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相识(1 / 1)

◎“他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怕不是聋了?”◎

自那日慕宁与平汝闹不快后离去, 孟文心中十分愧疚,劝了平汝好几次这才来到他们居住的府门前,特来邀请他们再次做客。

找到他们的处所并不困难, 平汝随便打听了一下, 就知道他们是新搬来袁州的一户富商。

来到谢府前, 孟文颇有些紧张,但又有些兴奋的期待。

开门的人是位女子,那女子身着缟素, 神情悲戚,眼圈周围红红的, 似是刚为谁料理后事的模样。

莫不是这谢府上谁出了事?

但她一开口就把孟文给惊到了。

这女子居然知晓自己的名字, 还对自己出现在此很是惊讶。

“这位娘子,你认识在下?”

洛如看着眼前这个身体孱弱的青年男子,对上那双眼时,是她从未见过的陌生感, 仿佛两人从未相识过一般。

洛如皱着眉凝视着他,“你不记得我了?”

孟文本欲继续, 平汝打断了他们二人的对话,戒备似地盯着她, “洛娘子竟识得吾夫?”

“吾夫?”洛如只觉脑中一片眩晕,脚下也不稳了起来,“你和她什么关系?”

往日在师川一别, 再见他竟已与她人结为夫妇了么?

“你们是?诶!?他和三师兄长得一模一样!”

见到府门前的洛如迟迟不走, 好像在和谁说着话, 李安安好奇走去一瞧, 发现立身于洛如对侧的青年男子居然与何商与长得别无二致。

但他身上病气过重了些, 还是和何商与有些许差别的。

“什么什么!?”

秦十堰听到外头的动静, 赶忙跑来,连带着其他人一同都堆在了府门口处。

何商与见到孟文时,眼底不禁闪过一份愕然,更多的是惊骇。

世间居然会有如此与他相像之人。

“咳咳!”孟文也被吓了一跳,咳得更厉害了些,“郎君,你…”

平汝也是一愣,但回过神后又将视线略过了去,自顾自道:“跟阿文比差远了。”

秦十堰小声说道:“这个,不会,就是洛娘子所说的孟文吧?”

站于院中的谢执说道:“既然如此,都先进来吧,别站在门口吹风了。”

本要离去的洛如又折返了回来,跟着众人一同进入了府内。

秦十堰疑惑道:“洛娘子,你不是要走了么?”

李安安扯住他的手,把他身子拉下来没好气道:“还看不明白吗?别说话了你!”

洛如:“我迟些走。”

之后秦十堰吩咐下人备好了晚膳,几人落座于厅房之中用饭。

孟文娓娓道来了此行的目的,为得就是再邀请慕宁和谢执到他们的小院之中做客。

孟文缓缓起身,满含歉意道:“上次真是抱歉,让娘子被误会,孟文在此给你赔个不是了。”

慕宁:“不必,我也不去。”

围在桌前的众人都很好奇这个上次是什么时候,他们又是如何认识的,又是如何结下梁子的?

平汝放下手中长箸,面露不悦,微愠道:“我们都给你道歉了,为何还是这般?”

慕宁懒懒地抬了抬眼皮,只那一眼,就将盛气凌人的平汝给震慑住了。

孟文拍了拍平汝的肩,“汝娘。”

这一称呼令洛如下意识转了过去,发现他叫的人不是自己后,方才眼底踊跃的光芒瞬间暗淡了下去。

平汝不满地瘪了瘪嘴,不再继续说话。

“如此,我们也不叨扰各位了,实在是对不住。”

“来都来了,吃完饭再走,免得别人以为我们把客人给赶走了。”慕宁平静地吃着碗里的菜食道。

听到她这么说,孟文温和一笑,慢慢坐下道:“多谢各位的招待。”

他的身子实在是差得厉害,吃这一餐饭,不知道咳了多少次,每一次咳起来都像是被压弯了的长竹一般。

看着这一幕,何商与不由得有些异样的感受。

平汝不知喂他喝了什么,她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玉瓶,里面好像装着深红色的**,喝下后没过一会便神色如常,咳嗽的次数也少了。

洛如见他能正常说话后,冷不丁地问了句:“孟郎君可是袁州人?”

