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帝都少年(1 / 1)

花为媒 雪朵 2035 字 8个月前

南齐帝都。万花楼。

说起南齐这个国家,非“富庶”一词难以描画。尤其是帝都洛城,自古便是繁华之地,烟柳画桥,参差十万人家,就连寻常百姓的居所,都称得上是“户盈罗绮”,尽是豪奢之气。

这一派富贵堂皇的景象自然要归功于当今的南齐皇帝——往好听了说,那可是个治国有方,生财有道的好君主,而庸俗一些讲,该人其实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财迷。

从当今天下形势来看,此时正是一个大之又大的乱世,放眼周边国家,大国忙着吞小国,小国忙着与其他的小国结盟,各国均是你争我夺你追我逐,互掐互咬的戏码也上演地如火又如荼。

而再看看南齐这个小国,战火都快蔓延到国境之内了,他们竟然还在忙着召开所谓的财政大会,制定这季度的财政方针,而且其核心内容竟然是“如何有效地倒卖武器和粮草”,他们的国君这是打着算盘要发战争财。

其实南齐的地理位置,于军事上而言当得起“得天独厚”这个词,所以说这样一个兵家要地自古以来便不愁没人惦记,再加上南齐富得流油人尽皆知,如狼似虎地打它主意的势力更是难以估量。

在乱世之中,为了稳定国家,各国的君主都需下好大一番功夫。以兵家策略来讲,远交近攻其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可南齐却有南齐自个儿的主见——该国的财迷主公觉得,以武力服人不能算服的,打仗打赢算不得真本事,真有本事的人,可以使国家不费一兵一卒,便长治久安。关于这一套理论,也许有不少人会提出质疑,说不定还会忍不住骂一句你这不是瞎扯吗,可还真不是忽悠你,这南齐自建国以来,货真价实地没有打过一次仗,没因战争死过一兵一卒。

之所以能做到这点,只能以老祖宗说过的一句话来解释,有钱能使鬼推磨。

打这样一个比方吧。

一个国家若于危难之际求助南齐,那么南齐二话不说,立刻送一大笔钱给该国,不光送钱,还送刀兵武器,送粮草战车,若该国倒霉催的打输了,南齐只当是尽了人道主义责任,抱怨可能会抱怨几句,可钱财上却是分文也不会收取,而若该国赢了,那么这一笔账,便怎么算都不过分。

也许有人会说,这样南齐不是赔了血本吗?其实不然,无论是谁,于危难之际得到这样的无私援助,都要对这雪中送炭、急人所急之人感念万分,个人尚且如此,国家则更甚,被援助的那一国的百姓,自然会对“救命恩人”千恩万谢,对该国的商品,也一定会极为自然地带上一些好感与信任。

南齐君主大概早就悟到,生财的最近道路,便是在精神上施恩于人,这样一来,自己国家的产品销路,那只会越来越宽广。

就是这样,南齐在几百年来一直都相安无事,尤其是近几年,南齐的盟国越来越多,不远万里来南齐帝都观光旅游的人口也越发多起来了,其中还有不少人喜欢这里开放的氛围,久而久之就在这里定居了下来——要得到定居许可自然要交一笔不少的入籍金,而这高额的入籍金,对南齐来说又是一笔可观的费用。

所以南齐帝都洛城,便成了这处凡世人口最多的一个都市。

人多的地方,娱乐场所便也多,而娱乐场所中最赚钱的一类,自然要数声色场所,近些年,那个财迷国君开始瞄准烟花界,以至于帝都处处桃花开,而洛城万花楼,便是全国最大的烟花地。

提起今日,那可是个特殊的日子,特殊之处在于万花楼有个姑娘,今日要在众多慕名赶来的公子中,为自己择一个夫婿,这件事本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可这个姑娘的一副桃花美面,却极其特殊。特殊就特殊在有人曾以四个字来盛赞她的容貌,这四个字是:天下第一。

而这个人,正是南齐的国君。

最初说这四个字的人若只是个普通百姓,那么这个“天下第一”便委实过于普通又过于自负,自然不会引起什么轰动,而且很有可能被人嘲笑一番,可既然这话是天底下最有权力的一个人说的,那一切就不一样了。

世事便是如此,名人效应嘛,既然是出自帝王口,这天下第一的名号,便是板上钉钉。

于是,今日的万花楼下,尽是黑压压的人头,帝都洛城,一时之间万人空巷。

人群里挤着一个白衣少年,那少年个子虽有些短小,可是眉目秀雅,皮肤白皙,一双圆眼黑溜溜的,更为那一副面容添了些许灵气,一身华裳锦绣,证明他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抱歉,借过,借过借过……”人群有些拥挤,他正侧着身子往前面挤,这一过程自然异常艰辛,因为总是有人不知好歹地挡了他的去路,不一会儿,他就显得有些疲惫,不过他是个极其有耐心的人,又仗着个子娇小,不一会儿就在最前排的地方寻到了位子。

站定之后,少年立刻大功告成般抬了衣袖,有些粗鲁地抹了抹额上的汗,因为这汗出的委实有些多,那绣了几朵精致莲花的衣袖上立刻留下一大块汗渍,那块汗渍似乎还有那么一些惹眼,旁边立着的那个黑衣男子不动声色地瞟他一眼,又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身子往旁边挪了一挪,可少年却浑然不觉,一边拿手扇风,一边偏过头问他。

“哎,你说,今天的这位姑娘真的会有那么好看?”

