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爱,突如其来
凤栖街头有表演女子相扑的流浪艺人,那些身材健美的女子作风豪放,服饰大胆,身着短袖无领的劲装,胸部都**出大半。没料到在这个时代竟能看到如此装束的人,我拉着陈忧停下来观看。
正在场中表演的两名女子,一个身材高大,眉目疏朗;另一个略矮些,肤色古铜。她们互相推、撞、按、拉、挤、搬、闪,动作有力而且巧妙,围观的人们不时发出阵阵喝彩声。
“潘爷,你看她们功夫如何?”旁边有人语带谄媚地询问。
我抓抓耳朵,这声音听着太让人别扭,明显是狗腿一流。转头一看,一个贼眉鼠眼的人正眼巴巴地看着他身边的“大人物”,那位潘爷神情倨傲地道:“不过是街头杂耍,哪里谈得上什么功夫。”
凤栖城真小啊,竟然在这里遇见潘灵涵。
潘灵涵没见过我和陈忧,因此见我看他,也只是眼光在我脸上打了个转,并不在意。见他与那个狗腿子走开,我拉着陈忧、研墨跟了上去。
只听那个狗腿子谄媚道:“那是,那是,潘爷是烈焰门第一高手,她们那点子功夫自然入不了潘爷的法眼。”
潘灵涵呵呵一笑,道:“不过凤麟国倒真是灵秀之地,便是刚刚站在咱们旁边的那三个孩子也是秀气逼人啊。”
那狗腿子笑道:“潘爷要是喜欢……”他的声音低下去,我听不清了,但见陈忧的耳朵慢慢变红,脸上有了怒色。
看他们竟是往长春坊方向去的,难道大白天的就要逛烟花地吗?
陈忧站住了,拉着我道:“咱们回去吧。”
虽然很好奇潘灵涵去那种地方做什么,不过我今天穿的是女装,倒不方便进去。正打算回去,突然听到有人惊讶地叫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这个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陈忧惊讶道:“四哥?你怎么到这种地方来?”
陈鱼眉头一皱,道:“小妹,你还想来见那个少渊?”
我忙道:“不是,我在路上碰到了潘灵涵,跟踪他过来的。”
陈忧挠头道:“少渊是谁?”
陈鱼看了我一眼,我叹气,小鸟哥哥的疑心病可真重,他是一准儿认定了我来找少渊的。可是,他来这里又是做什么?
陈鱼也不解释,道:“你们先回家去吧。我进去办件事。”说着大摇大摆地走进长春坊的地界去了。
陈忧想叫住他询问,但陈鱼走得飞快,他想追过去,但看一眼路边石坊上长春坊三个大字,还是退了回来。
我买了几样小玩意,打算回胤川的时候带给幼睿和幼烟。回到数籽园,画纹和裁云都不在,或许是去找书桐聊天了,我一个人坐在床边,将那些小玩意拿在手中欣赏。
“诶——?妹妹在看什么呢?”陈零的声音突然响起,我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惊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陈零道:“我敲门你没听到?怎么对着这些玩具发呆啊?”
我白了他一眼,拿起一个瓷娃娃敲他的头,道:“要你管?”
陈零抓住我的手,突然把那慵懒撒娇的神气都收了起来,看着我的眼睛道:“以后不要躲着我。”
我心中一跳,嗔道:“胡说什么,谁躲着你了?我是同六哥出去玩了……”但在他那双清亮的眸子的注视下,我开始觉得慌乱,竟然不敢与他对视,抽回手抚弄那个瓷娃娃,换了个话题道:“你看这个娃娃好不好看?胖嘟嘟的小脸,像不像幼睿?”
陈零沉默了几秒钟,才懒洋洋地笑道:“我倒觉得它那神情里透着的调皮劲儿好像拈豆儿。”
我抿嘴一笑:“一点也不像。拈豆儿嘴巴那么大,还毒舌,这个娃娃多乖啊。”
陈零揉揉我的头发,笑道:“拈豆儿要是听见你说他嘴大,恐怕急起来会咬你一口。”
对于早晨发生的事他既不提,我也只当没事发生,两个人笑闹着就过去了。等陈零走后我才觉得有点伤感,似乎这是我认识他以来气氛最尴尬的一次了。似乎是一切如旧,可是到底是不同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呢?是那次暖昧的轻拥?还是我被刺后苏醒时看到的他的眼泪?或者,是更早的时候,听着他那轻轻的一声“诶——?”
