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风声骤紧,不几时,竟簌簌漫天飘起了雪花。
这雪下了三日。那沈放亦不见了三日。
这三日玉清存不断差人前去客栈,都回说未见其人。
前一日,更去了芳雅居,但抱着一丝希望,或者林芷君知道一二消息。
林芷君却是一脸的讶然,说是自那日离去,还未见过先生。却也不相信沈放会是遇到什么不测。这两人对沈放的一身功力,只怕比他本人还要信任有加。
林芷君安慰道,或者先生是遇到某个琴中奇人,攀谈之下,忘了时日,这于如沈放那般不羁之人,当是有其可能。
听此言,玉清存心下更为黯然。忘了时日,也不该忘了他玉清存吧。
林芷君见他脸色黯淡,悔之不及,忙自转说道:“先生且自宽心,沈先生必是有事耽搁,不几日定会前去府中看望先生。先生又何必无端烦恼。”说罢,更抿嘴而笑,倒叫玉清存一番脸上发烧。
他这三日茶饭不思,宿寝难安,倒是急坏了老余。
玉清存自小聪颖端方,这老余从小看着他长大,看着他扬名天下,看着他忧欢辗转,看他便如自家儿子一般。如今见他多年忧思堪堪才卸,又如此抑郁担忧,不禁心疼不已。
这一日,便忍不住在玉清存面前劝道:“那沈公子来历不明,虽人物非凡,终究不是靠得住的。”说到此,暗暗看了眼玉清存的脸色,复嗫嚅着说道:“这几年,皇上对公子颇为善待。如今公子赋闲在家,皇上亦时有厚赐。皇上待公子倒是甚为真心……公子又何必为了那沈公子如此……”
话未完,便被玉清存淡淡投来的一眼给逼得咽住了。
玉清存听老余说出这番话来,心底其实颇为恼怒,只毕竟是老余,才勉强压下。二十多年来这老余在玉府忠心耿耿,是自玉相年轻时就一直跟随着。
他长叹了口气,转过身依然看向窗外,却并不言语。老余见他如此,只得躬身退了出去。
这雪自那日午后,竟越下越大,如今厚厚地覆了房屋地面。便如同要掩去了旧迹一般。待融化后再新生些什么罢……
玉清存看着外面的琼枝玉柯,想到老余所说,那沈放却真是来历不明。自与他投契以来,竟从未想过问及这些,只一片欣喜于知音难觅。
但想以沈放之磊落率性,神人般的气质,若说靠不住、相信不得,却是令人难以想象。
他忽然记起沈放的那张琴亦如旧地悬于壁上。沈放若真是不辞而别,如何会搁下它?这张琴是他心爱之物,游荡江湖一直带在身边,那日初逢就是以它琴曲相劝。
种种迹象看来,只怕沈放当真是遭遇到了什么。
……
玉清存不敢深想,只觉一下心绪如麻。
君成,他蓦地想到,难道是……
这几个月来,君成也曾来寻过他几次,却总是逢他去了芳雅居。事后,听余管家说起,君成得知他常去芳雅居谈琴,并没在意,只微微笑了一笑,说道:存卿琴道痴迷,平日从不涉足青楼的,竟也不顾地去了,也是一桩奇谈。
后来得知他开始学武,还为他开始注重身骨,很是夸赞了一番。
对他的托词罔顾传召,亦一如既往地并不责斥。反确如老余所说,时时赏一些奇玩珍品,体贴之意溢于言表,令玉清存颇为尴尬。
某日更送来南疆贡品——一对玉如意。殷殷之情,尽在其中。玉清存随即修书一封,令传赐宦人带将回去。信中婉拒之意甚是明确。
君成只一句话:你未得中意之人;我依然钟情于你。
言下相候之意亦是十分决然。平日相待,竟依然如故。
想到这里,玉清存忽然记起,最近半个月,似乎没见君成有所动静起来。这半个月,正是他与沈放二人情益日密之时,他每日清晨即赶去沈放那里,更两人形影不离。倒是忽略了君成的异常。
玉清存一时再也坐不住,传人备马,也不顾已是掌灯时分,急急地直奔宫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