“不是,”孟文浅笑着摇了摇头,“我原先是师川人,后来因身体染了疾,汝娘听说这里有能救治的方法,才来的袁州。”

洛如细细琢磨这其中的话语,那么他和平汝就是在师川认识的了。

“你们夫妻二人是如何相识的?”

这种私密之事被她这般突兀的在饭桌上问出,饶是忍了许久的平汝也忍不下去了,她警惕地看了眼洛如,但洛如对她的警告视而不见,双眼依旧紧盯着孟文,等着他的下文。

平汝冷声道:“洛娘子如此好奇,这是要问出我们夫妻二人所有的事来吗?”

孟文安抚道:“汝娘,无妨。”

“阿文!”

今日来此本就不是她心中所愿,现在又凭空多出来一个认识孟文的妖,虽然上次几只妖一起被朱浪关在石室中,但她还是不得不防着些,谁知道打的什么坏主意?

洛如讥讽道:“我不过是问问,平汝娘子何必这般紧张,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厅房内的氛围异常诡异,沉得住气的人仍旧顾着吃饭,沉不住气的人早已传音遍入到其他人的识海中了。

秦十堰:“她们等下不会打起来吧?快吃饭啊,等下被掀了!”

李安安:“看起来火药味冲天了,怎么这么巧啊!”

何商与:“这位孟郎君和我当真是像极了。”

苏卫:“你们怎么还能使出多人传音啊?还有,你们也认识这个和三师弟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吗?”

慕宁:“闭嘴。”

识海倏地安静了下来,每个人都诚惶诚恐地吃着晚膳。

孟文解释道:“不是的,洛娘子误会了,汝娘只是性子急了些,还望见谅。”

“我以前是个教书先生,是在师川的柳府家教书,与汝娘,就是在那相识的。”

洛如“蹭”地站起来,吓得秦十堰那端着碗筷的手一抖,连带着李安安也抖了一下。

“你说的可是师川楚水街柳忠明家的柳府?”

孟文似是没想到她的反应如此之大,也意外她竟知晓自己是在哪里教书。

“是。”他点点头道。

不可能!

洛如在心底嘶喊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明明在楚水街家柳府前与他相识的是自己,是她洛如,怎么会是她平汝?

洛如压下了心中的愤然,带着十分明显的敌对与质问语气道:“平汝娘子,当真如此?”

平汝冷哼:“还能有假么?”

洛如冷静了片刻,唇角提起起一抹冷笑来,“既如此,吃完这顿饭,就尽早回去吧,免得孟郎君又沾上风寒,病上加病,伤身。”

一听这话,平汝又一次放下手中长箸,登时起身,环视一圈后,道:“看来你们并不欢迎我们,这样,也没有什么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阿文,我们走。”

孟文自知这顿饭的不愉快都是因他而起,也不好继续打扰,只能欠身道歉,“抱歉,我们先行一步了。”

在他们走后没多久,洛如也对着众人又一次辞了行。

“今晚是我的不是,扰了各位的兴致,下次来师川天湘楼,我定当好礼相待。”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众人总觉得洛如先去的地方不是师川,而是孟文的家。

平汝带着孟文回到梅林之中,将人扶进屋中躺下休息后,独自一人出了门,在这木屋上设了一道屏障。

这道屏障可以阻隔屋外一切杂声,任是打雷刮风屋内之人都是听不见的。

但是这种术法极其耗费妖力,她却还是使出来了。

“出来吧。”

平汝早就察觉了那跟了他们一路的洛如,只是碍着孟文的面,没有直接戳穿,现下人已被他护在其中,这洛如就是有一万个心也是动不得里面的人的。

白色的倩影悄然出现在梅林之中,接着是那一身毫无掩饰的杀意腾冲而起,直直地往平汝那下压。

“你到底要做什么?”平汝瞬刻闪至洛如面前几米处,“我与你应当没有任何仇怨,为何要追到此处?”

“无仇怨?”洛如讥笑道:“你最好重新说一遍,你和孟文,是如何认识的?”

“他之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怕不是聋了?”