……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陈棋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敲敲我的头,我手一抖,失手将瓷娃娃跌在地上。
我恼了起来:“你干嘛走路没声音的?吓我一跳。”
陈棋微笑道:“我又不是鬼,走路怎么会没声音。”弯腰将瓷娃娃拾了起来,道:“摔出裂纹了。”
那裂纹使瓷娃娃的脸扭曲起来,变得没了生气,呆板而可恶。
我夺过瓷娃娃远远丢出去,陈棋一怔,笑道:“怎么?”
同一个玩具发什么脾气呢,我真是无聊。我长长长长地叹了口气。
陈棋道:“我在你门口碰到老七,就是在叹气。怎么你也叹气?”说着他也很赶流行地长叹一声。
难道说刚才陈零没有走远,就在门外看着我发呆了?一想到我刚才那苦恼的样子都被他看了去,心里更是烦躁不安。
陈棋用扇骨轻敲着自己的腿,笑道:“不过,今天可有件稀罕事儿。”
我强打精神看着他:“别卖关子。”
陈棋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妹妹今天怎么这么别扭?有心事?”
我忙笑道:“没有。妖精哥哥,你刚才说有什么稀罕事儿啊?”
陈棋没再追究,道:“今天我托人查了一下少渊的身世,他是五年前入的蹁跹阁,虽然以舞闻名但也并不是大红大紫。半年前他大病了一场,说是因为天花毁了脸,从此再没有摘下过面纱。可是也是那次病后,他的舞技有了惊人的长进,还能跳掌上舞,这才成了蹁跹坊的头牌,每月只公开在阁中跳一次舞,其余时候就算捧着银子到他面前也未必得他赏脸跳上一曲。咱们那天能如愿还真是幸运。妹妹,你不觉得蹊跷吗?”
我傻傻地看着陈棋,混沌的大脑一时分析不出他话里的含意。
陈棋叹道:“昨晚看他跳那掌上舞,纵是天生的体轻也是不易的,而他跳得那样翩然若飞,在他下面的少年也毫不觉得吃力。他分明是会上乘轻功,这可不是一场大病就能得来的。而有这样上乘轻功的人,区区一个蹁跹阁能困得住他吗?”
我恍然道:“这么说,这个少渊可能是假的,真的少渊已经在半年前的那场病里被人掉了包?可是什么人会来假扮一个相公呢?”
陈棋笑道:“可不是,所以我才说稀罕呢。”
我犹豫道:“既然他背后有这么多秘密,那我们就不要管他的事了。”
陈棋微笑:“你不是还想赎他出来吗?”
我做了个鬼脸,笑道:“原本是这样想的,可现在我怀疑他肯不肯让我们赎他呢。”一个身怀绝技的人要在蹁跹阁内假扮小倌,一定是有图谋的,这样的人又怎么会接受我善意的帮助呢?
想想他那双令人迷惑的眼睛,那一声轻轻的“我等你”,我忍不住骂自己笨,怎么能当了真呢?
陈棋笑道:“不过我倒还想瞧瞧他在搞什么鬼。”
把少渊的事放到一边,我跟妖精哥哥讲了今天发生的事,道:“不知道四哥去那里做什么。”
陈棋道:“该不会跟踪潘灵涵过去的吧?”
我道:“不太像。倒像是去见什么人的。”
陈棋忽然将话题一转,道:“刚才和老七吵架了吗?我看他神情闷闷的。”
我怔了怔:“没有。只是……”只是如何却也说不出来。
陈棋侧着头看我,眼中流露出怜惜之色,温柔地道:“妹妹长大了,有心事了。”
“少爷,出事了!”拈豆儿一头闯了进来,大声嚷道。
陈棋道:“怎么?”
拈豆儿道:“棋坪……棋坪……”连说了两遍“棋坪”,究竟棋坪如何了他却没说出来。
还从未见过拈豆儿这样结巴,我都替他着急:“棋坪到底怎么了?”
拈豆儿深吸一口气,终于把话说完整了:“棋坪她要嫁人了!”
啊?我也呆住了。
陈棋淡淡地道:“棋坪都十七了,这会儿要嫁人也不算早啊。”
拈豆儿急道:“不是,她是要嫁给……”突然顿住,眨巴眨巴眼睛,奇道:“你怎么一点也不吃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棋坪要嫁人了?”
