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谍战岁月
吴山岳站在囚车的窗口。
“刘波先生,你这种不合作态度,令我很为难啊。”吴山岳阴冷的眼神看着刘波,说道。
刘波看了吴山岳一眼,“阁下是?”
“鄙人姓吴,你可以叫我吴先生。”吴山岳说道。
“国党党务调查处上海区行动股股长吴山岳。”刘波缓缓地说到,点点头,“久仰大名。”
吴山岳的脸色立刻变了,他只是说了一个姓,对方竟然立刻点出了他的职务和姓名,这令吴山岳不寒而栗
红党竞对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如此了如指掌?
此一瞬间,吴山岳作出了一个决定。
按照他本来的想法,‘鱼肠’是不能留的,审讯一番,能挖出更多的情报,最好不过,若对方冥顽不灵,那便结果了对方,也算是为被‘鱼肠’所‘杀害’的党国‘志士’报了仇。
国府方面要引渡‘鱼肠’,此事有些时日了,红党方面自然也早就知晓,可想而知,所有能和‘鱼肠’扯上关系的红党必然早就转移和切断联系了。
‘鱼肠’威名赫赫,一度令上海党务调查处风声鹤唳:
在吴山岳之前的党务调查处上海区行动股副股长王德勤,以及吴山岳的直属领导暨前任上海区副区长王英华,都是‘牺牲’在红党‘鱼肠’之手。
这么说吧,引渡‘鱼肠’,目的非常简单,处决这名红党特科红队王牌特工,为被‘鱼肠’刺杀的上海区党务调查处要员报仇,为党务调查处上海区洗刷耻辱。
不过,现在看来,鱼肠对党务调查处了解的十分透彻,吴山岳开始有些疑神疑鬼,他甚至怀疑党务调查处内部有红党之潜伏特工,这个怀疑令他如鲠在喉。
刘波先不能杀,要尽可能的从他的嘴巴里扣出这些秘密。
……
“押走。”吴山岳深深地看了刘波一眼,挥了挥手。
立刻有特工上来关门,从外面锁上车门,与此同时,车内也将车门反锁。
囚车在党务调查处特工的押送下,快速驶离薛华立路。
吴山岳则上了一辆小汽车离开。
大约五分钟后,小汽车拐了个弯,停在了一个巷子偏僻处。
又是十余分钟后,一名穿着半旧西装的男子缓步进入巷子,来到车边。
“股长。”
“有发现异常没?”吴山岳沉声问。
“暂未发现可疑人士。”
“你嘴巴里什么味?这么冲。”吴山岳皱了皱眉头。
“水煎包,韭菜馅的。”半旧西装男子嘿笑说。
“去吧。”吴山岳略捏了捏鼻子,摆摆手。
来人点点头,压了压翻毛的礼帽,迅速离开。
“开车吧。”吴山岳对司机说道。
“是。”
车子从巷子里开出来,很快就融入了繁华的金神父路。
“红党真的如此绝情,把‘功勋卓著’的‘鱼肠’当作弃子了?”吴山岳陷入了沉思。
党务调查处向法租界申请引渡刘波,是以引渡刑事犯的名义,而不是以红党分子的名义。
刘波,代号‘鱼肠’,红党特科红队王牌特工,先后以‘暴力手段’‘杀害’包括上海公安局副局长兼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副区长的王英华等人,‘证据确凿’。
事实上,国府向法租界提出引渡的是‘杀人凶手’刘波,而非红党‘鱼肠’。
这是一桩‘不含政治色彩’的‘普通’刑事引渡案。
故而,党务调查处上海区并不担心此事会影响到‘国红谈判’,也毋需担心会引起舆论嘈杂。
最重要的是,在整个引渡过程中,红党方面一直保持沉默,并没有出手阻拦,或者是是制造舆论障碍。
这也令吴山岳极为自得,因为提出以刑事犯罪的名义引渡刘波,排除政治层面的干扰,这正是他的主张。
整个引渡程序合乎法规,刑事犯罪证据‘确凿’,也符合国民政府刑事法律。
……
现在看来,他的这个主张和决定是极为有效的,红党面对该刑事犯罪引渡请求,即便是想要营救刘波,也无从下手。
不过,吴山岳一直不相信红党会真的彻底放弃‘鱼肠’,故而在今天这个特殊日子,早就提前安排人暗中窥伺,希望能发现红党人员的踪迹,只可惜,红党似乎无比冷血绝情,将‘鱼肠’视为弃子。
“不是一直宣传所为的阶级同志,革命战友的嘛,该抛弃的时候,也是毫不犹豫啊。”吴山岳啧啧出声。
“股长,刘波在监狱门口唱了那首歌,会不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坐在副驾驶的一名中年特工问道。
