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杀伯仁
时至午后,些许落晖倾洒大地,群山染色,这景儿居然有些凄凉。文-人-书-屋
我伸展了身子,看着前面带路的小丫鬟,问道:“还要多久?”我可不想露宿野地,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小丫鬟瞧了瞧我,脸上的泪痕已干,她怯怯地瞧着我,“快到了,夫人要是累了,可以先歇息下!”
听她这话,我也不客气,靠在一棵树上,心想,走这么长时间的路,还真有些累了。
小丫鬟见我如此,愣了半天才回神,她瞧了瞧我,又瞧了瞧四周,转过身,模样焦虑不安。
我瞧着她这般不自在,眯了眯眼,突然起了玩心,想吓唬吓唬她,我偷偷一笑,趁她一个不注意,溜入树后齐腰的草丛中,猫着身子,蹲下。
寒风瑟瑟,草木晃动,果然,她一回头,见我不在,顿时惊得脸色煞白,“夫人,夫人···”
我在草丛中一动不动,她吓得不轻,绕了树一圈后,未能寻到我,颓然垮下肩,身子一抽一抽的,低声似泣自责道:“怎么办,怎么办?我居然将夫人弄丢了?”
我看着她那哭泣的模样,小脸惨白的,突然有些于心不忍,我似乎没必要这么戏弄这么个爱哭的小丫鬟,这样似乎有些不人道!
一念至此,我心中哀叹一声,正准备起身,小丫鬟却是大叫一声,她突然想是想起些什么似的,喃喃自语道:“难道是被妖怪抓去了···”
听说,这几日,常有妖邪四处作祟,见到美貌女子,定是痛下杀手,夫人长得那般美丽···若是被那妖怪抓去···天呐···她想到不敢想···
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恐惧,浑身都开始发抖,她开始慌乱的大哭大喊道:“夫人···夫人···你在哪儿?你不要吓我···夫人···”
我不是正要出来了吗?被你这丫头这么一吓,我还真有些不敢贸贸然现身,我压着眉头,开始思索着该找个什么理由来糊弄这小丫鬟呢?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我扒开面前的枯草,瞧着那个在原地乱转的人影,头疼!
突然,正在这时,四周狂风大作,土沫枯草芯子吹了我一身,我蹲在枯草堆儿中,眼看向某一处,眸色转深。
小丫鬟也感觉到身周阴森森的,连忙退后几步,一直退到我刚刚倚靠过的树干上,她睁着泪眼,怔怔的看着那从天际落下的人。
天际微光,那人踏着红绸徐徐而来,一身红衣,鲜红似雪,她姿态优雅地旋身,赤发轻扬,红绸摇曳···呵,这妖怪还挺显摆,这出场,红布漫天的···啧啧!
我心中暗暗鄙夷此妖,可此妖倒是自顾自地落地,捋起耳际的赤发,红瞳微闪,轻笑慢语,“阿青,好些时间不见了,我想你想的发紧啊!”
阿青?这妖怪是在叫我?我抬头,发觉那妖怪确实是在看我,她目光灼灼,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了般!
我眨了眨眼,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想我想的紧?’这妖怪说话怪肉麻的,我才不要她想着勒,一个大活人被一个妖怪惦念着,准没好事儿!
想着,我就从草丛中跳了出来,“夫人···”小丫鬟见我露面,连忙躲到我身后,浑身哆嗦的不行。
我朝她一笑,让她舒心,道:“别怕,这妖怪是来找我的!”
小丫鬟不听还好,一听倒是舍身取义般从我背后给跳出来了,她白着面目,硬着头皮,瞪着那妖怪,厉声道:“你,你休想打,打夫人的主意···”
口齿不清,浑身战栗,明明害怕到极致,可又那么凛然,好一个不怕死的小丫鬟啊,我心中一暖,挑了挑眉,伸手拍了拍她的肩,低声道:“无碍···不过就是妖怪么?”
不晓得是生来就不惧怕妖邪,还是此时为了安定人心,我秋波流转,神态自若,带着欣赏意味的瞧着那红衣女人,开口探究道:“我们认识?