陈棋道:“唔,她是跟我提过这件事。”
拈豆儿气得直跺脚:“那你就答应了?你怎么也不劝劝她?”
陈棋眼中露出戏谑的神色,道:“我虽然是她的主子,可是也不能拦着姑娘家的终身大事啊。”
拈豆儿一脸想撞墙的表情,赌气道:“那个家伙有什么好的,也配娶棋坪?他脾气又躁,嘴巴又坏,脸又长得怪,功夫又不怎么样……”
我疑惑道:“你说的到底是谁啊?”
拈豆儿道:“贺子瑜!”
贺子瑜又是谁啊?
陈棋提醒我道:“是二哥的朋友,家在虹风的。”
哦,我想起来了,以前讲鬼大会的时候王子哥哥提到过这个人,就是那起活埋惨案的目击证人。一想起那位不幸的穿越JM,我心里小小地寒了一下。
陈棋又道:“小贺人不错的,我们去年认识的,他对棋坪也很好。”
拈豆儿道:“才不好,我看见过他们吵架。”
陈棋微笑道:“哦?”
拈豆儿脸一红:“我可不是偷听,他们当着我的面儿吵的。”
陈棋微笑道:“可我记得那好像是因为你和小贺斗嘴,棋坪为了维护你才说了小贺两句,小贺也没说什么啊。那不算吵架吧?”
拈豆儿道:“江湖上都管那个贺子瑜叫‘鬼肚肠’,他一肚子坏水,棋坪又素来是个直肠子,说话不知道拐弯的,两个人在一起不天天吵架才怪。”
陈棋笑道:“我怎么没听说过‘鬼肚肠’的说法?而且我常听人说小贺脾气好得紧他对棋坪又向来都是言听必从,棋坪对他也很细心,倒是很相配。”
拈豆儿道:“不就是往年碰过那一面吗?相处也不过两三个月,都这么久没见了,谁知道他是怎么又窜到这里来了?肯定是不安好心不怀好意。”
陈棋道:“不管人家是怎么来的凤栖城,总之是为了娶棋坪来的。不像有的人只会和棋坪吵嘴,惹她生气,还说她长得没见夏美脾气没裁云好,才情比不上书桐,勤快比不上巧摆……”
拈豆儿愣了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头一低就跑了出去。
陈棋坏心眼地呵呵直笑。
38一木一石斋
我纳闷地问:“妖精哥哥,刚才的状况,拈豆儿怎么好像是在吃醋?难道他喜欢棋坪?”
陈棋笑道:“这孩子不受些打击,恐怕连他自己也意识不到这一点。”
我白了他一眼,道:“你又比拈豆儿大很多么?还孩子孩子的。……那么棋坪喜欢拈豆儿吗?还是她真要嫁给那个小贺?”
陈棋大笑道:“不可说不可说,一说就是错。”径自去了。
这个坏蛋,真是会吊人胃口。
不过,春天早都过去了,春心萌动的人却还是大有人在啊。浪漫数籽园……多好的电视剧题材啊。
晚上大家在一处吃饭,我照例是坐在陈鹤儒身边的,见他脸上有愁容,便挟了些肘片到他碟中,道:“爹,您近来都累瘦了,多吃点。”
陈鹤儒慈爱地对我一笑:“婴儿也多吃些,补补身子。”
我笑道:“您就不怕我补成个小胖猪?”
陈鹤儒哈哈笑道:“小胖猪也不错啊。”
陈野认真地道:“小妹受过伤,体虚气弱,光是吃这些也补不好,我想等回胤川后请屠先生教小妹学些强身健体的功夫,让她身子强健些。”
陈鹤儒点头,陈鱼脱口而出道:“妹妹自小娇惯,多一步路都没走过,让她学功夫,她吃得了那个苦吗?”
众人都不由得细细打量我那细胳膊细腿,我有点脸红,陈鱼还真没说错,我是吃不了那个苦。以前为了减肥我逼着楚重山天天早上起来陪我跑步,没坚持两周半,我就死赖在**再不肯起来了,倒是他养成了早起跑步的好习惯。
陈零道:“其实学功夫也不是很辛苦的,又不是让妹妹学多么高深的武功去当侠女,只要强身健体不就可以了吗?所以也用不着劳累屠先生,我平日陪妹妹锻炼一下就好了。”
陈鹤儒道:“这倒也罢了。可得小心,别让你妹妹受伤。”
陈零道:“是。”似乎是不经意地看了我一眼,唇边微微漾起一个浅笑。
我心中气闷,这小子分明是有阴谋的,是因为怕我再躲着他吗?
