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什么颜色的?
残剑的脑海中突然没由来地闪过这个问题。
大概是红色的吧?
因为我此时看到的天空,就是红色的。
残剑默默地想到。
他仰面躺在地上,双目略显无神地瞪着天空,不知从那些血管中溢出的血液,正在污染他的眼珠,将他眼中的天空一点点变成猩红色。
大概是因为,残剑之前因为无双看上去状态不好让他先去休息再和自己对战。
所以,无双相当于还了残剑一个人情,并没有直接夺走他的生命。
有人曾经说过,想要碾过一只蚂蚁却不伤害他的性命,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情。
和一个高手进行生死对决,能够在最后一刻留他一命,同样不是一件容易事。
当携带着必杀意志的一剑挥出之后,想要将之终止,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做到。
而无双留残剑一命,代价便是他给自己的天问寻找的代替品已经完全报废了。
实际上,最终将残剑重伤的那一剑,还是由天问斩出来的。
而在残剑落败之后,他手中的残剑坠地,在剑柄离手的那一刻,原本还闪烁着青红色光辉、拥有无数宛若裂痕般神秘纹路的残剑,在刹那间便失去了所有颜色,再度被漆黑所覆盖。
无双捡起那把黑色的残剑,提在手中挥了挥,给他的感觉不想是拿了一把剑,更像是拿了一根被烧成黑色的烧火棍。
看来,这家伙的佩剑,是无法被无双当成炮灰带着了。
将那残剑丢在地上,无双最后看了这个对手一眼。
哪怕落败了、被重伤了、已经失去意识了,残剑此时依然睁着眼睛。
那双无神的眼睛里此时已经完全被血色所侵染。
收回了目光的无双从怀中取出一片白色的绢布,将天问擦拭了一边之后,归剑入鞘。
随后,朝着最后一层走了上去。
而残剑的落败,也在这一刻,被山顶上的众人所知晓。
“残剑……残剑大人……他居然……他居然败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呢,那可是……那可是残剑啊!”
“残剑怎么可能败在这么一个,败在这种地方!”
“该死的,残剑居然败了!”
“连残剑都败了,那最后一关还能守住吗?”
“最后一关的守将,是双剑飞雪,虽然之前同样是名动天下的剑客,但现在也有许久没有再出手过。”
“这飞雪和残剑的实力,现在谁都没法比较。我们能够做的,也只有期望那无双会败在飞雪剑下吧!”
“看那无双之前的作战记录,他似乎同样擅长使用双手武器,不过在使用双手武器的时候战斗方式更加狂野,宛若暴走一般。”
“对战残剑的时候,便是先在双手武器的状态下和残剑过招,在武器损毁之后才出其不意,将残剑击倒。”
“这是不是也说明,实际上那无双在没有第二把武器的时候,战力会略弱一些?”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但是连残剑都失败了,我们恐怕也要做好万全之策。”
“万一飞雪挡不住无双,被他攻了上来,我们也需要有所准备。”
“准备?我们的准备难道不充分吗?最后不还是被那无双打到了最后一层?”
“我倒现在都无法理解,那无双究竟是靠着什么打到最后一层的。”
“而且,这个无耻的家伙,竟然还从那些死去的弟兄手里抢夺武器,而且使用起来丝毫不珍惜!”
“算了,不说那无双了,现在要准备也是我们要为了保命进行准备了!”
“逃生用的密道,你们检查过了没有?可别等我们钻进去的时候,发现另一头被人堵上了!”
“安心,这条密道可是墨家建造的!别说是人,就是机关兽行走都没有问题!”
“机关兽?墨家出动了机关兽?”
“现在哪还来的机关兽?墨家机关,飞石走木,确实不假。”
“但是机关兽这东西,不一直都是墨家和公输家族编出来的传说吗?”
“若是真的存在这所谓的机关兽,公输家早就弄出来给秦国使用了!”
“可你看看,那秦国之前攻城的时候,不一样还是要用人命怼么……”
“别跟我说秦国攻城……呕……”
“他怎么了?”
