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夜,凉风袭人。
琦颜着了夜行衣黑巾蒙面,轻轻推门而出。
小翠已经被她用迷药迷晕,这是连续第三天夜探杜府,想是那日她应承得不够痛快,绿茗山庄白日里对她看得极严,虽未明言,但是不管她走到哪里,小翠必然跟到哪里,身后不远的地方总有家丁模样打扮但是身形步伐都无疑是武林高手的陌生人紧紧相随,不知为何他们要将她看管得如此严密,似乎生怕她逃跑。
为了不引起他们的注意,白天她都尽可能地不出门,只假装病未痊愈,卧床休养,为晚上的行动养精蓄锐。
杜瑞乾几次想来探望她都避而不见,这时候的琦颜真的非常恨他,若不是他,她此刻便是自由身,想去哪里去哪里,不用有任何顾忌!
经过两天的摸索,她知道这大宅子里肯定有密道,不然根本不用设计得那么复杂,而且若是没有密道,跟外界的往来可太不便了,杜老爷既然能在一夜之间就赶回绿茗山庄这便更印证了她的猜想。
本以为可以凭一己之力找到密道悄悄逃走,却是一无所获,原来宅子设计得这么复杂就是为了避免人逃跑的,仿佛天然就是个囚牢,只进得了,出不来。
今夜绿茗山庄的戒备明显比前两日更森严,竟然出现了士兵的身影,十几个人为一队随时巡视,看到这样的景象琦颜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虽说明日就是她跟杜瑞乾大婚之日,虽说杜老爷是燮国第一御医,虽说杜家家大业大,可是何以能惊动得兵卫护院!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定有鬼!
琦颜一闪身躲进黑暗中,等一队兵丁渐渐远去她才继续探路,昨晚和前晚她才探完东厢和西厢,南亭北苑都还未去过。今夜去恐怕又是一无所获,但是她却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即便是无谓的挣扎也要尝试一番。
刚刚挪步,就听一个声音划破长空:“有人!”
旋即一队兵丁迅速返身回来搜寻。
琦颜一惊,心底有些慌乱,离他们不过几十丈的距离,若被他们逮到就坏了。
正自惶急,忽感腰带一紧身子一轻,人已经跃上房顶轻轻落在琉璃瓦上。
快到竟然让她无暇反应,所有动作都仿佛是在一瞬间完成,琦颜心下大骇!
正要大叫,嘴唇已被人捂住。若是此人想要杀了她,真是易如反掌只怕她连反抗的能力都没有,直接成了一缕冤魂,连个索命的对象都找不到。
想想就心有余悸,琦颜掉转头想要看清这救她的人,只见这人跟她一样着了夜行衣,头和脸都用黑布蒙得死紧,只露着一双星光熠熠的美眸,黑夜里格外明亮,她不禁一呆,似曾相识的一双眼。
就在琦颜愣神的当儿,这人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几个起落已然不见踪影,空气里一片寂静,仿佛从来没出现过这个人。
站在空旷的屋顶上琦颜的腿有些不听使唤,还在思量刚刚救她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要救她?她敢打赌,这人她一定见过!从身形来看是个女子,她把自己包裹得那么严实,定是不想被她认出。
想了半天也没得出结果,记起今夜的重要任务是找密道来着,再过几个时辰就该天光大亮了便也不敢再耽搁。虽然甩开了那帮讨厌的兵丁,但琦颜还是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生怕碰响什么东西惹人注意。
现在的位置仍是在西厢,要去到北苑须得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她只得从房顶上跳下来,黑夜里她目测得不够准,结果跳下来时因为屋顶离地面太高而崴到了脚,幸好是跌在草丛里,不然就没那好运气只是崴了脚,很可能会骨折。闷哼一声便跌坐在草地上,心中又羞又愤,一丝恨意闪过。
之前在五华山的六年里,师父始终只是叫她扎马步,不肯教授武艺,那些防身术还都是师兄师姐偷偷教的,都只学到些皮毛。
想想师父也许根本就从没把她当做弟子,不仅如此,师父还恨她,只是她也想不明白为何师父还会抚养她六年,个中缘由任她想破头也不明白。也许,师父真的就是个谜团一样的人物,捉摸不透的。
看来很多事冥冥中早已注定,若是她能料到会有今日的窘迫,当初就会好好跟师兄师姐习武。
揉了揉受伤的脚踝,疼痛难忍,只得放弃继续夜探的念头,也许这就是命中注定的姻缘,即使想逃都逃不掉,看来,她跟杜瑞乾,真的有缘。
正要起身,突然灯火一黯,原来是不远处那间房子里的灯灭了,四周陷入了一片死寂,黑咕隆咚的。
只听得门嘎吱一声开启又迅速闭合了,两个黑影缓步朝她这边移过来,低低的谈话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襄南王殿下,咱们就这么说定了,老夫拜托的事还望殿下费心。”
是杜老爷的声音。
“那是自然,本王自当竭尽全力,”襄南王呵呵笑道,“你还是留意一下你未来的儿媳吧,明天的喜事不要弄出笑话来,若真如你所说她是萧国流落的公主,你儿子要娶她只怕也非易事,她铁定不会乖乖就范的。”襄南王忽然止住了脚步语带几分揶揄。
杜老爷竟然识破了她的身份?!惊得琦颜冷汗直流,两人距她只有十几丈的距离而已,琦颜心中惊恐交集,生怕被他们发现,低下头紧紧匍匐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大气也不敢出,凝神听着他们的对话。
“也只是老夫的推测,她自然不会言明自己是萧国公主,前几日内人向老夫提起,她曾向内人询问宜城的境况,竟不知宜城早在六年前已更名燕京,更不晓萧国已被瓜分,那时起老夫便怀疑她的身世了。三日前见到她时老夫也暗暗吃惊,此女音容笑貌跟从前的妍贵妃有八九分相似,恍然便是妍贵妃重生一般,一问她,她连父母是否健在都答不出,老夫心中更是坚定了几分,她真的很有可能就是六年前便流亡在外的善雅公主。”
“若她真是公主,你要怎样处置?”襄南王的声音寡淡得如同一碗平水。
“这是个祸害,留不得。原本老夫是想杀了她以绝祸患,可惜犬子嗔痴,誓要娶她为妻,老夫不忍弗了他的意只得答应,殿下大可放心,成亲之后会幽囚她在这里,叫她出不得绿茗山庄这个门,不得遗祸人间。”
“杜先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如此对她似有不公啊,这世上物有相同人有相似,长得相像的又何止一二人。一来没证据表明她就是公主,二来过了明日她便是你的儿媳,这般对她令郎将作何感想呢。依本王看,你还是好好调查一下她的底细再做论断的好,免得冤枉了她,你说是不是?”襄南王浅笑道。
“王爷说的极是。”杜老爷躬身行了一礼,“时候不早了,老夫送殿下下山吧。”
“嗯。”襄南王应了一声,朝竹林另一边走去。
琦颜正松了口气。
“谁?!”伴着一声低喝,襄南王一闪已然欺近身前,五指成爪抓过来,风声呖呖。
她双目一闭,心道: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