洛如蓦地腾至平汝面前,二人相隔仅有一臂的距离,她身上仍穿着白日的丧服。

素白的衣裳在夜晚的凛风下摇摇晃晃着,随着她眼底的凌厉之色愈发强烈,打在衣袂上的风劲也就愈加威猛,衣裙的下摆随着那风的力度开始疯狂地躁动着,她周身唤来的凛风压得平汝有些喘不过气来。

“再给你一次说实话的机会。”

平汝也不逊色,旋即召来这四里八外能用上的花枝树叶,全部化成一柄柄锋利的刀剑,悬浮在她身后欲试待发着,“少废话,打赢我再说!”

梅林中一片狂风席卷,她们术法交集发出的爆响声传遍整片山林,战斗猛烈至极。

屋内之人却毫无知觉,仍在床榻上安歇着。

只是不一会,就被剧烈的咳嗽给弄了醒。

孟文的胸前起伏剧烈,一只手死死撑着胸口,“哇”的一口吐出好大一滩鲜血在地板上。

他想,自己可能已经到了大限将至的地步了。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平汝。

她陪了自己这个病秧子这么久,也是苦了她,现在这样也好,总不会再拖累她了。

孟文擦拭了嘴角溢出的鲜血,奋力起身走到书案前,拿出笔墨纸砚来,右手持着一只沾了墨水的紫毫,在宣纸上写下排排小字,虽是笔翰如流,但持笔的手还是因为身上的病而有些绵软无力。

写好后,他将其放入了事先准备好的信封中,搁在了平汝的床头下。

现下这么晚了,还未见到人回来,孟文有些着急,他先收拾了地板上的血迹,生怕平汝回来看见而担心,但是现在已经收拾完这么久了,还未归来,他只好披衣外出等着人归来。

他提起一盏油纸灯,推开了屋门,设在屋外的屏障顿然消失,屋外震响山野的打斗声如同快马一般传入了他耳中。

幽黑的梅林中,他依稀只能看出有两人在争斗着,看那身影,他不由一惊。

“汝娘!”

这一声叫喊生生叫停了二人,她们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看那屋前之人。

“孟文!”

“阿文!”

平汝率先一步来到孟文身前,用自己的身躯挡着他,防止洛如的下一步动作。

洛如急声道:“孟文,我才是那个与你在楚水街相识的女子!我不知这**妖使了什么妖法让你忘了我,但是你之前所说的,在楚水街相遇的女子,是我洛如,不是她平汝!”

二人在外斗了许久,身上脸上皆是斑驳血迹,已然分不清到底是谁身上的血了。尤其是洛如那身丧服上,全是鲜红的痕迹,看得人触目惊心。

孟文的手骤然一松,攥在手心的油纸灯应势而倒,发出纸张碰地的清脆声响。

油纸灯里的灯火与那油纸相碰在一处,瞬间点燃了起来,火势也跟着风力旺盛了不少。

平汝伸手一挥,挥开了那快要蔓延至屋内的火灯,顺带将其给熄灭了去。

孟文向前走了几步,将平汝给护在了身后,“洛娘子可能是认错人了,我在楚水街确实是与平汝相识的。”

“不可能!”洛如近乎咆哮道:“那是我!是我先变成一副极丑的相貌,碰见了你,我们一起救了墙角里的猫儿,那也是我们第一次相识!”

孟文一口气又顺不上来了,猛地一咳,像是要把肺里所有的东西全部给咳出来,平汝慌忙掏出玉瓶想要将里面的东西喂他喝下,却被他一手推了开。

“不,不必了。”孟文虚弱道。

接着又是一咳,这一咳相比之前在房屋里要猛烈得多,同比之下,肺腑里积攒的污血吐出来更多了。

这一吐把一旁气势嚣焰的二人都给吓坏了,纷纷施法医治他。

但用妖力维持的健康终究会失效,而且他已经病入膏肓了,再施妖力救他不过是于事无补,而且这种延长性命的术法施多了,也会让妖变得更加虚弱。

“洛,洛娘子,你也许真的认错了人,我现在只想同我夫人一起,对不住,今日不能好好接待你了。”孟文捏紧了搭在胸前那只手的袖口,若无其事地擦去又溢出的鲜血,礼貌一笑道:“烦请你先回去吧,天色晚了,若有机会,下次我请你来此做客。”

洛如的心如针扎般,终究是拗不过眼前之人,她哽咽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