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照常太阳升起,大秦的百姓们再度迎来了忙碌的一天。
不过在天还没亮的时候,罗翠莲便已经提着水桶,前往两里之外的水井去取水了。
二十年之前,罗翠莲刚刚结婚不久,青梅竹马的丈夫便被抓走,成为了韩国的一个小兵,之后罗翠莲失去了丈夫的消息。
如今二十年过去了,罗翠莲也从原本十几岁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妇。
虽然此时只有三十六岁,但如今的罗翠莲看上去却老得像一个五十岁的婆婆。
当年在丈夫被抓走之后,罗翠莲才发现自己已经怀了孕。
在知道她的丈夫是被抓去当兵之后,不少人都摇摇头,说她丈夫,这辈子都回不来了。
更有不少人前来给罗翠莲说媒,劝她打了孩子,再嫁一家。
但是罗翠莲不信,她说丈夫一定有回家的那一天。
这个固执的女人最终选择一个人将孩子生了下来,一个人将孩子养大,一个人耕地一个人挣钱。来自现实的重担压得她直不起腰来。
但是她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
只要丈夫能够回来,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可是她等了一年,两年,五年,十年,到现在,已经二十年了。
如今,儿子都有了自己的家。
前几天儿子还说,要将她接到自己家去住,但是被罗翠莲拒绝。
她说她要等着你爹回来。
这句话儿子从小听到大,然而这一次,儿子却直接怒道:
“等他回来,等他回来,他要是还记得回来,早就回来了!”
“这么多年,他连家在哪恐怕都忘了!”
儿子的话,让罗翠莲不知要如何反驳。
实际上,就连罗翠莲自己,其实都觉得丈夫已经回不来了。
只是二十年的等待,二十年的执念,让罗翠莲无论如何都放不下。
等待着那个男人回家,早就成为了罗翠莲的习惯。
在挑水归来的时候,罗翠莲从街上走过,和周围邻居打着招呼。
周围的邻居也都是好人,并没有因为她们孤儿寡母就欺负她们,反而是给了她们不少帮助。
后来上任的秦国官吏也看在她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生活不易的份上给了她不少照顾。
而在路过早点铺的时候,不少年轻人高声谈论的声音也传到了罗翠莲的耳朵里:
“听说了吗,咱们韩国,原本的那些降卒要被放回来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告示就在县城门口贴着呢!”
“你说是就是?你认得字?”
“我虽然不认字,但也不至于连话都听不懂吧!不认字,我还不会打听打听那是啥意思?”
“原本的六国降卒啊,我有个姑姑,当年就是嫁人之后,姑父被人抓去当兵了,后来就再也没了音讯,也不知道是死了还是投向之后被抓了。这些年姑姑一个人,过得够可怜的。”
“也不知道这回是真是假,不知道我那姑父,还能不能回来……”
早点铺里传来的声音,让罗翠莲有些感同身受,忍不住叹了口气。
只是罗翠莲没有时间在这里多听一会。
即便已经这般过了二十年,两桶水的重量通过扁担压在她肩上,依然让她感觉整个脊柱都在疼。
然而罗翠莲在扛着扁担挑着两桶水回到家门口之后,却看见有一个人正站在正对着自己家门口的街道上,踟蹰着似乎想要上去敲门却有些害怕的样子。
看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背影,罗翠莲早就因为放弃希望而沉寂下来的心不由得动了动。
但是,曾经也有无数次,罗翠莲走在街上,看到了一个和他相似的背影。
但是叫住之后,拥有那相似背影的,却是一个和他截然不同的人。
罗翠莲还是抑制住自己的心跳,压抑着自己的感情,慢慢走上前去。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那人不由得回头看去。
即便相隔了二十年,小姑娘被生存的压力折磨成了老太婆,帅小伙也在每日的劳作和皮鞭下压抑成了老头子。
但是在看见彼此的一瞬间,他们还是认出了对方。
罗翠莲肩膀上的扁担不知何时滑落了下来,两个盛满水的水桶掉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
而这一幕,如今在韩国各地都在发生着。
这些降卒或许从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能够活着和家人再见的那一天。
他们之中有不少人见到了自己分别了二十多年的妻子,有人见到了自己白发苍苍的父母,有人看见了自己早已长大成人的儿女。
但更多的人,见到的是自己早已改嫁的妻子,早已荒废的房屋,和早已死去的父母。
在骊山荒废了二十年的时光,如今回到家乡的他们,能做的只有扑在父母的墓碑上嚎啕大哭。
这一次被释放的韩国降卒,足足有五万人。
大秦原本就存在户籍制度,而这些降卒原本作为奴隶,是没有户籍的。
在被释放之后,这些人手里所拿着的,都是特质的身份证明。
等到他们见完了孩子、见到了老婆、见到了父母之后,还要被转移到别的地方,他们手里的特殊身份证明才会被改成正常的户籍。
在大秦,一个没有户籍的人寸步难行。
甚至于无双曾经听说过,曾经李斯某一日假装自己没有户籍,都差点被咸阳的士兵给当做是反秦余孽或者是逃奴给抓起来。
这批韩国人的运气不错,因为无双还没有真正处理完某些问题,他们之中基本上没有被分到草原去的,大部分都被分到了楚地和赵地,距离韩国并不算遥远。
