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家恒之前就在瑞祥银楼管帐,康复以后许老爷索性把银楼所有事物都交给他打理。许家恒失忆的那段日子许家昌趁机而入想要取而代之,无奈他根本就不是这块料,连连出错不说,账目也是弄得一塌糊涂。
自从在邻镇赌博欠了一屁股债,许老爷就不许他去银楼,惟恐辛苦经营的家业毁在他手上。如今许家恒恢复如初,许老爷再也没有后顾之忧,放心让他接管当家的位子。
柳叶儿和许家恒一向是寸步不离,虽说许家恒现在可以照顾自己,但他还是习惯性地带着柳叶儿,无论走到哪儿两人都在一起。
大名鼎鼎的瑞祥银楼对柳叶儿来说并不陌生,凡是云雀镇的百姓都知道,尤其是未出阁的姑娘都盼望着拥有几件瑞祥银楼的首饰当嫁妆。柳叶儿还记得戴上那对龙凤金镯子的时候,激动地语无伦次,觉得这辈子真没白活。
几个月前,她还是个街口卖豆腐的大龄姑娘,路过银楼也不敢进去逛逛,就怕人家笑话她浑身酸豆腐味,识破她根本买不起任何一件首饰。而今,柳叶儿俨然成了银楼未来的女主人,依偎在她俊美无双聪明能干的相公身边,银楼的伙计和进出的客人见到他们都会行注目礼。
她是不是太幸福了?!
柳叶儿不止一次这样问自己,当初嫁到许家主要是照顾痴傻的许家恒,幸运的话生个一男半女,她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少夫人。没想到许家恒好了以后,非但没有嫌弃她,反而视她如珍宝。
既然许家恒恢复记忆了,他应该还记得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吧!许家恒绝口不提那位阮小姐,也许是怕柳叶儿多想,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
柳老娘在许家厅堂喝茶的时候,柳叶儿正和许家恒在一起,她不知道父母为她至今没怀上孩子焦急不安,更不晓得娇蛮霸道的苗氏吃了她娘的闷亏。柳老娘连传说中生儿子的秘方都能弄到手,只会耍泼的小媳妇又算得了什么。
“二少爷,少夫人……”银楼伙计阿福领着一位少妇上了楼,为他们介绍道,“这位是孙夫人,她来取上个月预定的紫晶金钗。”
许家恒朝那少妇点点头:“孙夫人,请坐,阿福,上茶!”
“是,二少爷!”阿福做个请的手势,示意孙夫人坐在对面,跑到柜台后面倒茶。
珠光宝气的少妇微扬嘴角,那双略微上挑的丹凤眼满是笑意,毫不遮掩欣赏之情,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许家恒。留意到他身边的柳叶儿,眼神忽又变得冷漠,嘴角也不知不觉撇了下。
柳叶儿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自打她在银楼帮忙,就没少遭人家白眼。如今的她是女性公敌,这些妇人借着买首饰的名义接近许家恒,看她在身边寸步不离都以为她是故意的。其实,就算没有柳叶儿,许家恒也不会多看她们两眼。
“上个月预定的紫晶金钗……”许家恒低头翻看帐簿,仔细核对相关内容,“原来是孙记当铺的孙夫人,请问收据拿来了吗?”
“带来了呢!”少妇听到许家恒问话,顿时喜上眉梢,忙不迭地取出收据递给他,“许二少,喏,你看看,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应该就是这张了。”
许家恒伸手去接,少妇攥着收据不松手,许家恒只好抬眼看她:“孙夫人,我看清楚就到库房取货!”
“你怎么看都可以……”少妇脸上挂着妩媚的笑意,身子前倾露出白皙的脖颈,完全当柳叶儿是透明的,“要我坐到你身边也行哪,这样有没有清楚一些……”
许家恒接过收据起身走向柜台,淡然一笑:“孙夫人稍等,我去库房很快回来。”
“呃,好啊……”少妇怏怏地应了声,尴尬地拢了拢衣领。
阿福递上茶,跟许家恒同去库房。柳叶儿看着好笑,每天朝许家恒放电抛媚眼的女人多了去了,要是生气只会气坏自己。
“孙夫人,听说这个月是你的生辰,孙少订这支金钗想给你惊喜,没想到你亲自来取了。”柳叶儿合上帐簿,笑吟吟地望着她,“这个式样是孙少选的,你一定会喜欢的。”
“是吗?”少妇轻哼了声,抚弄着刚染红的指甲,“别以为云雀镇就瑞祥一家银楼有什么了不起,要不是我指名来这,我家相公就托人去京城订了。”
柳叶儿笑着点头:“多谢孙夫人的照顾。”
柳叶儿怎么看都讨厌,少妇看她笑眯眯的样子就来气,心里不痛快想找人吵几句,骂她最解气了。
“照顾?你当我是照顾你啊!我光顾许家的生意可不是为了来看你!一个卖豆腐的,也不好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你还妄想拥有这间银楼么!”
