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临山下赤东村,一缕青烟从村北一户农家袅袅升起。
一张小小的四方桌,摆在了院子的一角,两个男子分别坐在两张小小的四方凳上,正埋头狼吞虎咽地喝着小米粥。
“都两天了,他们还没下来。我们要不要送点吃的上去给他们?”吉旭烈将脸从碗里抬起来,朝坐在对面的阿生问道。
“不用。”
阿生轻轻地摇了摇头,肯定地回道。他跟蔱霏羽之间有特殊的联系方式,如果有需要,蔱霏羽自会发出信号联系他。
“哦……”
吉旭烈看了看阿生,耸了耸肩,没有再说什么。
阿生迅速地喝完粥水,刚将碗放下,脸色突然一变,扭头往村口的方向望了过去,然后蹭地一声站起身,往院子外冲去。
“怎么了?”
吉旭烈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不由地也跟着放下碗,疑惑地看着站在院子外,正往村口方向张望的阿生。
这时,阿生猛地回过头,朝他大吼道。
“快!找个地方藏起来!”
吉旭烈一愣,站起身,走到他的身旁,疑惑地顺着他的目光,往村口方向望去。
前方农户宅院依然静伫,碧蓝的天空飘浮着朵朵洁白的云朵,似乎跟往常并没什么两样。
但是很快地,吉旭烈的脸色也是突然大变,惊慌地看着阿生。
只听一阵繁杂纷乱的马蹄声,骤然在前方响起,并迅速地朝村子这边奔来。
阿生连忙拉住吉旭烈的胳膊,正要往外跑,突然又松开了他。返身折回院子,将桌上的碗筷迅速收进,然后一脚踹倒桌椅。只听哗啦啦一阵响,刚刚还摆放整齐的桌椅,顿时七横八竖地倒在地上。
做完这些,阿生又跑进了里屋,只听里面传来一阵乒乓的声响,然后才见阿生跑出来。
阿生跑出院子,见吉旭烈仍呆呆地站在门外,连忙上前疾跑几步,一把拽过他的胳膊,喝道:
“还不快跑!站在这等死啊!”
吉旭烈这才回过神来,带着阿生,往村后的小山坡跑去。
两人刚离开不久,一支百余人的铁骑军队来到了村口。领头的数匹俊马率先冲进村子,沿着村中各个小道,在村子里仔细巡查了一遍,这才回头,向领头的男人汇报:
“启禀陛下,村里没人!”
男人看着有四十多岁,一张线条分明的脸庞如刀削般冷冽,正是从原川浅滩一路退过来的尤仓齐。
尤仓齐此刻的脸色不太好,有些阴郁沉闷。前几天在原川浅滩,他已觉事态不妙,迅速退回了丹卡州。但刚到了丹卡州,他觉得更加地不妙了。
年宏曦原在丹卡州留了一支后援小队,以作备用,并为了防止因封城门而引起当地骚乱,以作镇压。但他在丹卡州城内却找不到那个后援小队的头目,以及小队人员的踪影。而且整个丹卡州,总感觉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气氛,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掌控着这个城市,一双无形的眼睛,无时不刻不在监视着他。
为防万一,他在丹卡州也不敢停留,连夜朝东边的靳木州退去。
直到在靳木州,他已经可以确定,他与宋宏曦的计划已经败露了。原因是,他暗中安插在靳木城的一支小队,也突然不见了踪影。
情急之下,尤仓齐只好一路往东方撤退,准备从东边的赤临山撤回东昔国。
赤临山下的小村庄,据之前林木周的汇报,因为有山下村民发现了他们在赤临山军队的情形,已经将全村居民屠杀灭口。
眼前的村子一片死寂,院墙败落,隐隐间已透着久未住人的荒凉,这与预料中的并无差异。
尤仓齐眼神凌厉地又将小村庄扫视了一番,不见异常,这才沉声说道:
“上山!”
战马嘶鸣,沙尘滚滚,铁蹄嗒嗒,众人调转方向,一路往东,朝赤临山奔去。
此刻,宋璇滢正对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眉头紧皱,可怜巴巴地看向蔱霏羽,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蔱霏羽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果断地摇了摇头,淡淡地说道:
“你要是不想死,就赶紧给我乖乖地把药喝了!”
“每次都是这样!”
宋璇滢忿忿地撇了撇嘴,心有余悸地看着那碗正冒着热气的汤药,咬了咬唇。在脑海里幻想了一下日后潇洒快活的日子。例如找个繁华的大城,开个有名的鸭店,再拿条铁鞭,逼迫眼前这个男人充当鸭店头牌,天天被无数的女人狠狠地糟蹋**……
“快喝,等会凉了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正想到兴奋处,耳旁突然响起了一个不耐的催促声。顿时脑海中浮现的幻影,如同打破的细瓷般,裂成一块块细小的碎片,纷纷落散。眼前没了蔱霏羽那悲凄哀怨的脸庞,只有整碗一成不变,散发着阵阵酸苦晦涩怪异味的汤药。
忍不住回头瞪了蔱霏羽一眼,宋璇滢无奈地深深叹了口气,伸手紧紧地捏住鼻子,皱眉,闭眼,扬脖,一口气将那碗汤药灌了下去!
