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所有的嘶吼和喊杀声全部结束之后，幸存的士兵们将自己的武器杵在地上，朝四周望去。
周围能够站立着的，全部都是身穿大秦黑色甲胄的士兵。
那些与他们为敌的匈奴，要么已经投降、扔掉了武器蹲在了地上，要么就是已经受了重伤、只能无助地挣扎，要么早就变成了一具尸体，被敌人和同伴一起、践踏得支离破碎。
大概是因为无双的回归振奋了大秦的士气，又用类似火牛阵的手段直接将匈奴冲击得七零八落、失去了指挥。
大秦为了这次胜利而付出的代价，和预计相比低了不少。
而匈奴单于冒顿，则是在无双现身之后，被无双一箭射穿了胸膛。虽然没有直接丧命，却也受了重伤。
虽然在大秦的熏陶下匈奴在平日里伪装得像模像样，但是一旦单于出了事，匈奴立即便原形毕露——它们本就是部落的聚合体，整个大军完全是依靠着冒顿和匈奴王庭的武力才建立起来的。
而所谓的匈奴王庭，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个大一点的部落。
而匈奴此时虽然有单于作为统治者，但实际上此时匈奴的政体更像是分封制。
如果单于强盛、王庭强大，那些部落自然需要依附单于、臣服单于。
然而当单于出事的时候，那些部落的领袖们也自然不会再理会单于，转而要专心保存自己的势力。
比如现在，在冒顿被无双一箭射成重伤之后，失去了这个将匈奴统一的领袖，整个匈奴大军立即就乱了套。
短短几分钟之内，诸多部落领袖便开始按照自己的意志来指挥自己麾下的匈奴。
即便此时有人想要对他们进行统一的命令，那些匈奴部落的首领也会无视掉。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冒顿，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命令他们这些王——
部落的王，也是王！
至少他们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冒顿被无双射穿了胸膛、从车架上坠落下去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忠心耿耿的手下试图救援，但这些人全部都被无双点了头。
最终，匈奴的大军失去了冒顿这个领袖之后，在多个部落首领自顾自胡乱指挥之下，终于陷入了巨大的混乱之中，最终被大秦的军队彻底击败。
不过冒顿的运气似乎还不错，虽然被无双一箭射成了重伤坠下了车架。
但是在混乱的战场之中他却没有被乱兵和马蹄踏碎。
最终在大秦军队收拾战场的时候，冒顿被大秦军队认了出来。发现他还没死之后，找来个医士经过了一番简单的治疗，保证他短时间内不会突然暴毙，便将他捆缚了起来，带回了大营之内。
而当冒顿悠悠转醒的时候，在他面前的，是他最不想看见的两个人：
无双，还有雪月。
而在这处营帐之外，许多士兵都在驱赶那些无双从匈奴手中得来的战马、耕牛以及羊群。
虽然无双用了不少牛马，用类似火牛阵的方法对匈奴大军造成了巨大的杀伤。
那些牛马业务并没有全都牺牲掉，还有不少幸存了下来。
秦人古代便是为周天子养马，因此并不缺少战马。
但是耕牛却并不多。
尤其是在大秦统一了中原大地之后，需要的耕牛就更多了。
无论大秦百姓们使用的是原始的直辕犁还是更加先进的曲辕犁，耕牛对一个普通百姓的家庭来说，都是及其重要的劳动力。
营帐之外，士兵们驱赶牛羊的声音，几乎一丝不拉地传入冒顿的耳朵里。
但是冒顿的注意力，几乎全部被眼前的两人所吸引。
大概是为了防止冒顿轻易死去，大秦将士们并没有直接将冒顿粗暴地捆成一个动不了的粽子，仅仅是给他带上了镣铐。
毕竟就算经过了救治，冒顿此时也依然是重伤的状态。任何一铬营帐中的大秦士兵，都可以将他轻易地降服。