“孙夫人多虑了,银楼客人太多家恒忙不过来,我只是帮忙而已。”
“帮忙?哈,你除了会跟着相公转还有什么本事?我告诉你,男人的心要是不在你身上,死缠烂打是没用的,你别以为这样就能万无一失!卖豆腐的,你倒是给我说说,你都忙什么了?据我所知,磨豆腐跟做首饰大不相同啊!”
“做首饰有工匠,我帮家恒打理银楼。”
“哎呦,那就是掌柜呢!你这样的能做掌柜,我都能去京城做大官啦!啧啧,真不知道许老爷子是怎么想的,居然留着你拖累许二少,这样下去,咱们还是去京城买首饰好了,远是远了点不过心里踏实嘛!”
少妇摆明要给柳叶儿难堪,不少客人支起耳朵听她们说什么,柳叶儿管不了少妇怎么说,但最起码她也能为银楼说句公道话。
“京城银楼有好几家,样式不比瑞祥多,价钱却比瑞祥多两成,乡亲们购置首饰还是会到这儿来。许家做生意讲求货真价实童叟无欺,所以瑞祥的名声才会越来越响。金银首饰不是萝卜白菜,会过日子的人都得精打细算,我想没几个人嫌银子多得花不完舍近求远耽误工夫又浪费钱。”
柳叶儿话音刚落,其他客人纷纷点头附和,少妇的脸越涨越红,啪地一声拍案而起:“你不过就是个卖豆腐的,少在那儿猪鼻子插葱装象,我会不会过日子要你说啊,我的银子多的花不完也要你管?!”
“我只不过打个比方,孙夫人何必非得对号入座呢!”
“你,你……”
“孙夫人,您的紫晶金钗!”阿福捧着精美的首饰盒递上去,“请您过目!”
少妇一把抢过盒子,凶巴巴地瞪着柳叶儿:“贵客上门你不稀罕也就算了,还敢说风凉话数落人,好,你们银楼以后别想做我们孙家的生意。”
柳叶儿淡淡地说:“公道自在人心,请孙夫人就事论事。”
“好啊,好得很……”少妇跺了跺脚,转身跑下楼梯,嘴里大声嚷嚷,“这是什么世道,卖豆腐的都能拽上天,不来了,以后再也不来了……”
楼下的客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指着少妇的背影悄声议论,阿福急得不停搓手,回头看眼一言不发的许家恒,连忙冲下楼去跟客人们解释。
柳叶儿看到许家恒,后悔刚才太冲动了,再怎么说人家也是客人,哪能针锋相对争个对错!
“家恒,我……”
许家恒走过来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我都看见了,你说得对,那种客人不要也罢!”
许家恒的笑容如同一阵春风,迅速驱散了柳叶儿心中的不安。柳叶儿感激地回握住他的手,他总是毫无条件地信任她支持她,得君如此,夫复何求!
“二少爷……”看守库房的韦伯手拿一份清单追了出来,“这些都是没找到主的首饰,您看怎么处理?”
柳叶儿不太明白:“韦伯,你说有人交了定金却没来取首饰?”
“是啊,少夫人,每年至少有十几件这样的首饰,定金只够支付工匠的工钱,金子不能总这么浪费着啊!”
“那怎么办?总不能一直等下去吧?万一人家不来了呢?”
“放心,银楼和客人之间有约定,订制的首饰保留一年逾期不候,定金归银楼所有!许家恒浏览了一遍清单,看到下面一行不由诧异,“诗情画意?这是什么首饰?咦,是我订制的?”
韦伯愣了下,刻意压低了声音:“二少爷,您,不记得了吗?”
许家恒怔怔地望着韦伯,努力想了好久,说:“你带我去看看,见到东西我就能想起来了。”
“是……”韦伯看了眼柳叶儿,犹豫道,“二少爷,少夫人也跟着咱们去吗?”
“嗯,这会儿没什么客人,叶儿一起去好了!”
韦伯没再说话,许家恒和柳叶儿紧随其后。库房紧挨着银楼,地方很隐秘也不显眼,乍看上去还以为是普通的民房。许老爷对建筑颇有研究,从那藏宝阁就能看出几分功力,银楼库房这么重要的地方他更得卯足劲儿了。
不出所料,灰墙青瓦的民房只是韦伯等人休息的地方,真正的库房在后院里,满墙爬墙虎的庇护下,那把铜色的方形锁不是一眼就能找出来的。韦伯打开第一道锁,里面还有两扇紧闭的铁门。
许家恒拿出一串钥匙,用那把最长的打开手掌大小的九孔锁,推开沉重的铁门,柳叶儿终于见识到真正的金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