“大概是想起来什么不好的东西吧……”
那名为卫虎的江湖人士,确实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但呕吐并非是因为恶心,而是因为恐惧。
他想起来的,是他曾经在濮阳城,亲眼目睹的一次大秦帝国攻城时的景象。
秦王政六年,卫国濮阳守将公孙羽就是辱骂商君卫鞅,导致秦国境内贵族人心摇动。结果,嬴政下旨蒙鸷,濮阳鸡犬不留。
公孙羽虽然早有戒备,但也没料到秦军刚刚出现在濮阳城外,还没休整就发起了猛烈的进攻,潮水一般的涌了上来。
当时杀声震天血流成河,濮阳守军擂石滚木犹如雨落,秦军死伤无数,但依然狂攻,最恐怖的是,所有的秦军悍不畏死,一手拎着斩获的人头,一手持剑狂攻,杀人最多的,腰间的皮带上栓了满满一圈。
公孙羽指挥濮阳守军依靠高强壁垒,奋勇还击,但不少兵士看见浑身浴血的秦国士兵,拎着人头往上冲,全都吓的骨酸腿软,毫无斗志。
十万秦军在震人胆魄的战鼓声中,潮水一样一浪一浪的涌向濮阳城头,西城率先失守,黑盔黑甲脸带黑色面具的秦国士兵就像是从地狱中走出来的杀神,从缺口中冲进濮阳城,见人就杀。
公孙羽屹立城头,宁死不退,战甲上的血迹直往下流,握紧手中的青铜剑,锐利的眼神盯着秦军中一个满面胡须的魁梧汉子,这是秦军中唯一的一个没穿战甲,也没带黑色面具的人。
这个人面目狰狞出手狠毒,脚步更是极快,无论濮阳守军如何拦阻,都挡不住他凶狠的进攻。
当时,卫虎并非是守城的小兵或将军,仅仅是濮阳城内一个相当普通的小游侠。
也多亏他当时机灵,听到风声之后立即便跑出了濮阳城,不然以当时大秦军队攻城时的情景,他有相当大的概率成为城中的几根无人葬的枯骨。
但仅仅是在城外瞥了一眼大秦军队攻城时的情景,便让这个小游侠足足铭记了一辈子。
也为之恐惧了一辈子。
或许在平日里,他的反应并没有这么剧烈。但是如今,大秦的皇子近在咫尺。
而且听说,这大秦皇子在草原上同样屠戮了诸多匈奴部落,同样是鸡犬不留。
直接唤起了卫虎心中最深处的恐惧。
哪怕知晓有隧道可以用来逃生,但一想到即将面对那大秦皇子,卫虎的身体还是出现了最真实的反应。
“成与不成,就看飞雪的了。”
“真不知道这无双在四十九层挑战台里厮杀了整整四天,上了四十八层高台,杀了将近一百个武功哪怕不如他也没有落后他太多的高手,如此惊人的消耗,他究竟是如何坚持下来的?”
“此时争论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还是等待着飞雪的结果吧。”
在众人惊慌之际,无双已经踏上了最后一层挑战台。
在这里,已经可以看到碧水崖的山顶。
只不过在通向山顶的路上,还有最后一人作为阻拦。
这个名为飞雪的剑客,一席红衣,手持双剑。
虽然名为飞雪,但身上看不见一处白色的地方。
反而是眉心一点红,让人怀疑他是否是报错了名字,并非是飞雪,而是飞血。
不过,作为一个剑客来说,飞雪的长相实在是过于清秀。
甚至可以说,看上去就像是女扮男装,浑身上下洋溢着一股与众不同的英气。
面对最后一人,无双没什么闲聊的打算。
手中既然已经没有了作为消耗品的兵器,无双能够使用的只有天问。
或许是对于主人不让自己和那些神兵交手有些不满,在天问出鞘的时候,无双竟然觉得,自己从天问的铮铮剑鸣声中,听到了一种幽怨的感觉。
无双拔出天问,直指飞雪那眉心一点红。
飞雪看上去也没有和无双说点什么的意思,在无双释放出战意与敌意之后,一言不发地从腰间拔出了双刃。
下一秒钟,两人的三把武器,便在这片高台中间狠狠地碰撞在了一起。明明只是三片薄薄的金属,在碰撞之时居然发出了如同洪钟大吕般的声响,就连那碧水崖之上的众人,也听得一清二楚。
逍遥子向下看了一眼,叹了一声:“他的天人合一,已经达成了。”
“但是,我依然没有看出什么不同。”卫庄冷声反驳道。
“或许等你和他交手的时候,你便明白了。”逍遥子再度叹了口气,“那种与全世界为敌的感觉,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
“看来,你和这种敌人交过手?”