看着这个原本在历史上会创造出白登之围、在之后给吕后写出那封大名鼎鼎的信的匈奴单于，如今被镣铐束缚在自己面前、重伤虚弱的模样。
无双心中没有任何类似英雄失势的伤感。
相反，他的心中只有兴奋。
无论将来的历史如何，这个有机会带领匈奴打进中原大地的巨大威胁，今日终于倒在了自己面前。
“或许你没想到吧，我们最终会以这种方式见面。”看着冒顿那张丑陋的脸，无双淡淡地说道。
但是他眼睛里的笑意，却如何都藏不住。
想象一下，如果有朝一日你能够回到十九世纪、带着大军打进天皇宫将招核鬼子王像这般踩在脚下，你也不可能演示的了自己的兴奋感。
“不错，确实没有想到。”冒顿说道。
冒顿虽然会说大秦话，但是他的发音里始终带着匈奴语言那种野兽般的味道，不像雪月，完全没有胡味。
“我记得当初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还是我刚刚到达长城的时候。”
无双说着，从一边扯过来一把椅子坐在冒顿面前。
看似轻松，但无双身体之中的肌肉有不少都崩的紧紧的，只要面前这人有一点小动作，无双都能在瞬间将他的脑袋拧下来。
雪月也在这时走到无双身后，静静地站在那椅子后面，双眼看着冒顿。
虽然那双眼睛里偶尔也会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更多的时候里面充斥的都是愤恨。
无双的话让冒顿自嘲般笑了一声：
“呵，我也记得。”
“当时第一眼看见你，还以为你不过是哪个将军家里出来历练的毛头小子！”
“没想到最后终结我匈大业的，居然就是你这个毛头小子！”
冒顿的话中虽然带着一丝咬牙切齿，但却及其隐蔽。
面对无双这般跟自己有着国仇家恨的敌人，还能将敌意隐藏地如此深邃，不愧是能够带领游牧民族入侵中原甚至能够打出白登之围的单于，确实是个枭雄。
可惜，他不是秦人，更不是中原汉人。
所以这个枭雄，今日必然会被无双所折断。
看着无双那张年轻的脸，冒顿忍不住想到了自己意气风发、自以为是的时候，被自己当成目标当成最大的敌人的秦国始皇帝。
在无双身上，冒顿已经看见了始皇帝的影子。
“我能问一问，你是如何用那么少的兵马，将我匈奴王庭覆灭的吗？”
在一阵沉默之后，冒顿突然问道。
无双对着冒顿挑了挑眉毛：
“我可没有回答手下败将这种问题的兴趣。”
“不过，雪月既然在这里，就是你匈奴王庭已经被我攻破，最好的证据。无论你是否承认、是否相信，现实都不会因为你的意志而改变。”
“如果你想问一些别的东西，或许我还能捡着给你说一说。”
听着无双的话，冒顿再度沉默了下来。
他低垂着头，将自己的眼睛藏在头发的阴影里。
就在这时，营帐突然被掀开，蒙恬、陈方旭、扶苏，带着一队士兵走了进来。
至于胡亥？
谁知道这个熊孩子又跑到哪去了。
之前无双没来的时候，这货倒是还算规规矩矩。
结果在战争爆发、皇子的身份越发被重视之后，胡亥在边境、在大营内的行为也越发的肆无忌惮。
尤其是在无双到来之后，胡亥觉得自己跟着混了两份功绩，近几日怎么看怎么都是一副有点嚣张的样子。
或许，应该找个时间敲打敲打这家伙。
无双想要这个熊孩子最终能够担当得起“大秦皇子”这个名号，而不是在将来展现出如同原本历史轨迹之中“秦二世”那般丑陋的模样。
“无双将军。”走到营帐中之后，蒙恬对着无双行礼。
无双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蒙恬回了一礼。
在蒙恬身后，扶苏也对着无双拱了拱手：
“恭喜了，二十弟。”
“这一次你大破了匈奴大军，又抓住了匈奴单于。”
“想必父皇知道这个消息，会相当高兴吧！”
无双笑着摆摆手说道：
“父皇会不会高兴我不知道。”
“不过我觉得，我们最好还是再往咸阳送一份八百里加急，将这边的情况对父皇说清楚。”
