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
卫庄简直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过于生气，导致自己产生了某些幻觉。
红莲刚才居然说，她和无双联姻是自愿的！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我说，我红莲公主，自愿和大秦皇子无双联姻！订婚，是我自愿的！”
看着城墙之下卫庄连愤怒都来不及收起，就变成了惊愕的脸，红莲虽然感觉心中一疼，但还是毅然决然地将这句话喊了出来。
这一次，卫庄再也没有装作没听见、或者听错的机会。
“我不信！我不信！”
“红莲，你是不是被他威逼，或者用其他什么条件胁迫了？”
“我马上救你出来！”
“我……”
看着近乎疯魔的卫庄，与这个男人之前的种种不禁涌上了红莲的心头。
然而回忆的最后，却是红莲作为赤练的最后一天，被无双重伤时。
卫庄那银灰色的眸子里，对卫庄而言失去了所有利用价值的自己。
即便如此，但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红莲的脸上依旧流淌出了一行泪水。
那泪原本应该是温热的，只是被风一吹，便立即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她张开口，对着暴怒的卫庄大声喊道：
“卫庄！够了！已经够了！不要在继续错下去了！”
“错？你竟然说，我错了？”
卫庄难以置信地质问到：
“我曾经承诺，要给你一个新的韩国，你难道已经忘了吗？难道你现在已经放弃了吗？难道我们这么多年所做的一切，你都想否定掉吗？”
“你在这个男人身边才这么两天，你就对我说，我错了？”
每一个字被卫庄吐出来时，卫庄的脸色都变得更加狰狞。
“不是你错了，错的我们所有人！”
“现在，我已经不想，再去拥有一个韩国了！”
卫庄面色依然狰狞，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明白了，大秦统一天下的理由。”
“灭亡六国的不是大秦，而是六国自己！”
红莲的声音如泣如诉。
即便她已经放弃了那不切实际的复国的念头，但每次提到韩国，都会让她想起那些伤心的往事。
都会让她忍不住，为自己已经灭亡的国家哀悼。
“你在说什么胡话？那家伙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药？告诉我啊！”
此时的卫庄，哪里还有流沙主人、剑圣师弟、鬼谷传人的模样？
现在他更像是一个想要宣泄愤怒，却连自己的仇人都不敢只能无能狂怒的厉鬼。
红莲摇摇头，说道：
“公子只是让我看清了，六国贵族的本质。”
“只要六国贵族还在，这中原大地就不会平静下来，百姓们永远都会处在水深火热的战乱之中。”
“我想要一个新的韩国，只是为了能够让韩国的百姓们能够快乐的生活下去！”
“但是现在我发现，能够让他们真正生存下去的，不是什么新的韩国，也不是六国贵族！”
“而是这个一直被我们诋毁、谩骂的大秦！”
“它，根本就不是我们所说的暴秦！”
“荒谬！秦国之暴，天下皆知！怎么就不是暴秦？”
“那你告诉我，它暴在哪里？”
红莲擦干了眼泪，和卫庄对峙道。
在恍惚之间，红莲记起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韩国还作为一个独立的国家存在，自己也是作为韩王掌上明珠的公主。
然而每一次她出宫的时候，在路上遇到的平民百姓，没有一个人肝胆看向自己。
原本她以为，公主就是这样需要被底层的百姓们所敬仰。
直到有一天，她看见了一个来不及低头避开的平民的眼睛。
那时候，她或许好不理解那人的延伸板中所隐藏的是什么样的感情。
直到后来慢慢懂事，她才明白。、
那里面存在的不仅仅是敬仰。
更准确地说，那连敬仰都算不上，连敬畏不不是。
而是怨恨与恐惧。
