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苏醒
叶倾怀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一瞬即逝的笑意。
她抬起眼,求助般地看向陈远思道:“陈阁老,朕本有此意,只是……怕顾阁老不愿啊。”
“他女儿都得了皇后之位了,陛下又下了明旨宣告太子立嫡,他还有什么不愿的。”陈远思语气中难得有些气愤。
他叹了口气,又道:“陛下,您若退了陈家的婚,还有谁敢上门提亲呢?老臣这个孙女只怕是要在陈府里留到白头了。”
说着,他跪了下来,叩首在地道:“还请陛下怜惜。我陈家不求她如何富贵,但求让她有一个能够随侍圣驾的机会。”
“陈阁老说的这是什么话,朕是打从心里觉得与她情投意合,只要顾阁老不说什么,朕一定封她一个贵妃!”叶倾怀说得慷慨激昂,但转瞬眼神又暗了下来,道,“唉,但是朕现在连后宫的禁卫都拿不住,自身都难保。兰妃的例子就在眼前,朕真怕令孙女入宫以后,会步兰妃的后尘啊。”
陈远思忖了忖,道:“陛下昨日处置了罗子昌,日后禁军打算怎么办?”
“无人可用啊,只能由朕暂时兼领。”
见陈远思要说什么,叶倾怀抢先道:“陈阁老,不怕和你说,朕现在除了自己,谁都不敢信。”
她可不想换个陈远思的人上来统领禁军,那遇到事了只怕跑得比她还快。
陈远思心道她是被顾世海吓怕了,此时推举人给她恐怕会适得其反,更惹她怀疑。不如先搁一搁,此事也不急于一时。
他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那就是陛下要辛苦些了。”
言罢,他有些担忧地看着叶倾怀惨白的脸色,道:“陛下可不要把自己累坏了,龙体重要。”
叶倾怀点点头,又道:“陈阁老,明日朝上顾阁老必会反对朕兼领禁军,好推他的人上来继任,朕怕扛不住他们的压力,届时陈阁老可一定要为朕说话啊。”
“陛下放心,有老臣在,他断不能为所欲为。”
陈远思起身推手行了一礼。
“有陈阁老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叶倾怀松了口气。
——
陈远思走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叶倾怀特意让李保全亲自把陈远思送到宫门口。
用过晚膳,叶倾怀一个人坐在亲贤殿里,逐字逐句地回忆着今日陈远思说过的话。
陈远思执意将自己的孙女送进宫来,肯定不是因为担心她嫁不出去,而是另有打算。
或许是陈家对这个国丈的身份尚有觊觎,或许是为了牵制顾世海以免他做大,无论如何,对叶倾怀都不是坏事。
顾世海是绝不会轻易将禁军统领的位置拱手让人的,就连楚定国这个右衙卫武卫将军的位置,若是顾世海想要换掉他,也只需让右衙卫出点乱子,便可以由兵部和刑部弹劾,轻而易举地将他换掉。
叶倾怀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一个在朝堂上有足够的分量,对人事异动有绝对话语权的人。
除了陈远思,没有人能做到。
但是经历过之前的事情,叶倾怀明白陈远思是一个极致的利己者。他奉行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行事原则。
所以叶倾怀本想主动提起迎他的孙女入宫,好把他拉下这潭水来,不能轻易脱身。只有这样,陈远思才会真正的成为她的助力。
如今他主动提起,倒是正合了叶倾怀的意。
只有彻底地控制住禁军,皇城里才是安全的。
否则下个月顾世海的女儿入了宫当了皇后,叶倾怀的女子身份只怕不日便会暴露。
至于其他的事情,只能站稳脚跟后徐徐图之。
这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过了一会儿,周守一激动的声音在紧闭的屋门外响了起来:“陛下,陆先生醒了。”
叶倾怀猛地站起了身,道:“朕这就来。”
她站起身后想起自己还单穿着中衣,脚下不由得一顿,但转念一想,陆宴尘有不知道自己是女的,穿什么也无伤大雅。
于是,她从匣中翻出了那枚金牌,攥在手里,推开门往寝殿走去。
寝殿里,周守一正坐在床边对陆宴尘阴沉着脸说些什么,床边站着几个医员将龙床围了起来,脸色都颇有些焦虑。
叶倾怀走进了一点,听到周守一熟悉的语调。
“你要想再来一遍,就尽管现在下地。但老朽得告诉你,你想再来一遍,我不想!陆先生下次得另请高明了。”
看来是陆宴尘要下床,把周守一给气到了。
“先生这是急着下地去哪儿啊?”叶倾怀温和的声音在人群背后响起。
几名医员连忙转过身来跪在地上道:“参见陛下。”
周守一一见到她,马上收拾起东西来,边收拾边对叶倾怀道:“陛下,您看到了,微臣已经把人给你治好了,后面再出问题,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说完,他对叶倾怀行了个礼,拎着东西就气冲冲地出门走了。
边走嘴里还边小声嘟囔着:“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一个两个都觉得自己是铁打的……”
他这话明显是说给叶倾怀听的,她笑了笑,对跪在地上的医员们道:“这两天辛苦了,你们也去吧。”
几人站起来谢了恩,退出了门去。
人一走完,叶倾怀和陆宴尘隔着几步远,对视了一眼。
师生二人一个半躺在龙床上,上身缠满了绷带,一个穿着中衣站在屋中,还吊着一只胳膊。
碰到叶倾怀的视线,陆宴尘的神色突然慌乱起来,他飞快地撇开了目光,伸手想要掀开盖在下身的衾被,下床行礼。
但他刚将被子拉开了一点,手便突然僵住了。
他下身只穿着一条亵裤,而且亵裤的下半截还在治伤的时候被剪掉了,只能遮到大腿根上。
陆宴尘飞快地将被子盖上了,严严实实。
叶倾怀看到他的耳根瞬间红了起来。
她心中本来坦荡,但见陆宴尘如此形态,不禁也生出了些异样的感觉。
屋内一时有一种诡异的沉默。
最后还是叶倾怀先整理好了心情,走上前,对他笑着说道:“先生伤重,不必见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