第二天一早,我睡醒的时候陈零正坐在桌边看书,我迷迷糊糊地问:“不是说今天要教我功夫吗?怎么不早点叫醒我?”
陈零微笑道:“你不是不喜欢起早吗?况且,现在也不能就直接教你,你从来都没练习过,身体僵硬,突然练习的话恐怕会受伤。得先让你的身体柔软起来才行。”
我茫然道:“难道你是说让我先练习瑜珈吗?”
陈零笑道:“诶——?瑜珈是什么?我是说给你做些按摩,再教你些伸展的动作。”
在花园里,当我试图弯腰去摸自己的脚尖时才知道这具身体有多僵硬了,我都能听见我的关节发出心虚的咔咔声,全身的骨头都在奏交响乐。这会儿我可羡慕死丁冲的那份柔软了,看着他在一旁把身体扭来扭去地做出各种高难度动作,我真的挺想把他头朝下塞进马桶里。
温暖在旁出主意:“我觉得还是教小妹些内功比较好。”
陈零笑道:“内功也是要学的,不过不是现在。”他教我的一些伸展身体的动作,据我看来确实是和瑜珈很相似的。
虽然只是些简单的静态的动作,可是我也练得颇为吃力,身体摇摇晃晃,动作总是做不到位,把丁冲和温暖笑得不行。我生气道:“我一个人练也太无聊了,书桐身体也不好,让她和我一起练吧。”说什么也得找个垫背的。
陈零道:“如果你能说服她的话……”
我想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确实是没什么口才去说服那个千伶百俐的书桐,只好做罢。不过我还是把画纹拖出来陪绑,画纹对于这些十分好奇,可是一开始练习就变得害羞了,总是不好意思把身体伸展开,缩手缩脚的样子非常好笑。有她在一旁做陪衬,我总算是找回了些自信心。
练习完毕,我赶紧洗了个澡,然后就爬上床准备缓解一下我酸痛的身体。陈棋进来笑道:“我要去外面见个朋友,妹妹要不要去?”
我懒懒地一挥手:“天王老子我也不想见。”
陈棋笑道:“我那位朋友姓贺。”
咦?贺子瑜?好奇心又被挑了起来,我恋恋不舍地在**打了几个滚,还是爬起来同陈棋出去。
一路上拈豆儿的脸色都很不好看,而且出奇地安静。
我原以为是要在什么酒楼见面的,没想到陈棋把我领到了一个题为一石一木斋的画室。墙上错落有致地悬挂着各种山水、花鸟、仕女图,室内装饰得古意盎然,十分有品味。
太有品味的地方总是让我感到局促,突然觉得自己手脚都没地方放,十分碍事。
画室主人是位造型很有现代风格的中年文士,一袭白衣上随意涂画着野兽派的色彩,还有龙飞凤舞的签名。看到他的时候我小小地呆了一下,差点以为是三流武侠剧的拍摄现场。
陈棋介绍说他叫陶幽居士,这里不仅有名人字画,还有古董,是京城显贵常来常往显示自己高品味的地方。陶幽居士本人也是位名画家,他这里的字画古董售价都比别处贵上几倍,但是因为是“一石一木斋”出品,即使是贵那也是贵得有格调的。
后来来了几个客人,似乎都是朝廷官员,看到陶幽居士对待他们时的那副趾高气扬的样子,我才知道刚才他对我们有多和气,看来他是对陈棋印象不错。
陈棋只顾着欣赏字画古董,拈豆儿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毒舌:“约了见面又不早点来,真没礼貌,这种言而无信言行不一的人就不该理会他。”
明知道他是在说贺子瑜,陈棋只当没听见,指着一幅山中隐士图,向陶幽居士道:“这是彭大师的真迹吧?”
陶幽居士喜道:“不错,五少果然好眼力,彭大师的画作大都在那一场大火中焚毁了,剩下的也多是残缺不全,后人又多伪作。不过这一幅确确实实是真迹。不像这幅岁寒三友,这就是后人伪作的。”
他指着的那幅画正是后来的那几位客人大加赞赏,并想重金购下的,听他这么一说,那几个人的脸色都很不好看。
我奇道:“怎么这里还卖假画吗?”