当年的红莲公主，无法猜出那人在怨恨什么，只知道他在恐惧自己、恐惧王室、恐惧所有的贵族。
后来她成为了流沙赤练，这种眼神看得多了，也就将那个无意间被她看见眼神的平民遗忘在了记忆深处。
然而最近几天住在无双的公子府，在那天晚上之后，她也得到了跟着无双一起出行的权利。
在这咸阳之中，她却发现，这里的百姓对待无双这个皇子的态度，和当初新郑的百姓对自己这个公主的态度完全是云泥之别。
几乎没有人会对无双感到恐惧，在他们眼中，流露出来的更多的是发自内心的敬仰和尊敬！
一个被称作“暴秦”的王朝，他的皇子、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能够被百姓们尊敬，但自己这个一直想要从“暴秦”手中解救民众的公主，能够收获的从来都只有恐惧！
真是，何等的讽刺！
“你问我，这暴秦究竟暴在何处？”
卫庄的话将红莲唤回现实。
“那我就告诉你！”
“其一，暴秦穷兵黩武，灭我六国，于天下之人皆有灭国之恨！”
“其二，暴秦滥用民力，以徭役聚集民夫，大修宫殿皇陵长城！”
“其三，暴秦不尊礼度，欲斩我六国贵族，就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其四，暴秦灭绝文化，在六国之地强行推行小篆、收缴书籍！”
“其五，暴秦严法酷刑，压迫百姓，受刑者唉声连天天怒人怨！”
“这暴秦的五罪，你可承认？”卫庄咄咄逼人，似乎已经忘记了，和他对峙的并非是无货损管，而是红莲。
然而在卫庄的逼迫下，已经在无双的公子府了解到了许多东西的红莲根本不虚他。
“大秦不认！你所说的那些，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你说大秦对天下人都有灭国之恨，实际上恨的只有那些失去了权利的王公贵族！”
“百姓们其实根本不在乎，他们的国君是姓赵还是姓赢！”
“他们只希望，国君可以让他们有资格在这片土地上活下去！”
“然而这一点，韩国没做到，赵国没做到，山东六国都没有做到，只有大秦做到了！”
“只有大秦，让他们作为一个人活下去但是资格！”
“你说大秦滥用民力，可实际上修建皇宫皇陵的只是那些当初被俘虏的军队！”
“这些被俘的军士就算是遣散，也很容易被六国贵族蛊惑再度聚集起来！”
“虽然却是有修长城的徭役，但那徭役也根本不像传言的那般恐怖！”
“徭役中民夫的伙食，有时候可以比他们在家里吃的都好！”
“你说大秦不尊礼度滥杀贵族，可实际上你连那些所谓的贵族做过什么都不清楚！”
“什么贵族，他们不过是趴在国家身上的寄生虫！”
“如不是这些人，或许山东六国被灭亡的时间，不会来的如此之快！”
“如果不是这些人，百姓们也不会承受那些本不应该由他们承受的痛苦！”
“就算是现在，这些贵族，也依然是混乱的源头！那些大秦的各种恐怖谣言，大部分都出自他们之口！”
“只为了让民众恐慌、让天下再度大乱，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战火中摄取足够的利益！”
“你说大秦灭绝文化，可若是不书同文、车同轨，大秦又如何成为一个真正的统一的国家？”
“百姓们又该如何认识到，中原大地实际上同出一源、同为一族？”
“你说秦法严酷，可实际上秦法刑法虽严，但绝大部分人一生都不会触犯一条刑法！只有那些真正不愿大秦百姓安居乐业、主动违法乱纪的恶人，才会被秦法所惩戒！”
“而惩戒恶人，不过是为了让善良之人受到保护！”
“我们，永远都不应该让好人活该被剑指着！”
“现在，卫庄，你还认为大秦有罪、你还认为你是正确的吗？”
“被再继续错下去了！现在回头，你还有机会！”
卫庄看着城楼上的红莲公主，第一次感觉，他和她居然可以如此陌生！
那咸阳城墙的高度，在这一刻仿佛被扩大成了一个无限的距离，将他和红莲隔开。
在这一刻，他们终于成为了彼此的陌生人。
“错？不，我没错！我不会错！”
红莲的话不但没有让卫庄醒悟，反而让他变得更加愤怒。
