,只是,若能自己下地走上一走,就更好不过。

逛完了园子,无事可做,便同帝君下了几盘棋打发时间,本来是抱着无聊消遣的心态同他开战的,结果几局下来,却差点将面子和自信心赔个精光。

似乎是看苏颜输地可怜,帝君在最后一局主动提出让她十子,对于他老人家的这一分好意,苏颜腆着脸感恩戴德地受了,不料结局却无上凄凉——也许是她棋艺果真太烂,无论帝君让她几子,她的那方棋都逃不掉片甲不留的悲惨命运。

最后苏颜咬着后槽牙发誓,日后自己若再与此神下棋,宁愿自挂东南枝。

日影西斜,一日很快便过去了,总觉得这一日,似乎比往常要短上一些。

晚上就寝之前,有个紫微宫的宫娥过来,引她去偏殿的浴池沐浴,更了衣以后,又在她的引导下回寝殿,被宫娥一路引至玄心殿,在床畔坐好,看着宫娥掌灯添香的身影,苏颜好奇地问了一句:“今日我仍旧住这里吗?”不解道,“这里不是师父的寝殿吗?”疑惑道,“我住这里,师父住哪里?”

不等宫娥回答,就看到帝君自偏殿转了进来,小宫娥朝着帝君行了个浅礼,便恭谨地退了出去,出去前还将吊起帐子的流苏绳结解了,这隔离用的帐子一放下来,苏颜就觉得有一些不大对头。

此时的帝君一袭睡袍,大约也是方才沐过浴,头发略有些湿,贴在身上,有种迷离的美感,苏颜仍旧看不大清他的眉目,却暗自觉得他的那副面孔应该极为动人。

她有些没头没脑地想,她之所以看不清他,也许是她发自内心拒绝去看他,她怕她一旦将他看清,便再也无法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

帝君抬脚走到苏颜面前站好。

苏颜愣了半晌,终于红了脸,小心翼翼道:“师父……莫非也要睡这里?”

帝君答:“阿颜忘记了吗,为师有一些认床。”

不是她忘记了,是她压根就不记得好吧。

“那……”指着自己的鼻尖,鼓起勇气又问,“我睡哪里?”

帝君用目光指了指面前的大床,道:“自然是这里。”

“可是……”苏颜迟疑着,将一些常识在脑海里过一遍,终于挺直腰板认真道,“阿颜怎能同师父一起睡呢,爹爹曾教育过我,男女之间有大妨,夫妻以外,岂有同枕而眠的道理?这怕是有些不妥啊。”

只见帝君淡定地在床边坐了,道:“你我已有婚约,同枕而眠又有何妨?”说着将她瞅一眼,又道,“不过是个早晚的问题。”

一句话说的苏颜混乱无比。

不过,将他的话仔细掂量掂量,觉得约莫也是这个道理,既然他们早晚要做夫妻,那就意味着早晚要一起睡,既然如此,早一日晚一日也没有什么妨碍。

想明白之后,便极为宽心地钻入被窝,道:“师父说的极是。”伸手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又问道,“师父习惯睡里面还是外面?”

帝君直接以行动回答了她的问题。

在床的外侧安置好自己以后,淡淡对苏颜道:“为师从未与谁同床共枕过,所以不知该如何回答你这个问题。”

苏颜想想也是,自己这个问题显得多么傻呀。

又听帝君问:“阿颜莫非常与人共枕吗?”苏颜觉得他声音发凉,近在自己的耳边,说不出的好听,就好像沾了什么花的香气一样。

宫灯在床畔跳动着暖色的火焰,整个寝殿都被笼在昏暗的光影里,她与他同时靠着床壁,隐约能够听到自宫外飘来的三清妙音,飘渺而虚浮,拖着行将消逝的尾音,那些尾音又被夜色吞没掉。

她垂着头,这般答他:“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胆子有一些小,时常央求爹爹同我一起睡。我还记得那时,爹爹时常读话本子给我听,那些故事我很喜欢,好似现在都能说出来几个,却又好似说不出来……”回忆了一下道,“后来年纪大了些,不能再同爹爹睡,就开始时常睡不着……”默了一会儿又道,“睡不着的时候我时常想,如果我也像旁人一般,不仅有爹爹,还有娘亲该多好……”说到这里声音小下去,似乎有一些伤感,又转过头问他,“师父你说,如果我有娘亲,我的娘亲会是什么样子?会是像司尘的娘亲那样的美人吗?”

少女的表情多少隐着些寂寞。然而那份寂寞却与哀伤没有关联,她的整个人仍旧是明媚而温暖的。对于他来说,她好似带着明丽的春光,要在这寂寞的世间散布生命。

在身下找到她的手,轻轻地握在掌心里,冲她“嗯”了一声。

苏颜得到帝君的认同,面上却有一些将信将疑:“真的?”

帝君捏紧她的手,道:“你同你的娘亲很像。”又肯定道,“也是美人。”

得了他的夸奖,苏颜的心蓦地一紧。

他说这句话时的口气轻,如同即将消散的薄雾,眸中跳动着明明灭灭的光,是那些宫灯暖黄色的投影。

苏颜终于勾起唇角,笑道:“师父同爹爹说的话一样。”又道,“难道师父也同爹爹一样,见过我娘亲不成?”

帝君沉默不答。

他自然见过的,而那个时候她也在。

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她的身子抖了一下,却没有反抗,乖乖靠在他胸前,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她小声央求他:“师父,你为阿颜讲个故事吧。”换了个更为舒适的姿势窝在他怀里,“夜这么长,总觉得想要在入睡前听个什么故事……”可是想听什么,她自己也不知道。

时间很短,却好似经历了一朵花开的时间,苏颜才朦朦胧胧地听到揽了自己的青年这般开口:“如此,为师便讲一个给你听吧。”他的声音如梦一般飘渺,“不过,为师的这个故事有些长,也许要讲很多个晚上,阿颜,你准备好要听了吗?”

怀中少女含糊地嗯了一声,呼吸开始变得如同浅浅细流,双目微闭,手不自觉地握紧他的手,他垂目望着她的脸,不知她现在是醒着还是睡了。

伸手将她落到额前的发拨到一边,无奈道:“阿颜,为师的故事还没讲,你怎就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