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妻身体抱恙,嗜睡了些◎
霜雪裹挟, 寒风肃肃。
银装覆盖的郊林里正有一辆快马车行驶其中,似是在赶路。
马车前坐着两男一女,皆是少年模样, 为首之人不敢松懈地策驶着道路的方向走势, 为的应当是车内坐着的人。
“三师兄, 驾马驾得不错嘛。”
“记得改口,嘴严实点。”
“知道了知道了,大禾。”
马蹄踏过之地, 皆掀起阵阵夹着雪的泥黄沙,在那条冷硬且又潮湿的道路上轧下一路的马蹄和车辙痕迹。
原是谢执一行人为了加快到不渡渊的速度, 但又不能带慕宁御剑而行, 便只能用最朴素的方法。
车外三人,那车内便就只有另外二人了。
他们此行要先到袁州落脚,听闻袁州内有一户县令忽地转了性子,一改从前的敦厚温和, 性情变得残暴不仁,专抢良家妇女到府上成亲, 惹得城内百姓苦不堪言。
有人说,那县令是被妖怪给夺了舍, 这才变成这样。
谢执有打听过,听这么一说,却是像是被妖怪夺舍之后的情形, 而巧的是, 姜玉泉的信中提到了这县令, 告知他这县令往年他碰见过, 名唤高卫林, 且知晓有关万年清之事。
若想了解更多关于万年清的记载, 便可前去寻他一问便知。
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谢执决定要乔装身份进入袁州,一来是方便行事,二来也是为了防止那高卫林真被妖怪夺舍后看见他们而起疑。
此次他们的身份是到外游玩的商户,其余几人便是随从的仆侍。
正巧听闻袁州内有一布商之女被那高卫林给瞧上了,半月之后便要登门迎亲,那布商不敢违抗,但又不舍家中独女嫁给一个不相匹配之人,急得到处寻人求助,被谢执给应了下来。
“扮成商户去袁州我能理解,但为什么掌门的身份是富商,师妹的身份就是富商夫人了?”秦十堰一条腿搭在车板上,另条腿微屈,右手放在那膝盖上,背靠着车门问道。
“你好奇个什么劲?你不会还想跟师妹抢那个富商夫人的位置吧?”李安安拍拍他道。
“掌门这么做定是有他的道理的,现在师妹的情况紧急,当然得权衡一下其中的利弊了。”何商与说道。
“我就是觉得奇怪,你难道不觉得吗?”秦十堰看着旁边的李安安道。
李安安飞快地眨了眨眼,蠕了蠕唇,过了半晌也憋不出一句话来,“没有啊,你想多了吧,你看看三师兄,他都没说什么。”
何商与正看着前方的路,但一双耳也在仔细听着两人的对话,听到这他微微偏过头来,“好像,是有一些,但我说不出来。”
“没有的事,别想了,看路啊!”李安安十分自然地转回头去看沿途的风景。
秦十堰正好奇,这里有他们两个人守着就行了,怎么李安安却不待在马车内,非要出来跟他们挤在一起。
想着想着,他就想得偏了。
李安安看景正看得好好的,耳边兀地被秦十堰一声拍掌给引了去,马车上听着那轴轮汩汩的声音本就响亮,再来这么一声脆响,加上之前的心虚,不免被吓了一跳。
“我知道了。”秦十堰眯着眼挑眉道。
“你,你知道什么了?”李安安低声问道。
秦十堰像是只得了什么好物的狐狸一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后,用着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你猜。”
被这么一出给整的无语了一瞬,李安安白了他一眼,又不能继续追问,只好别过头去继续看风景。
外头不比车内暖和,这么吹一路,也是冷的。
她下意识地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毛氅,秦十堰注意到后,有意往她身上靠了靠。
感知到有人一直往自己这里靠,李安安不解地看去,只听他说了这么一句。
“凑近些,就不会冷了。”
李安安蓦地低下头来,轻“嗯”了声。
车内暖意翩然,坐在外头受着寒风的三人一下就察觉到了,他们都知道这是谢执施下的咒术,所以都十分自觉地贴着车门靠。
谢执看着怀中昏睡之人,那双手依旧是冰凉如雪,怎么也捂不暖,索性将人往身上带得更紧了些。
怀中之人面色红润,身上的体温却愈渐降凉,他给她披上了那张从秦府带出的狐狸毛毯,白得发亮的绒毛盖在她身上,添得她那张脸愈显艳丽。
“快醒来吧,总是让我担心你。”谢执轻叹道。
低头看向那张恬静的睡颜,谢执又不免笑了笑,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面颊,“睡着了才这么乖,你还是不乖些的好。”
“吁——”马叫声与人身并齐。
“发生何事?”谢执收回手往外看去道。
“老爷,无事,我们已经到袁州了,就是城门口处正排查行人。”何商与回答道。
此行三日,终是到了袁州。
城门口处两排守卫正排排站着,来往行人皆要排查过才能入内,秦十堰见状赶忙下去交涉。
李安安也跟着跳下马车一同行至守卫面前。
“几位大哥,我家老爷乃是师川来的富商,此次来袁州仅是为了带着我们夫人游玩,既然看过了,那就行个方便,让我们老爷夫人进去罢。”秦十堰笑盈盈道。
“既然是排查,那便要里外仔细瞧过了,才能放进去,若是就这么随意将人放进去了,之后里边出了什么事,岂不是我们的过错了。”那守卫一脸正气道。
“是是是,只是我家夫人偶感风寒,不便露面,”秦十堰顺势从袖间掏出一个钱袋来悄悄地放进守卫手中,“行行好,让我们进去。”
“说了不行就是不行!”守卫一把将钱袋扔了回去,吹胡子瞪眼道:“车上的人赶紧下车!”