”
红衣女妖,笑上一笑,发白的脸上,隐隐可见浮动的白骨,“当然,你叫阿青···我怎么不认识···算起来···我红骨和你可是旧相识了,我呀等这个机会好久,好久了···”她眸光似火,声音低糜,瘦弱的身躯在宽大的红绸布中抖动,整个人就像披了张美人皮的骷髅。
我眯了眯眼,心中颤抖,鸡皮疙瘩都要掉一地了,这女人不会好好说话么?不知道了人,还以为我和她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
“怎么?阿青,你不认识我了?”见我不开口,她继续用那瘆人的音色,问我。
身前红色染目,我压低了眉,压制住浑身的寒意,很诚实的说道:“确实,不认识!”
“你···”红骨咬牙,红绸下,手指微收,没想到再次相见,我仍是这么作弄她,可她哪儿知道我根本连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
“废话少说,记得我说过的话吗?我今日就要取了你的皮囊!”她发怒,红袖一挥,寒光刺目,我定眼一看,呵,是支用上好人骨做成的白骨笙箫。
白骨笙箫,善奏死曲,闻者悲恸,无不求死,这妖怪言之凿凿的要取我皮囊,还动用了这厮,我面子够大啊!
一念未了,红骨手中白骨生寒,有乐声渐起,初闻像是边关马革裹尸,白骨遍地,亲人难寻尸骸的苍凉无措···再闻,其声低转悱恻又像是爱人已逝,阴阳相隔的凄婉,可等你方歇下那份沉重,乐声时重时轻,时速时缓···更像是被人抛弃背叛后的愤然,心死成灰····
我本以为我断然不会被乐声所惑生出半点涟漪愁思,可心口微微跳到的沉痛,让我皱起了眉,身后,小莲已经哭的一塌糊涂,我转身瞧了瞧她那伤心欲绝的模样,心中有些愤然,我咬了咬牙,眸中已是不悦,这妖怪,千不该万不该,殃及无辜!
想都没想,我伸手就是一掌,红骨闭目奏曲,没料到我突然出手,淬不及防一下子震到了几尺之外。
人骨同地面相接,发出清脆的声响,这声响不同于人身坠地的沉闷,红骨,红骨,果然是由骨化成的妖精。
“你···你居然仍是不受影响?”红骨单膝及地,赤眸圆瞪,满目的难以置信,不可能,绝不可能,她收紧手指,作势又要奏曲。
‘仍是’?看来上次,她也用了同样的方法,不过同样的方法,用上两次,这世上还真有这么蠢得妖怪!
我摇了摇头,还未等得她奏响,箭步而上,奔至她面前,倏然伸手,拽住了她的手臂,阻止了她的动作,“你···”我的面目在她眼中清晰,她惊得想要抽手,我看着她,徒然厉声道“够了!”
她再吹奏下去,小丫鬟怕是半条命都没了!
被我一声厉喝,红骨又是大惊,她红色的衣衫下,微微抖动,她不明白为何一次,两次她都不能得手,反倒被我玩弄于鼓掌中。
想至此,她眸中赤色浓郁,牙也咬的咯咯作响,明明只是个低等的人类,何以与她这个修行几千年的妖精相较···可恨啊,可恨啊!
手中笙箫翻转,她大喝一声,红绸窜起,将我四肢缠紧,我一惊,她脱离我的束缚跳开几尺之外,狠狠的瞪着我,大声道“你找死!”
她怒气冲天,笙箫化作骷髅头骨,白齿沐寒,直逼而来,“白骨,给我咬破她的喉咙!我要看着她死在我面前!”就算是花了这皮囊,她也不允许我活在她面前!
头骨逼近,我动不了半分,就当我认为自己必死无疑之时,我面上突发异光,将龇笑的头骨生生震碎,而后,红绸‘噌噌’断裂,红骨哀叫一声,我身周束缚已去,异光消弭,抬眼间,漫天赤絮,红布之下,白骨赫然。
红发白骨,分外妖娆,她仰面朝天,空洞的眼窟,咨裂!
寒风过往,红绸消散,转瞬间枯草中,白灰离散,红骨到死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而我更是不知!
我仰头长叹—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