“不然在等一些时日，说不定父皇就已经将蒙恬将军要求的援兵布置到位了！”
扶苏笑道：“还不是因为你许久时间没有传信。”
“无论是我还是蒙将军，不知道那匈奴王庭的情况，自然担心你、担心战局不稳。”
众人的谈话并没有避讳那冒顿。
毕竟，虽然这几位全部都是上郡大营中位高权重的人物，但是战争结束，几乎已经没有什么需要秘密交谈的东西了。
接下来，无非就是对匈奴领地的占领、对残余匈奴的处理、对战利品的转移与分配，等等类似的问题。
而众人之间的谈话，也让沉默的冒顿感觉心中某种压力越积越沉重。
最终，冒顿打断了那几人的谈话，突然问道：
“无双皇子，不知道你们大秦，究竟要如何处理我匈奴？”
听到冒顿的话，无双几人停止了交谈，全部将视线转向了冒顿。
冒顿抬着头，那双曾经可以放射出如同虎狼般凶狠目光的眼珠，此时已经显得有些呆滞。
但仔细看的话，依然可以看到那双呆滞的眼睛深处，潜藏着一丝丝的希望，以及一丝丝的惊恐。
“嗯？如果我说，我要对你们匈奴，赶尽杀绝呢？”
无双的话并没有让蒙恬有什么反应，但无双的大哥扶苏眼中却流露出了一丝不忍。好在扶苏也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面对的是什么人，并没有直接和无双争论起来。
一直站在无双身后的雪月，听到无双说出斩尽杀绝这四个字，眼神虽然波动了一下，但也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了。不过雪月身体颤抖的那一下，还是被无双发现了。
至于冒顿，他表面上同样没有因为无双说出个斩尽杀绝，就表现出崩溃之类的表情。
但是看他的眼睛就知道，所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不过是他的伪装，大概这就是一个君王最后的矜持？
冒顿嘴唇蠕动着，仿佛是被冻着了一般颤抖着，半晌之后，他说道：
“大秦的无双皇子，摆在你手里，我冒顿认了。”
“和大秦的战争，我们匈奴输了。”
“变成你的手下败将，我冒顿心服口服。”
“但是和你们大秦打仗的，是我冒顿，是那些已经被你们杀死的匈奴士兵。”
“我希望，你可以放过剩下的那些人！”
“他们和你们大秦的底层百姓一样，也都是一群可怜人而已！”
“他们冬天同样会吃不饱饭、会冻死、会饿死、会感染疫病！”
“他们也不过是迫不得已！”
“无双皇子，冒顿在此请求，求您能网开一面，不要对匈奴赶尽杀绝！”
无双看着拖着重伤虚弱的身体滚到地上、对着自己跪拜下去的冒顿，心中不断盘算起来。
他的本意，真的是想将匈奴赶尽杀绝、亡国灭种！
但是他也明白，在大秦真正掌控这片草原之前，游牧民族根本无法彻底铲除！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而且将所有的匈奴都斩尽杀绝，仔细想想，确实不符合大秦的利益。
但是，将这些匈奴直接变成大秦的子民、让他们一下子从亡国奴变成大秦的国民，无双又觉得，对那些牺牲在草原的战士、对那些饱受匈奴祸患的边境百姓、甚至对那些普通的大秦子民来说，都是极度不公平的！
六国黔首同出一源，都是华夏儿女，大秦帝国统一之后将他们统一看做大秦的国民也就罢了。
区区匈奴，区区被灭国的匈奴，又有何等资格和华夏儿女拥有相同的地位？
不过有一点无双可以肯定，那就是匈奴的那些遗民，无论是活着还是死去，都绝对不会再出现在这片草原之上。
这漠北的草原，必然要被并入大秦的领土。
那些能够活下来的匈奴，也会被迁往大秦帝国境内。
而这漠北，将来也会被老秦人所占领、承包，直到这片土地被彻底染上大秦、染上华夏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