陶幽居士道:“虽然是伪作,可是笔力老道,意境高远,也是世间不可多得的佳作。寻常画作还不及它呢,现在再想找一幅这么好的伪作也不容易啦。像楼寒、乌丹氏那些人的画,我这里还不屑挂出来呢。”他说的那两个人似乎都是很有名气的画家。
这话说得我有点晕,不过那几个客人却又高兴起来,商量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把那幅假画买走了。
待那些人走后,陈棋才道:“那幅画是你自己画的吧?”
陶幽居士道:“那当然,我这里为什么要挂别人的仿画啊?”
我有点发傻:“你自己也是有名的画家,为什么还要画伪作?”
陶幽居士道:“第一是为了好玩,第二么,你没看见这伪作也能赚钱么?”
我顿时开始崇拜起他来了。
忽听有人轻声道:“居士,我能再看看那幅画么?”
我转头一看,轻纱遮面的少渊正倚门而立,阳光从他身后照射进来使他周身都仿佛散发出金色光芒一样。看到我们他就像完全不认识一样,只是依礼微微一揖,目光扫过我的脸,也完全没有表现出一丝讶色。
陶幽居士道:“你来得正好,今天瑞王爷就要来取画了呢。”说着命小僮拿出一幅装裱好的画卷来,徐徐展开。我与陈棋也过去观赏。
画中是一位执团扇静立的女子,在她的神情里带有一些茫然若失和微微的惊慌之色,但这种不协调的神色却丝毫无损她的美丽与高贵。
少渊默默地看了良久,才轻声道:“居士画得果然栩栩如生,我还以为这画中女子会从画中走下来呢。”
陶幽居士得意地道:“你的那幅画我也画好了。”
小僮再打开一幅画,只见上面画的正是作掌中舞的少渊。陶幽居士的画艺果然超凡,画中的少渊就像我那晚看到的一样,有凌波之姿,翩然若飞。画上还题着两句诗:人间天上判云泥,相隔岂止数重山。
咦,有我老弟的名字嵌在里头呢。真巧。
少渊只淡淡地道:“请居士将这幅画挂在这里,如果有人问起,就请居士将我的住处告诉他。”
陶幽居士一怔,道:“你不拿回去吗?”
少渊道:“挂在这里比挂在我房中更好。”顿了顿,又道:“我那里只怕熏臭了居士的大作。”
说完付清了定银,再向我们一揖,便走了。
39嘘……
陶幽居士命小僮将少渊的那幅画像挂起来,一边道:“这个少渊还真是奇怪。”
陈棋拿扇子轻碰下巴,道:“他为什么对瑞王爷要的画感兴趣?”
陶幽居士挠头道:“那天我正作画时,他刚巧看到,就出了半天的神,之后就请我给他画一幅像。画好了又不拿走,这人还真是怪。”
陈棋正想说话,忽听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这画中人是谁?”
我转头一看,只见两名劲装汉子护拥着一个年轻人走了进来,那年轻人和陈野差不多年纪,模样也是十分清俊,脸上时时带着笑,似乎很是和善,但那双犀利的眼睛仿佛随时都会扔几把刀子出来。我一下想起沈拓来,这个人似乎和沈拓有几分相像……或许相像的只是他们的神情吧,那种隐藏在微笑之下蠢蠢欲动的野心和果绝。
这样的男人很危险,但是不招人讨厌。毕竟有野心比碌碌无为的生活态度要积极一些。
陶幽居士招呼道:“瑞王爷。”
原来他就是瑞王,那个有着贤能之名的瑞王。我一直以为他会是像唐国强扮演的雍正皇帝那样不苟言笑、克己律人、老成持重的样子呢,想不到竟是这样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模样。
陈棋有意无意地把我挡在身后,而瑞王根本也没对我们多加在意,他认真地看着少渊的那幅画像,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疑问:“这画中人是谁?”
陶幽居士道:“是蹁跹阁的少渊。”
瑞王一怔,道:“蹁跹阁?长春坊的蹁跹阁?”
陶幽居士点头:“不错。”
瑞王眉头微皱,道:“这画的可是他跳掌上舞的样子?”