而这些降卒在归家之后,无双大概也可以安心在韩地建造英烈祠。
只不过选择供奉在其中的人物,可让无双犯了难。
原本他是想要找李斯王翦等人讨论一番。
但是后来无双突然想到,实际上还有另一招——
全民投票竞选。
不过现在九州之地,能够读书写字的大部分都是那些曾经的贵族或者富商,能够认字的百姓寥寥无几。
若是无双真的这么干,最后得出来的结果实际上很有可能只是个六国余孽们期望的结果。
那他建立英烈祠、甚至于去参加那武林大会,做出的努力可以说被浪费了一半。
然而现在想来,确实没有什么能够绕开六国余孽、直接与六国百姓交流的方法。
若是无双能够早些反应过来一段时日,早些在天下推广纸张书籍和教育,说不定此时的情况会好一些。
但那时候他还在忙着杀人,忙着抄家,忙着稳定帝国,忙着充实国库。
回想自己从那一日觉醒系统直至今日,无双突然发现自己其实基本没有闲下来休息几天。
一件事完成之后,总是要因为各种原因便马不停蹄地去处理另一件。
没有来得及推广纸张书籍,完全也是因为他没有时间的缘故。
若不是王琦这一次将他的那两张图纸献给嬴政、引起了始皇帝嬴政的重视。
说不定无双还会因为各种原因,继续拖延下去。
不过正巧,无双也可以借助这个机会,为大秦攀一攀科技树。
毕竟很少有主角都已经穿越这么长时间了,连一个报纸都没有搞出来。
从自己的府邸中出来之后,无双便驾着马车前往了大秦的将军少府。
在大秦帝国,将作少府掌管的不仅仅是皇家的宫室、宗庙、陵寝等的土木营建,更是承担着统一制造兵器的职责。
公输家族中的绝大部分人,便都是在少府中任职。
而无双将造纸术交给始皇帝之后,负责为大秦帝国制造第一批纸张的任务,同样交给了少府。
算算时间,今天应该就是第一批纸张被制造出来的日子。
虽然无双提供了相当详细的资料,不过在看到实物之前,还是有不少人不相信,或者说不敢相信,那白色的细腻的纸张,居然会是用竹木制造出来的。
这还是因为无双仅仅只是给出了最初级的造纸术。
若是让他们知道,树皮、麻头、破布、废渔网等都可以当成造纸的材料,怕不是这些人三观都会直接崩掉。
而当无双到达少府、来到专门负责造纸的部门时,部中的匠人们已经根据无双提供的步骤,制造出了第一批湿纸,正在准备准备进行烘干晾晒。
尽管此时被他们制造出来的纸,还是这般湿漉漉的模样,墨水一旦沾上必然会散开。
但是常年做工的他们完全可以通过此时纸张的模样,想象到这些纸被烘干之后,会是何等的模样。
或许他们还不知道,在自己手下诞生的这些白色的湿漉漉的薄片,会对天下造成何等的冲击。
无双也只是告诉他,这东西,将来需要被用来取代竹简,记录文字。
捞好的纸膜一张张叠好,用木板压紧,上置重石,将水压出。
最后只需要把压到半干的纸膜贴在炉火边上烘干,揭下即为成品。
当第一批纸张被完全烘干之后,为首的匠人拿起一片,将它放在了阳光下。
第一批被这些匠人们手工制造出来的纸张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细腻,也并非是纯洁的白色,而是微微有些泛黄的颜色。
放在阳光下之后,会被照成半透明的模样。
匠人在这些纸张里挑挑拣拣,最终从里面摸出来一张模样并不是太好、看上去有些残缺的纸来,铺到桌子上之后,对身边人吩咐到:
“拿笔来!”
他还没有发现,将沾满浓墨的毛笔递给他的,就是为他提供讲解这造纸之术的无双公子本人。
怀着激动的心情,匠人接过毛笔,想要在纸上画点什么、写点什么。
但是当笔尖点在纸上的时候,他只感觉心中有些激动,大脑里完全反应不过来下一步应该朝哪个方向画出这一笔来。
最后,匠人也仅仅是画出这么一个墨点之后,便将笔抬了起来。
在他制造出来的纸上,墨点清晰可见,但是并不是很大。
一根沾满浓墨的毛笔点上去,即便停留了不短的时间,纸上的墨点也没有因为吸足墨汁便疯狂扩散。
这也意味着,他成功了。
“真的制造出来了!”
“这就是无双公子说的纸么?”
“没想到我们处理了那么多天的东西,最后会变成这般模样!”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为何那竹子最后竟然还能变成纸!”
“世间万物,哪有那么多东西能让你想得通?你想都想通,还是先去想想为什么石头能够炼出青铜来吧!”
“我不知道,你就知道吗?”
“我可没这么说过!”
“不过,我记得无双公子说,要用这纸张取代竹简。”
“刚刚我看大匠仅仅是往上点了个墨点,为什么不直接写个字?”
“笨,第一个字,当然是要陛下来写!大匠往上点个墨点,也不过是为了实验这纸张能不能使用而已!”
“没看见大匠都特意找了一张品相不好不能被送到宫里去的吗?”
“还要送到宫里?”
“那是当然!难不成你还想让陛下亲自过来看吗?”
“好了,别斗嘴了,手脚麻利一些!陛下吩咐了,只要制造出来之后,立即将成品送到宫里!”
“这个样子可不能送到陛下面前!来人,拿刀剑来!”
“小吴你去整理一下,我们把边缘切一切让这些纸看起来更整齐一点!”
“快快快,切完之后立刻给陛下送过去!”
“无双公子教我们这造纸之术这么长时间,我们直到今天才把成品造出来,陛下和公子恐怕都已经等急了……”
“看来还不错!”在一边看了半天的无双突然出声道。
原本无双站在这里,那些进入状态的工匠无一人注意到他,就连无双为大匠取了一次毛笔,大匠都没有注意到身边之人是谁,
如今无双突然出声,让不少人吓了一跳。
“无双公子!”
平复了心情之后,众人齐齐行礼道。
“免礼,你们还是先准备好将这些纸张给父皇送过去吧。”
“属于大秦的第一批纸,上面第一个字自然是要父皇亲自来题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