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没来由闪过一阵心疼,摇了摇头,在慌张的人群中寻找回到绣庄的那条小路。同样的大青石路面,同样的黑瓦白墙,同样的人群,所不同的是,河水渐渐的开始蔓延起红色的鲜血。原本带着脂粉味的河水狰狞了起来,刷啦,突然从水中跳出手舞大银刀的蚌精,身上裹着黑绿色的水藻,小得快要看不见的眼睛昏暗的半眯着,咧开嘴一笑,满口黑牙。
“杀杀杀!”无数鱼精跳上河岸,动天的杀气直冲云霄,混合着百姓们的尖叫,无数白色的残体混合着鲜红的颜色在半空中飞舞着,洒到墙上,便是一朵红色的血花,掉落到水中,便慢慢的弥散开来。
大刀不长眼的冲翡翠劈来,有些泛白的湖绿色裙子闪过,一下划开了一条大口子,翡翠白嫩的小腿暴露在秋风中,翡翠心下一恼,反手一砍,当的一下,那蚌精手上的长刀落地,于是它眼神闪动了几下,似乎是看到了什么好东西,干瘪的嘴巴抿着笑了起来,阴阳怪气的笑着,拖着一条长长的水痕朝翡翠一步步靠过来。翡翠突然想起了什么,顺手取下头上的发钗,将自己的裙子合拢来,用力一插,钗子刺进布中,将长裙和在一起,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而这时周围的鱼精们好象也感觉到了什么,顿时都停止了杀戮,一双带着粘稠的黑色长蹼的手狠狠扯起跌做在地上的一个小姑娘,在她颤抖的眼光中,狠狠一推,小姑娘跌坐到翡翠的身边。她几乎是立刻,抱住了翡翠的腿,鲜血把她的头发打湿了,一缕一缕狼狈至极的挂在头上,列着脸大声的冲翡翠大声的呼喊:“姐姐!姐姐救我!我!我还不想死!”
翡翠怔怔的看着身边的女孩,死?她不想死,而自己,却从来也没有真正的活过,呵呵,死啊……想到这,翡翠轻轻的开口问道:“你为什么想活?”
女孩恐惧的回头看着身后的妖兵,颤抖的低下头,喃喃的说:“我,我已经许了人了,还,还不能死……”
“哈哈哈哈!”周围的妖兵们狂笑起来,
翡翠突然轻笑了起来,慢慢蹲下身去,一只手轻轻的抚摩着她的长发,另一只手伸到背后,摇摇头叹息了一声,喃喃的道:“小妹妹,人生就是一出戏而已,而你,已经找不到留在台前的理由了……”说罢回手,一柄染血的长刀出现在她的手中,苍白的脸上带着几乎癫狂的笑容,手起刀落……
骨碌骨碌,小女孩因为惊讶而大张的眼睛晃动几下,来不及痛呼出声,翡翠刀尖一挑,扑通一声,人头滚落进河中。
“哈哈哈哈!”一阵残忍而血腥的笑在周围迸发出来,翡翠一头一脸全是血,犹如沐浴在血洗晨光中一样灿烂。只见她手提大刀,利落的朝蚌精没有防备的头脸劈去,惨叫声同时发出,半个绿色的脑袋滚落。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鱼兵蚌精们无暇顾及从他们身边奔过去的黎民百姓,仇恨的看着眼前几乎癫狂的女子。
而这时的翡翠依然神情冷漠,黑色的染血长发飞扬,一字一句的话语从白紫色的唇中吐出:“你们找死……”
话音未落,翡翠用从来没有过的利落步伐直冲向眼前的黑色鲤鱼精,大刀在黑色的鳞片上砍出一道痕迹,鲤鱼精不怒反笑,嘶哑着喊到:“兄弟们不要动!这女人我来!”然后就双手握刀,一下挡住了翡翠全力劈来的长刃,翡翠笑了,苍白苍白的脸上绽出一抹天真的笑,一只手伸向群摆,一抽接着一插,银白色的簪子深深的刺进鲤鱼精的眼窝中。
咣当,鲤鱼精大刀落地,翡翠举刀就是一劈,软软的身子倒下,翡翠踏上它的尸体,举起手中的大刀向妖兵们扔去,趁他们惊讶的一刹那,转身便逃。
“追!”愤怒的呼喊冲天直响,翡翠在只容一人通过的小巷中迅速的奔跑,而蚌精们却背着大壳无法进入。身材臃肿的鱼精们对着那道小小的空隙无能为力,就在这迟疑的片刻,苍绿色的衣裳消失在墙的拐角处。
城墙。
越来越多的黑色军队潮水般涌入落方城,浑身血污的士兵们在墙头无力的挥舞着自己已经卷了口的大刀,而头顶上盘旋的大鸟依然精准的把握每一个时机向他们扔来巨大的石块,铜箭班驳的被折断了扔在地上,愤怒的士兵们大喊着落方的名字发起了最后一波攻势。
残存的将领们聚拢在城墙上的最后一块空地中,那个满脸无奈的汉子颓废的放下手中的长刀,沧桑的双眼最后看了一眼城头上飘着的红白旗子,悲伤的说:“弟兄们,今天,我们守不住落方了……”
刷刷刷,银白弩箭从城下方射来,撕破秋风,把那面曾经令所有靖河国人都自豪的落方旗帜破成两半,刷拉刷拉,莫名其妙的大火燃烧起来,汉子怒了,一下冲了出来,奔向那面他曾经为此梦想一生的旗帜,箭如雨下,刺破他已经敞开的铠甲,狠狠扎进他的心窝。
“弟兄们,去吧,拼了……”说罢脸上浮现出一抹心愿已了的微笑,一把抱住旗子,按在胸口灭掉了大火,又是一阵箭雨,他的口中流出一道长长的鲜血,踉跄几下,栽了出去。
溃败,不仅仅是战场上的全线溃败,那一拨拨涌出侧城门的年轻人,孔武有力的家丁们,身上藏着金银细软的巨富们,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在落方城的小巷中阻止妖兵们的入侵,也没有一个人想到要拿起摆设在自己家大堂中的祖传长剑,去为了这个城尽自己的最后一份力量。当大军来袭时,他们卷起衣裳扭头便跑,留下的,只是一群手中只有久置不用的班驳羽箭和一把把不能杀敌的暗色长刀的守城门的平民男子。
城墙下的黑衣女子在面纱下静静的微笑着。而她的身后,是正要落山的太阳。
“庄主姐姐,你说,这落方,是不是落日的意思呢?听老人说了,这里很久很久以前不叫落方城的!”
黑衣女子轻轻的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轻轻的问到:“小柳,你听谁说的?”
“呵呵,是落方城一个小庙里的老和尚拉,他说他那有本书,记载着落方改名的事情,那是在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
“是啊,都几百年了,我终于又回到这里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自黑衣女子的口中泄露出来,之后,便悄无声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