然而在无能狂怒的卫庄不远处，雪女却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回想起不久之前，她和无双的那次见面。
在她请求无双释放六国贵族时，无双曾经说过的话如今似乎还在她耳边回**。
如今，雪女也感觉，其实墨家一直在说非攻兼爱，可实际上，墨家又做过什么兼爱之事？
作为反秦势力的墨家，每一次活动，带来的都只有死亡和混乱……
就在她也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一直没有出手的白凤突然凑近了卫庄，耳语了两句。
虽然没有听清他们说的是什么，但雪女猜测，应该是秦军快要到了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之类的话。
卫庄最后往城楼上看了一眼。
最终恨恨地回身，朝着原理咸阳的方向走去，速度越来越快。
雪女知道，自己也应该走了。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际，城墙上的无双却突然叫住了她：
“雪女姑娘看了半天，现在不打算说点什么吗？”
“公子还是不要取笑雪女了。若是某天，雪女有什们想对公子说的，雪女必然会前往公子府讨教。”
“希望下一次，我们之间不会再那般剑拔弩张，你们墨家也能做到真正的兼爱非攻。”无双幽幽说道。
雪女没有再回应他，脚尖轻点地，飞速朝远方飘去。
看着那白发的身影越来越远，最终消失不见。
无双最终也微微叹了口气。
虽然这一次，没有将流沙以及墨家的威胁解除掉。
但现在看来，流沙已经无法再造成什么大威胁。
至于墨家，看雪女的样子，现在或许多了一丝其他的可能性。
“将城门打开吧。”
叫来了城防将军，无双摆摆手说道。
“还有，给陛下送一份奏章过去。”
“是，殿下！”
无双回头，看了一眼依旧站在城楼上的红莲，说道：
“走吧！”
“红莲，走吧！”
连叫了两声，红莲才像是刚刚反应过来一般，回应了一句。
通过这几日无双给红莲看的各种资料，以及读心，无双确认，红莲已经对六国贵族完全失去了同情心，也完全放弃了自己的复国梦。
但是，卫庄和她在一起了这么多年，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放下的。
除非，有朝一日卫庄也可以向六国贵族一般，在她心中被彻底否定掉。
不过看卫庄现在的模样，恐怕距离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入夜，在咸阳宫内，始皇帝的书房中。
嬴政已经处理完了今天的政务，正在和上卿蒙毅讨论着今天无双的所作所为。
无双以及红莲说出的话，即便没有黑冰台，也有人一字不差地写在了奏章上，递到了自己的桌前。
在看完之后，始皇帝又将这份奏章给蒙毅观看。
对于蒙毅，或者说蒙家之人，始皇帝一直都非常信任。
所以蒙氏兄弟的父亲蒙武可以成为大将军，蒙恬可以独自率领三十万大军镇守长城，蒙毅可以看皇帝递给他的奏章，蒙羽儿可以毫无阻碍的接触到无双。
“蒙卿，对于无双今日的行动，如何评价？”
在蒙毅看完之后，始皇帝问道。
“臣以为，无双公子的手段十分高明。”
“对于那六国逆贼而言，六国的王公贵族虽然不能说是他们的主心骨，但至少是一个精神上的领袖。”
“如今，红莲公主这个韩国王室仅存的成员，主动帮我大秦辩护、自愿与我大秦公子定亲，必然可以让那六国反贼军心涣散，想必这天下又能少一些与我大秦作对的鼠辈、又能多平静一些。”
“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据臣所知，那红莲公主……可能有些委屈公子了。”
“哈哈哈哈哈……”
蒙毅的话，让始皇帝不由得大笑起来。
笑了一阵之后，嬴政和蒙毅对视了一眼之后，君臣二人不约而同地，再度笑了起来。
无双这一招，实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