“无妨。”吴山岳摆摆手,“放出消息,有杀人凶犯假冒红党,意欲假借此身份逃脱罪责,并且嫁祸与红党,以兹破坏国红两党的合作,我方强烈谴责。”
从红党对‘鱼肠’的铁石心肠,吴山岳判断,红党方面不会对此行为予以驳斥。
所为舆情汹汹,背后必然有人推波助澜,只要红党不站出来抨击,闹不起来的。
‘红党刘波’案一度很轰动,很多市民都知道刘波是红党,但是,这不重要,刘波是不是红党,不是市民和一些媒体说是就是的。
这个消息传出去,红党‘哑巴吃黄连’,只能沉默。
党务调查处都说了刘波不是红党,而红党又一直沉默,那么,刘波便不是红党嘛。
吴山岳冷笑一声。
“是!”中年特工点点头。
……
时间往前回溯一刻钟。
薛华立路。
靶子场鉴于斜对面,一个苏北胡辣汤的摊子。
昌苼以及表哥林震在吃早餐。
两人目睹了刚才的一幕。
看到那名囚犯被押到囚车上带走。
林震开口要说话,昌苼微不可查的摇摇头。
林震表情微变,专心吃早餐。
几分钟后,两人吃完早点,付了钱,同摊主打了声招呼离开。
待两人离开后,那名穿着半旧西装的男子来买了两斤一斤水煎包。
“刚才那两位,瞅着有些面熟啊,一下子想不起来了。”此人对摊主说道。
“啊,你说昌老板啊,他是天涯照相馆的,就在这边不远处。”
“难怪了,有些面善。”半旧西装男子微笑点头,接过油纸包裹的水煎包,捏起一只,吃得津津有味。
……
这边,二人回到天涯照相馆。
“有情况?”林震问。
“刚才有人在现场盯着。”昌苼点点头,“此人一直在暗中观察附近的人群,当时距离我们左侧约莫三十余步的地方,那个戴礼帽的男人。”
“是那个穿着半旧西装的男的?”林震点点头,“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有这么一个人。”
“能看出来是哪方面的人吗?”他皱了皱眉头问道,“国府?红党?青帮?巡捕暗探?还是日本人?”
“看不出来。”昌苼摇摇头,“都有可能。”
“我们最近要小心点,别被日本人盯上了。”林震表情严肃说道,“日本人一旦占领了上海,我们的活动必须更加谨慎。”
……
靶子场监狱门口。
在刘波被国府方面的囚车押走后,程千帆命令鲁玖翻带巡捕去巡街,又吩咐李浩去给他买几条烟,自己则施施然敲开了监狱办公室的门。
约莫二十多分钟后,李浩小跑着回来了。
正在接受监狱看守恭维和吹捧的小程巡长从李浩手中接过香烟,将整整三条没有拆封的金黄香烟直接扔在了办公桌上。
“给兄弟们分分,这些日子大家辛苦了。”程千帆扔下这句话,同看守们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监狱看守看着小程巡长离开的背影,有些许唏嘘。
刘波出事后,众人避之唯恐不及,其中也包括程千帆。
但是,外人不知道的是,小程巡长暗中使钱、给大家打了招呼,让那刘波日子好过一些。
现在,刘波被国府方面拉走了,十之八九要挨了枪子,此间事了,小程巡长也没有过河拆桥,还不忘记给大家散烟,做事讲究。
程千帆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中,手中转动着打火机,却是并没有拨动引火。
他随后,用力的甩了甩打火机,与此同时,趁机观察了四周情况,这才拨动打火机,点燃了口中的香烟。
“查到什么了?”程千帆问道。
刚才他便注意到一个穿着半旧西装的男子在现场附近形迹可疑。
别的围观者都在议论纷纷,此人的眼睛却只顾着看四周的人,这立刻引起了程千帆的注意。
不能说此人不谨慎,只能说一些行为落在有心人眼中,变容易暴露。
当然,也不排除有些人就是奇葩,喜欢东张西望。
不过,作为特工,时刻要保持警惕。
而真正令程千帆判断此人有问题的是,此人在昌苼和其表哥离开早点摊之后,便上去买水煎包打听情况。
程千帆当时有两个怀疑:
其一,此人是冲着昌苼和他那位表哥来的。
其二:此人同昌苼以及那位表哥是一伙的。
此外,此人抬手付钱给水煎包摊主的时候,手腕上显露出了金表。
着同此人一身半旧的西装,头上的礼帽也翻毛了的情况显然不相符。
故而,程千帆判断此人有问题,极有可能是特务:
复兴社特务处?党务调查处的特工?日本方面?青帮?亦或是巡捕房的暗探?
