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福金一大早就来到了北城门。
这是她这几天养成的习惯,也是她与李纲的约定。
每天早上天刚亮,便与战士一起视察一圈。
尤其是这北城门,那是必须巡查之地。
因为北城门是金兵第一次攻打的主城门,城墙上还插着弓箭、长矛,留有火炮的痕迹。
如果金兵要继续攻城,必定是绕不过这北城门的。
此时城门下传来一阵争吵声,隐约是李纲的声音。
赵福金快步上前,果然是李纲。
李纲正在激动不已地与一个将领在争吵。
这个将领是北城门的守城偏将,叫汪大伦。
汪大伦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竟然可以当上守城偏将。
因为昨日之前,他还只是京城里的“银钩赌坊”里一个看场子的混混。
天天不是打人,就是被人打。
过着刀尖上舔血的日子。
汪大伦自己都觉得从来没有干过一件人事,老婆早被他卖了,父亲也被他气死了。
他独自一人,每天就在赌场里转悠。
谁欠钱不还,谁出老千,谁闹事,他便带人去干。
轻则几个巴掌,打掉几颗牙齿。
重则打断手脚,将他们丢到后街的胡同里,任由生死。
他也从老板那里拿着银子,喝花酒,玩姑娘。
生活过的不亦乐乎。
现如今,能从一个混混摇身一变,变成守城偏将,吃国家粮,手握重权,手下还有这么多将士。
汪大伦觉得觉得这真是天上掉馅饼了。
而这块馅饼是他自己抓在手中的。
因为他认识一个人,这个人,他认识还是在半年前。
半年前,这个人还不叫郭神仙,是叫郭大棒子。
郭大棒子是当兵的,经常来银钩赌坊赌钱。
有时输有时赢。
倒也稀疏平常。
唯有那一次,郭大棒子向王大伦借钱,说要翻本,还给他表演了一手凭空变蛇的手法。
汪大伦因此信了,便借了郭大棒子二两银子。
因为有赌徒闹事,汪大伦便过去打架,也不知道郭大棒子到底有没有翻本。
只是这一次郭大棒子过来,汪大伦才知道,郭大棒子已经不是曾经的棒子了,变成了皇帝身边的红人,成为郭神仙,还担任了京城防御使。
郭神仙说汪大伦身上有道根,要他跟着自己当兵,还给他当个偏将。
汪大伦心想,老子有个毛线道根,就一根手指粗的命根。
不过郭神仙说有就有,能当偏将,傻子才不去呢。
当偏将好啊,吃的是国家粮,还有士兵服侍。
连以前赌坊的老大都过来拜码头了,说晚上请他去喝花酒。
爽啊!
这才叫人生嘛!
汪大伦还没有开始爽,便有人不长眼了。
这个叫李纲家伙,实在是太不长眼了,一过来就指指点点。
说什么将士衣冠不整,士气低落啊,说什么没有安排哨兵啊,说什么金兵马上就要进攻了,要打起精神。
我呸!
金国都接受和谈了,已经退兵了,还能打?
打个毛线哦!
而且你李纲已经被罢免了职务,还来这里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闲得慌啊。
王大伦现在腰杆挺得很直,他可是有靠山的人。
他的靠山是郭神仙,而郭神仙背后的靠山是皇上。
那么就意味着他王大伦的靠背山便是皇上。
王大伦说道,“李大人,现如今京城防御使是郭大人。”
“如何排兵布阵,如何指挥作战,如何如何,这都是郭大人的事情。”
“还请李大人让开一点,这里是管制区域,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李纲气得直哆嗦,他昨天还在这里巡视,今天就变成闲杂人等了。
“你……你……”
“你把郭京给我叫出来。”
“你们这样散漫,这样肆意妄为,可知道开封府数百万百姓的性命都放在你们手中。”
王大伦不紧不慢地说道,“郭神仙已经在准备六甲神阵了,只要这大阵布成,开封府便固若金汤。”
“现在郭神仙忙得很,没有时间见任何人。”
“李大人,还请马上离开这里,否则……”
李纲指着王大伦说道,“我就不走。”
“我说过,我就在这里守城,哪里也不去。”
王大伦脸色一沉,“李大人,面子我已经给你了。既然你不要这脸面,也怪不得我了。”
“来人,将李大人抬走。”
两个士兵走上前,架起李纲的手臂便要将他拖走。
“住手!”