站在他身边的凌天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本就有些洁癖,刚刚不经意看到这白衣少年拿自己的衣袖抹汗的场景,心中已有不悦,谁料他又这样熟稔地与自己搭话,只好出于礼貌淡淡“唔”了一声,没有说别的。

“也是,若她不好看,今日也不会来这么多人,既然有这么多人都想娶她为妻,想必她一定很好看了。”那少年不理会他的反应自顾自说下去,灿若星子的眸子显得有些兴奋,过了一会儿,他又偏头问凌天,“你是不是也想娶她?”

凌天觉得这个人有那么一些烦人。

不待凌天回答,他的身子却突然朝他跌了过来,幸好凌天反应快,一个侧身便避开了,可谁料少年却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抓住了他的胳膊,原来刚刚人群过于拥挤,少年不小心被人推搡才跌了过来。

站稳之后,少年仰脸冲凌天笑笑,谁料却遇到凌天冷冰冰的眸子,于是尴尬地收回手,掩饰道:“这里人还真多……”

心中不由得想,这人虽然长得还可以,可怎么也一副冰块脸,让人看着怪难受的,看他黑衣金冠,剑眉星目,身姿卓然,决然不像是市井的那些泼皮无赖,甚至还有一丝难遮的贵气在身上,怎么神态却那么凶呢。

凌天垂眸,看到少年的手离开的地方,赫然是两道油油的印子,眉头便皱得更紧。

“公子,你没事吧!”他身旁跟着的那个小厮见状立刻询问,他心知自家主子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更不喜欢沾染上什么油污,此时不光被人摸了,还被人弄脏了衣服,想必心情一定差到极点,他不由得有些胆寒,得到主子示意无事的眼神之后,立刻恶狠狠地冲那白衣少年道:“你,最好离我们公子远点,脏了我们公子的衣服,你可赔不起!”神情倨傲的好像天下都是他家公子的。

少年听话之后面色立刻一僵,嘴角抽了几下,心道这人忒无礼了些吧!本来没有的火气一下子就窜了上来,于是眉一挑,高声道:“给我碰一碰怎么了,碰一碰又不能少块肉,碰一碰就脏了衣服了啊,我手上又没有脏东西……”

说着下意识地低头望一眼,呃,刚刚似乎吃了两个油炸糕,似乎还没有找到洗手的地方就被这里的热闹吸引了过来,似乎他的袖子上那两道难看的油渍约莫就是刚刚留下的……

意识到是自己的问题之后,他话锋一转,这般道:“就算给我弄脏了又怎么样,大不了你脱下来我帮你洗啊!”

凌天原本没有打算与这少年计较,心想他道个歉这件事也就这么过去了,谁料对面的娃非但一丝悔意也没有,还一副“我又没错我怕你啊”的蛮横模样。

“你当真要帮我洗?”他“哗”地一下打开手中折扇,闲闲扇了两下,神色玩味地看着旁边的少年。

这样正眼看,才注意到少年的模样其实生得很好,面如凝脂,眼如点漆,清秀而俊俏,像个小姑娘——若是个女孩子,说不定比今日洛城的主角还要有看头。

白衣少年似乎没有料到他会这样回应,一般人这种时候不是应该要求赔偿吗?或者将他骂个狗血淋头也是正常的反应,他早在心里做好与此人大吵一架的准备,熟料竟然被他一句话就将自己预备好的气势掐灭在了摇篮里。

于是他对凌天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个人很阴险”,自然,阴险的人都很危险,而危险的人物,他应该秉承“能躲多远便躲多远”的信念躲得更远一些。

“或者,你其实想赔偿?”看到少年没有回话,凌天自唇角处淡淡勾起一抹笑,那一笑煞是逼人,他眉目生的硬朗,笑起来却有种说不上来的邪魅,少年觉得他的眼睛里闪着精明的光。

不由得哆嗦了一阵。

“赔就赔,一件衣服而已,还怕我赔不起啊!”稳住身形,张口怒道。

凌天的笑意却更浓,只见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边的小厮,那小厮立刻很有眼色地从怀中拿出一个算盘来,三下五除二拨出一个数字,举到少年面前,少年凑过去,看清了那个数字之后,立刻再一次僵了表情。

这哪里是赔偿,这他娘亲的是**裸的打劫。

“呃……这位兄台,我估摸着,你可能多算了那么几位数。”皮笑肉不笑。

“我家公子身上的这件可是蜀锦,这个价是市价,你不是要赔偿吗,还不快拿银子出来!”

小厮气势很嚣张,公子笑得很内敛。

“阿文,先退下,吓坏他就要不到钱了。”

“是。公子。”

“所以,是洗衣服,还是赔偿?”凌天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转向白衣少年,只见少年美目圆瞪,双颊泛红,随后表情渐渐严肃起来,轻咳了一声,左手托着右手肘,怎么看怎么像是故作姿态,天知道,他现下心里盘算的是如何才能既不丢面子又不破钱财。

虽然变出几两银子出来不是什么难事,可他们做神仙的也是有节操的,怎么能以仙法来欺负凡人呢。

于是,在身为神仙的自觉下,他这般做了决定:“我洗就是了,可是现在大家不都是来看美人的吗,等看完了美人,才有精力洗衣服。”

自然也有精力逃跑。

“我家公子也没说让你现在就洗啊!”阿文吃吃地笑了他一句,谁料他立刻瞪过来,那一眼很有些气势,瞪得阿文立刻悻悻闭了嘴。

黑袍金冠的公子将扇子一收,道了声:“好。看完美人再洗便是。”说着,极为自然地拉上了他的一只手臂,将他拉到自己身畔,这样一来,附在少年身上的那抹淡淡的香便飘入了鼻口,让他微微怔忡。

南齐最著名的三秋桂子,十里荷花,也不及这个少年身上的味道香甜。

“呃,你这是做什么?”少年皱眉。

“怕你跑了。”凌天瞅他一眼,这般答。

这,大概是一段孽缘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