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宫靖魂(十三)(1 / 1)

次日,清晨,左丞相府。

轰隆,晴天霹雳。

朱亭衣怔住了,悠岚居然在一大早就来找自己,与其说是在商量,还不如说只是来告诉自己这个决定而已。——她居然要带着正被皇后通缉的人和病得奄奄一息的悠红进宫晋见大皇子,说明悠红现在不适合大婚。要么将大婚延期,要么退婚!

笑话!

大婚如果能延期还叫大婚吗?如果悠红被大皇子退婚,那以后悠红还能嫁给谁?

“父亲,首先我要说明的是,我不认为支持大皇子做储君就能将灵皇后推下台。所以,我不希望姐姐去做这样的牺牲品。其次,如果姐姐希望能嫁给大皇子,大皇子也想娶姐姐,那么他自然不会嫌弃姐姐现在的状况。”朱悠岚之前从来没有一次说过那么多话,脸色更显苍白冷峻,就连站在她身后的翡翠也感觉到了这时屋子里的异样。

似乎这一大家子人都有些怕朱悠岚。

也是,有这么个走过的地方都能结冰的人在家里,谁还能自由自在地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要是二小姐她一不如意就冰冻一下,谁能受得了?

“她的身份是,”朱悠岚回头看着翡翠,翡翠答:“季翡翠。”

朱悠岚才继续说:“季翡翠的身份是欧阳弗兰的弟子。将由她出面说服大皇子。那么父亲,准备进宫。”

朱悠岚似乎从来不给人余地,说完就自顾自地离开了,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朱亭衣叹了口气,闭上眼,他也想不到啊,把二女儿叫回来只是以为,她也许会有办法将悠红治好,可是悠岚竟然提也不提为悠红究竟是什么状况,冷着一张脸就将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

算了,由她去吧。

他揉了揉额角,吩咐了下去。看也不看翡翠便也自顾自的走了。

这一家果然很怪。——翡翠在心里嘀咕。当爹的竟然由着自己的女儿胡来,就算她很能干,但是对手是裳儿那级别的人物。那天晚上自己可看得清楚极了,要不是珊瑚跑得快,就真的交代在那了。

接下来的事情出乎所有正常人的意料,但是在这里发生却理顺成章得非常自然。

在日头还没有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朱亭衣、朱悠岚、脸被抹上了胭脂遮掩容貌的翡翠,还有马车里尚在昏睡的朱悠红便来到了靖央宫门前。

在剑城里出了那么多的事情,接连失去了两个最熟悉的亲人,翡翠每天都会望着靖央宫惆怅,可她还真的是第一次看到靖央宫的正门。

金色,映入眼帘的所有东西都是金色的!

宫墙刷着金色的磷粉,大风吹来便会洒下映着阳光的金色小雨;宫墙之上露出皇宫大殿顶端的金色琉璃瓦,不,那也许不是琉璃瓦,也有可能是东海里出产的橙黄色水晶!就连把守着宫门的士兵们,身上的铠甲也橙黄得似乎镀过黄金!

如果说落方城的华丽,是构建在衡江水系的精致画舫小船之上的,那么靖央宫的华丽,就完完全全地像宝石玉山一样横陈在靖河国的顶端!

翡翠暗自叹了口气,欧阳弗兰要她弑君,先不说这是大逆不道的事情了,弑君了之后怎么把君之心保存下来才是最大的问题!如果存不下来,难道还要一次又一次的弑君?开玩笑的吧?

“大皇子宣左丞相朱亭衣晋见——”重重的宫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太监走出来扬着尖尖的嗓门叫道。朱亭衣眼神肃穆,手轻轻地拂过衣袖,拍掉了袖子上那些完全不存在的灰尘,然后恭敬地走上前去,手顺势向前一递,一道暗淡的白光闪了一下,出来的太监脸上的皱纹以普通人看不到的速度轻轻抖了一下,冷漠的声音似乎也温暖了起来:“朱丞相,悠红小姐的病情如何?”

“托华公公的福,渐渐有了起色。”朱亭衣小声地回答。

“哼!依大礼,大婚之前大皇子与悠红小姐是不能见面的,此次朱丞相要求晋见大皇子,可真的让人非常为难啊……”华公公手往衣裳里一收,便双手合拢放在身前,变成了刚才冷漠的样子。

朱亭衣脸色完全不变,手以最快的速度再朝华公公伸过去,这次是金光一闪,华公公脸上的皱纹终于绽放出一个叫做笑的表情,冲外面的一行人点点头,转身朝守卫挥了挥手,至少有两仗高的皇宫侧门无声地滑开了。

朱悠岚面无表情地跟着向前走。来到了这里,她身上的冰盔甲终于完全退到了衣裳之下,就连平常走路会踏出的冰块也消失无踪,看起来彬彬有礼,跟一个普通的大家闺秀没有一点区别。

翡翠倒是换下了那身显眼的绿色衣裳,换上了医士的装束,跟着朱悠红的马车,真正是堂而皇之地走进了靖央宫的门。

公主和皇子们统统住在南边,也就是朱亭衣一行人进入的南宫门的殿阁。华公公也真的是神通广大,居然拿着大皇子的令牌让人拉着小车一路挡住了近卫军的盘问。朱亭衣当然不会说什么,朱悠岚更是一如既往的沉默,就连翡翠也在一时间学会了低调。沉默地跟在最后面,然后偷偷地打量着这片玉离有可能踏足过的土地、有可能接触过的人。

——这里叫做百宁殿,是大皇子东方郡威的封殿。二皇子东方烨庆在旁边的长安殿,而所谓的“小皇子东方离”,就住在旁边的灵子殿。

“这位医士,”华公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翡翠的身边,阴阳怪气地说:“就算姑娘是医士,是靖河国的立国之本,但也不表示姑娘就可以随意探测靖央宫。”

翡翠心下一寒,这个华公公的眼神尖锐得像毒蛇一样,鹰钩鼻上小而细长的昏黄老眼,因为干枯而布满皱纹、所以看不出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的脸,还有那只比鹰爪更锐利的手,已经紧紧地掐住了翡翠的肩膀。

“华公公,这位姑娘是欧阳弗兰先生的弟子,是欧阳先生派遣过来看护小女的。”朱亭衣朝华公公拱了拱手,看华公公没有丝毫放弃追究的样子,便又继续说:“欧阳先生被当今圣上御赐天下第一医士,其心若兰,其善如海,欧阳先生门下的弟子,也都秉承了欧阳先生的衣钵。这位姑娘只不过第一次出了药局来到皇宫,不知天高地厚了。”

翡翠在心里骂了几句,朱亭衣这老头子真是能掰啊,死的都能让他说成是活的。

华公公手的劲道稍微松了松,就在那刹那间,一道细细的冰块平白从翡翠的肩上浮出,刺中了他的手。华公公脸色稍白,警惕地抬头,佝偻的身子像没有骨头一样说直便直,手收了回去,那道冰也不见了。

朱悠岚脸色一如既往的毫无波澜,淡淡地看着那个老太监,眼神犀利,好像知道了什么。华公公眼睛一眨,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于是高声尖喝:“大胆!竟然敢让不净之物进入皇宫!若不是本公公及时发现,待尔等晋见大皇子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你们可敢担当?”

“担当什么?”一个醇厚的声音打断了华公公的话。走廊的转角走出一个身穿暗红绣金长袍的男子。两道剑眉高高的挑了起来,浑身上下都洋溢让人不敢直视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