一声娇喝,上来一个美貌女子,正是茂德帝姬赵福金。
王大伦这般出身之人,如何见过赵福金。
他见赵福金生得美貌,胸口饱满,便眼睛在赵福金身上不停的流转。
“哟,哪里来的小娘子,长得还挺俊俏啊。”
田甜见王大伦如此无礼,便站上前去,要打王大伦一个大耳刮子。
王大伦可是个混赌场出身的,身上有些武艺,一把就抓住田甜的手,“嗯,你这个小妞个子不高,胸脯挺高啊。”
“这么着急出来,是看上爷了吧。”
“来,爷就让你知道什么叫高人一等。”
王大伦身后的几个士兵也起哄,“大王,抓她。”
“这么大早就出来,肯定是昨晚没有喂饱啊!”
“大王,你快点动手啊,要不要兄弟们帮忙啊。”
这些人,当初都是与王大伦当混混时认识的。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便都跟着过来当兵了。
王大伦朝身后骂了一句,“你们这些兔崽子,你们看好了,老子让她嘴都合不拢。”
“啪!”
王大伦话未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脚。
顿时眼冒金花,身子往后栽倒在地。
身后的士兵连忙将他扶起。
王大伦捂着脸,大声嚷嚷。
“谁,谁打我?”
“给老子站出来,我非得剥了你的皮不可。”
燕青走到王大伦的前面,露出嘲讽的表情,“是你爷爷我揍的你。怎么滴,还不服?”
王大伦定睛一瞧,对身后的兄弟们说道,“兄弟们,抄家伙,两个妞不错,还有个兔哥儿。”
“这兔哥儿手上有功夫。”
“兄弟们,一起上,弄完妞儿再弄兔哥儿。”
王大伦身后六七个兄弟抽出腰间的长刀,便来围攻燕青。
赵福金没想到这守城的偏将如此胆大妄为,便要表明身份。
燕青朝她使了个眼色,抽出一根短棍,便飞身上前。
只见燕青如一只灵巧的春燕一般,穿梭在王大伦等人的身前,棍棍打头,拳拳到肉。
就在眨眼睛的功夫,地上已经躺了六七人。
这几个人一个个不是抱头,就是捂着肚子,躺在地上鬼哭狼嚎。
王大伦挣扎着想爬起来,去喊人来帮忙。
燕青一脚就踩在他的脸上,“兔哥儿?”
“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老子是兔哥儿?”
王大伦被踩得痛苦不堪,龇牙咧嘴地说道,“我是兔哥儿,你是大爷。”
这时,身后走来一群人,“帝姬,你怎么在这里?”
“快叫你手下住手,这里是军营,岂能这般动手。”
原来是同知枢密院孙傅带着人过来了,其中还跟着张叔夜。
这同知枢密院孙傅,其实就是兵部尚书的身份,正是他一力推荐郭京担任的京城防御使。
孙傅眼力差,可是责任心还是有的。
他知道今天是和谈的关键时刻,不能掉以轻心,便带人来巡视。
谁知道竟然碰到这种事情。
赵福金朝燕青说道,“看在孙大人的面子上,饶他一条狗命。”
燕青抬起脚,将棍子插在腰间,便来到赵福金的身旁。
孙傅看了下四周,对别人丢在地上的李纲视而不见,朝赵福金说道,“帝姬,此处乃军营重地,还请帝姬带人离去。”
“郭神仙正在施法,一个时辰之后,七千七百七十七人的六甲神阵便可以练成。”
“到时候,开封府便再无后顾之忧了。”
赵福金知道这孙傅便是向皇上推荐郭京担任京城防御使之人,心中气恼他不过。
只是现在这种情形之下,自己也不便与他发生冲突。
“孙大人,金兵还在城外,这北门是金兵必攻之地。”
“可是此地守卫松散,连哨兵都在打瞌睡。”
“有这样的兵勇守卫开封府,你可心安?”
孙傅见王大伦等人衣冠不整,虽然心中不喜,只是他对郭京信心百倍,便说道,“帝姬请放心,一切尽在把握之中。”
“还请帝姬带人离去,我们这里还有要事商议。”
赵福金见孙傅开始赶人,也不愿在此处与他争执,便扶起气得脸色苍白的李纲,转身要走。
这时一人拍马飞奔而来,大声喊道。
“偷袭!”
“金兵偷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