顿时一股阴晦霉涩之气,随着那股滚滚热流滑入胃中。
“呕……”
刚把药喝下去,还没缓过气来,一股胃气就突然涌了上来,惹得宋璇滢禁不住一阵干呕。
看着她坐在地上,掩胸伏地干呕的模样,蔱霏羽平静的脸庞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忍,微叹了一声,轻声说道:
“你先忍忍,只要喝够了一个月,你身上的寒毒就可以清除了……”
话没说完,却见宋璇滢猛地抬起头,脸带无奈兼咬牙切齿般的恼怒,伸出一个手打断了他的话:
“你能不能别说这句啊!不用你提醒!一个月,整整30天!每天三碗雷打不动,加起来我得整整喝上90碗这恶心的东西!”
真不知是不是上上辈子欠了他的,这辈子让他熬这么难喝的东西给她喝!而且还得连续喝30天,整整是90大碗啊!等一个月后,别说身体里的寒毒要被逼出来了,只怕她全身的血液也要被这些恶心的汤药给逼出来了!
更令人憋屈的是,每天不仅要定时喝三碗这恶心的东西,人还不能离开这个山洞半步!
整人也不带这样的吧?咱吃喝洗刷在这小山洞里解决,还勉强说得过去,你别要我拉撒也连带着啊!
虽然大哥你有能耐,在洞里边开僻了个小空间,让我有地方可解决人生三急。你也很牛-逼,不知打哪弄来一个法宝,往那啥啥东西上一浇,转眼就化为一滩无色无味的清水,滋润大山土地去了。
但,本小姐一天24小时,30天共720小时,都得与那小空间一起窝在一个大空间里,心里怎么想都觉得别扭难受啊!
蔱霏羽若知道她心里是这样想的话,止不定会有多委屈呢。那个宋璇滢所说的法宝,可真不是一般的东西,那可是几乎能化去一切东西的化腐水!平常他可宝贝得很,除非万不得已才会用!例如杀人一要毁尸灭迹的时候……
现在为了能让她在山洞里面住得舒服些,用这宝贝来化去那俗鄙恶臭的便便,都不知他心里有多肉疼呢!
出了山洞,蔱霏羽如常来到温泉下面的水池旁。宋璇滢现在喝的是温泉水,洗的是温泉水,也也是用温泉水熬的。再加上每天呆在洞里被洞内热岩气息蒸泡着,根据他的推算,在一个月后,就能彻底除去体内的寒毒了。
装了满满一壶水,正待拿回洞中,突然,山下一阵由远而近的异响吸引了他。
侧耳凝神细听了一会,蔱霏羽脸色微变,连忙往山洞跑去。
宋璇滢正无聊地坐在山洞里,突然咚地一声响,一个青铜水壶被人扔了进来。
接着听到蔱霏羽的声音在洞外响起:
“好好呆在洞里,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然后又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洞里的光线一下暗了下来。仔细一看,却是洞口被一些杂草灌木给堵了个严严实实。
“喂!你干什么啊?”
为了让洞里的空气与光线更好一些,白天她都是将遮在洞口的杂草整理的干干净净的。
刚想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撩拨开,外面又传来蔱霏羽郑重的喝声:
“别动!在我回来之前,你就老老实实呆在里面。记住,不要点灯!”
什么啊,这大白天的还把里面搞得乌黑抹漆的。宋璇滢还待再说,却听外面的脚步声已经越传越远,蔱霏羽竟然走了。
悻悻地摸索着回到洞里,正要点灯,又想起蔱霏羽刚才说话的语气,想了想,宋璇滢还是打消了念头。
这时,蔱霏羽已经来到了冰湖,正好整以暇地坐在湖面上,一手执壶休闲地喝着酒。
当尤仓齐等人走上山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象。
在那洁白宽阔的冰湖面上,一个阴柔妖冶的男子,一袭浅蓝冰绸锦袍拂地,正席地而坐,对空独饮。
看到他,尤仓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又在四周找了找,却没看到宋璇滢的踪影。不禁眉头一皱,朝蔱霏羽问道:
“她呢?”
“在那边。”
蔱霏羽举着酒壶,往温泉的方向指了指,淡淡地回道。
他过于平静淡漠的表情,令尤仓齐不由地一挑眉,还待说什么,脸色却突然一紧,神色有些警惕地往山下望去。
旁边的将领察颜观色,立即朝身后的几个士兵挥了挥手,率先往泉水的方向走去。
“山下有人,没什么事就先躲一躲吧。”
尤仓齐神色复杂地看了蔱霏羽一眼,淡淡地扔下一句话,就跟着部下也朝泉水方向走去。
望着渐渐隐没在石板后的尤仓齐,蔱霏羽淡淡一笑,拿起酒壶,仰着脖子又喝了一大口酒,微微眯起的狐狸眼中,闪烁着一丝讥讽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