陶幽居士眼睛一亮,声调一下拔高:“就是掌上舞。这个少渊哪,他的掌上舞可真是神乎其技……”接着就滔滔不绝地夸赞起少渊的舞蹈来,我心中暗笑,看来这个陶幽居士和我一样都是少渊的FANS。
瑞王注视那幅画像良久,对陶幽居士的喋喋不休并不反感,半晌才道:“我从未听说京中还有人能跳掌上舞的。”
陶幽居士道:“也就是这半年来少渊才开始跳的,他的恩客很少,想来见识过掌上舞的人也不多。”
瑞王若有所思地道:“原来如此。”
“阿菡,怎么这么久?”一声软语相呼从门口传来,瑞王急忙迎过去,柔声道:“你怎么不在轿中等我?”
我悄悄从陈棋背后探头出去看,呵,画中仙女的原版啊。那个扶着瑞王的手臂,生得弱不禁风的窈窕女子正是刚刚画中令人惊艳的主人公,我本来还在赞叹陶幽居士的画功超凡,但现在却只能埋怨这个时代没有照相机,不能把她的美丽摄像下来,那画中的人哪里及得上她本人的一半呢?
那女子眼中似乎只有瑞王一个人,见瑞王伸臂过来,便自然而然地顺势依在他怀中,道:“我等得不耐烦了,你不是说很快就回来吗?怎么这么久?”
瑞王道:“我刚看见一幅画,看入了神,就忘记时间了。”见那女子眉心轻攒,便连忙道:“是我不好,让你等我。”又耐心哄了几句,那女子才渐露笑容。
她脸上既有了喜色,连我这个旁观者都觉得松了口气,瑞王脸上更是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
瑞王道:“绿橙,你来看这幅画。”说着把那女子扶过来,让她看少渊的画像。
那个叫绿橙的女子看了一会儿,道:“男的。”
瑞王叹了口气:“不是让你看他是男是女,你不觉得他这姿势很熟悉吗?”
绿橙道:“嗯。”皱着眉苦苦思索。
我这会儿终于也看出这个绿橙有些不对劲了,她的那种天真且茫然的神情不是假装出来的,连一点点作伪的成份都没有,她似乎是精神上有些问题。唉,如此美女,居然是精神病人,可惜啊。
瑞王伸手给她抚平眉心,道:“你看,他是在跳你的掌上舞。”
我心中一动,这个绿橙也会跳掌上舞?
绿橙微笑道:“真的,真的是掌上舞。”
瑞王道:“那你可还记得,除了你还有谁能跳掌上舞?”
我心中暗叫:沙漠野莲,沙漠野莲。
绿橙被这个问题又难住了,她怔怔地看着画像,努力思索着,神情越来越痛苦,突然抱住头尖叫起来。猝不及防,我被她吓了一跳,陈棋反手握住我的手。连拈豆儿都被骇得退了两步。
瑞王急忙把她抱在怀里,不住安慰道:“没事了,别怕别怕。想不起来就不要想了。不想了,听话。没事没事。”
绿橙在他怀中拼命挣扎,半晌才平静下来,发出低低地啜泣声。看瑞王的神情似乎很是后悔,向陶幽居士道了一句:“过几天我再来取画。”便匆匆忙忙地抱着绿橙出去了。
陶幽居士幽幽地叹息道:“天妒红颜哪。”
拈豆儿深沉地道:“世上有三件事最值得惋惜:穷得要死的时候捡了串制钱,却发现是假的;口渴的时候摘了个果子,却发现是酸的;碰上个绝代佳人,却发现是疯的。”
冷场三秒钟,我控制不住地给了拈豆儿一脚:“不许说这么冷的笑话。”
陈棋道:“小贺怎么这个时候了还不来?”
拈豆儿附和道:“可不是,我等得都快变成老蘑菇了。”
失恋的打击果然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格,原本拈豆儿都是走毒舌+COOL路线的,现在居然沦为搞笑路线了,而且是专讲冷笑话的。真没前途。
“嘘——,嘘——”我听到有什么声音,仔细寻声找去,发现后堂掀着帘子,冒出来一个脑袋,正冲我们嘘个不停,还拼命招手。
我扯扯陈棋的袖子:“妖精哥哥,那个人是不是你们说的小贺?”
陈棋镇静地转头,看了看那个挤眉弄眼的家伙,然后镇静地抬头看天气,道:“天色不早了,嗯,要起风了。咱们回去吧。”
“喂!”见我们真的要走,拈豆儿的脚都跨到了门外,贺子瑜终于跳了出来,叫道:“不是因为嫌丢脸就不理我吧?你这样也算是朋友?”
陈棋道:“妹妹,这人是你朋友?”
我晕>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