卫庄的疑问换来的,只有逍遥子的沉默。
而沉默的逍遥子眼中闪过的,是一抹有着一头白发的倩影。
挑战台上,无双和飞雪的对战仍在继续。
飞雪使用双剑的时候,双剑之间施展出的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剑意两种不同的剑法。
为了应对这两种截然不同的进攻方式,只有一把天问的无双自然也要随时进行变招。
无双的剑术骨架便是纵横剑术,准确的来说,是以纵剑为主,横剑为辅。
但是纵横之间,对立统一,相生相克,只不过体现在剑术上,对立的那一面最为明显。
无双曾经系统地学习过纵剑术,但横剑术不过是他窃取卫庄的招式以及运功路线,辅以自己根据纵剑术进行推理推导以及其他剑术进行完善而得到的。
或许内核没有错,但表面上仍然存在一些漏洞。
以这种尚未完善的横剑术编织出的骨架,自然也会存在纰漏。
或许一般的时候,这种纰漏不会显现。
但是和飞雪这种双剑剑客交战的时候,配合尚未完全完善的纵横剑术,便会让这种披露显现出来。
而一些细微的漏洞,往往会成为高手之间交战时最致命的缺陷!
理论上,是这样。
可是,无双还拥有能够读心的系统。
无论飞雪想要如何进攻,想要击破无双哪一处薄弱。
无双都可以在飞雪出剑之前,对飞雪的招式进行破解。
而飞雪也是无双第一个遇到的可以通过双剑使用不同剑法不同剑意的剑客,和他对战,对无双完善纵横剑术的配合来说,也是相当有益的。
或许在无双从宝箱中开出那名为时零迷子的外挂之前,这些江湖人士还有机会,依靠消耗无双的精力,让他在这四十九层挑战台上败北。
但是现在,他们已经没有机会了。
飞雪和无双的武器相互碰撞之后,两人又飞速远离,稍稍变换了一下位置之后,两人再度靠近。
就在这时,飞雪眼中却闪过一丝寒芒。
他双剑挥舞,朝着无双的方向急速移动,一剑挡在身前,一剑朝着无双的心脏直直刺去。
然而在此刻,飞雪的剑即将刺入无双的身体时,无双却突然将天问归鞘。
也是在这一刻,飞雪的剑突然改变的方向。挥出的剑气,将无双身后射来的一片冷箭横扫殆尽。
虽然因为无双能够读心的缘故,飞雪和无双交战总感觉相当憋屈。
但实际上,对于这场战斗,飞雪的期望相当之高。
可是如今,战斗却出现了搅局之人。
两人停下了内力和兵器的比拼,一起朝着冷箭射出的方向看去。
然而那里却只有云层一片,下方应该是万丈深渊。
“看来今日,我们之间是分不出胜负了。”
飞雪对无双说道。
“下去吧,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就算你能登顶,等待你的也不过是这般情景。”
然而无双回应给飞雪的,却是一阵大笑:
“呵呵哈哈哈!”
“我何尝不知!”
“可是,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
与此同时,咸阳宫内。
正值午后,始皇帝刚刚结束了自己的午休,准备批阅今天的奏折。
没想到,就在这时,宦官突然来报,说王翦带着孙女王琦前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