程千帆无法确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人不是红党。
原因是——
“帆哥,那人抽大烟。”李浩说道。
“确定?”程千帆问。
“没错,味道错不了。”李浩说道。
“这个人的样子你见过,暗中查一下。”程千帆吩咐说,“找烟馆的人打听一下,注意保密。”
“行,我一会回巡捕房就去打听一下这个人。”李浩说道。
程千帆先是一愣,然后恍然,自己也是没忍住,摇头笑了笑。
中央巡捕房的烟馆、赌坊在这次大搜查中损失惨重,特别是他的三巡,更是下手稳准狠,现在巡捕房里就关押着一些烟馆的人呢。
……
回到巡捕房办公室,程千帆泡了杯茶,坐在躺椅上,一只脚翘在桌子上,翻阅着最新的《申报》。
《申报》大篇幅报道了昨日之战事。
公共租界内百老汇路、西狄思威路、斐伦路间,中日双方发生激战。
国军一度冲过四卡子桥,向东街进击。
汇山码头方面,国军曾一度将怡和路东西大板码头占领。
不过,因为日军援军已经抵达,双方多次厮杀后,国军最终基本上都被迫撤出新占阵地。
此外,日军援军已经在吴淞口登陆,并且建立了滩涂阵地。
而面对日军的猛烈反扑,国军死伤惨重,被迫撤出杨树浦,沿租界路口固守。
程千帆面无表情的摇摇头。
国军没有能把握住开战初期的绝对兵力优势机会,将驻沪日军消灭、赶入黄浦江喂鱼。
现在,日军援军已至,攻守易地,轮到日军主攻,国军防守了。
……
放下报纸,程千帆在琢磨天涯照相馆的昌苼以及其表哥。
巡捕房并没有接到天涯照相馆来报案。
此外,李浩一直关注着黑市的情况,天涯照相馆的那些‘赃物’,大部分投入黑市,并没有引来关注和打听。
如此,程千帆得出两个分析结论。
天涯照相馆,昌苼以及其表哥,肯定是有问题的,至于说此二人是哪一方阵营,暂未可知。
天涯照相馆和黑市上并无联系,或者说,这一伙势力同上海滩本地帮派势力并没有过多牵扯。
如此,程千帆进一步思忖。
这说明天涯照相馆背后的势力是外来户。
或者说在上海本地并无什么根基。
外来户?
他沉思着。
就在程千帆喝着茶,翘着腿,抽着烟、思索的时候,他办公室的门被猛然推开了。
“啷个瘪三……”程千帆破口大骂,就看到了气愤不已、满脸通红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皮特。
“这是怎么了,谁是,胆子不小啊,竟然敢惹政治处的皮特少尉!”程千帆假作发怒状,打趣皮特说,“是坦德尔太太,还是皮埃尔小姐?或者是……”
“你闭嘴。”皮特没心情和这家伙打闹,生气说道,“出事了。”
“怎么了?”程千帆这才意识到不妙,面容一肃,问道。
皮特从身上摸出一份文件,是法文的。
程千帆入目一看:
日海军第三舰队司令官长谷川宣布封锁中国沿海口岸,自山海关起,至汕头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