“我说你怎么就不能通通人情呢?我家夫人病了,见不得风,非要人下来,到时候病得更重了怎么办?”李安安双手叉腰道。
“无妨。”
车内传出一声润朗好听的声音,让几个原要发作的守卫火气消下去一半。
“可否自行来查,我们不便下车。”
守卫纳闷着,这有何好不便的,难不成还少了腿下不来路?
想着也没再继续纠结,这后头还排着许多人等着进城,再不快些今日又要赶班熬点了。
他走到那马车旁,先是看了眼这车夫,倒是长得挺俊俏的,还有刚刚那个丫鬟和侍从,都生得一副好样貌,虽然都是穿得粗布麻衣,但各个看起来都不似仆从,倒像是公子小姐。
只是他掀起车帘后,看到里面一幕便不住一愣。
那富商竟生得更好,恍若天人之姿,他的夫人倒是没怎么瞧见正脸,被那张毛氅遮了个大概,也瞥不清脸。
但依稀也能瞧出是个美人。
只见他歉意一笑道:“抱歉,吾妻身体抱恙,嗜睡了些,现下正在此昏睡着,多有不便,还望见谅。”
何商与闻言往后一看,也怔愣了一瞬。
想起那丫鬟方才说的沾了风寒,守卫赶忙放下车帘,生怕寒气浸入,直道:“是我们几个冒昧了,放行!”
秦十堰和李安安听到放行后回到车板上,临行前还不忘抱拳对着那几个守卫道:“多谢,多谢。”
秦十堰早早出发前便联系了袁州内的人,安置好了一处宅院,这里也是有他们秦家产业的,所以行事起来也就方便许多。
几人来到了这处宅院内,卸下车上物品后,将人都安置好住所,便早早地歇下了。
舟车劳顿了好几日,早些歇息也是为了洗去这一身的劳累气,也好明日尽早做准备,去到那布商家中,解决他们家独女被抢之事。
吃完晚饭过后,所有人都早早歇下了。
只有谢执还守在慕宁床前,为她续暖。
原本是每个人一间房的,但是谢执说做戏便要做全套,二人便合为一间房。
当然,秦十堰和何商与是十分相信掌门的为人的,所以也不会担心什么。
也不知李安安在想些什么,一会儿忧愁一会儿笑的。
用完晚膳过后,她脑中还是在想秦十堰白日里说的那番话。
他到底知道什么了?
不会是猜到了谢执和慕宁的事吧?应该看不出来是自己一点一点撮合的吧?也应该看不出来,自己的行为异常吧?
与其自己在这胡思乱想,还不如直接上去找人问个清楚,多一个人助攻,那也是好的。
说是这么说,但走到他房门前又怂了。
屋内烛火明亮,映照着秦十堰坐在桌案前写东西的影子,不知在写什么。
她杵在门前,在进与不进之间来回徘徊着,也没注意到那影子无声无息地移动了去。
寒风倏地呼过耳畔,房门也陡然被拉开,伴有一道诧异声。
“五师姐?你找我?”
“啊,对啊。”李安安无法,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秦十堰侧过身示意人进来道:“那就进来吧,外头冷,等下把你冻出病来就不好了。”
“嗯。”
一进门,就能看见他方才在桌案上写的东西,像是一封信。
“你在写什么?”李安安坐下后问道。
“那个嘛,是传回家里报平安的信,这不是之前刚经历了一场,心里难免有些后怕,所以现在到哪都要给家里写封信。”
说是信,但又怕给她看见似的急忙揣进手里藏着,甚至还羞红了脸挠了挠头。
李安安点点头,也没注意到他此刻的异常举动,心里想的全是白日他说的那句话。
到底知道什么了?
“对了,五师姐,你找我什么事?”
李安安有些激动和兴奋,但又有些不敢确认,她问道:“你都知道了?”
“什么我知道了?”秦十堰想了想,忽地恍然大悟道:“当然了!”
但李安安看他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一圈又一圈,几乎不敢确认。
怎么谢执和慕宁的事能让他脸红成这样?
但下一句话,她就全明白了。
“我知道你喜欢我啦!所以我连夜写信给爹,将此事告知给他了。”
李安安:“?!”
作者有话说:
秦十堰:我都知道了!五师姐就是喜欢我!
李安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