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他们在Michael的带领下参观他的家，这是一座簇新的精装修公寓，100多平米，有两个卧室和一个书房。起居室和厨房是开放式的，显得空间敞亮。打理得十分整洁，因为没有女主人的缘故，稍显乏味和冷清。

Michael说：“这房子是我前两年按揭买的，不算大，但自己住是足够了。”

“已经很不错啦，我都没房子呢，只能寄人篱下。”羡君可娇嗔一句，飞了Sebastian一眼，他顺杆爬：“我的就是你的。你想要房子，明儿过户给你。”

羡君可笑起来，拍拍Sebastian的脸颊：“你不如全换成现金，足够砸死我。”

三人一起在书房听音乐聊天，Tom跑过来凑热闹，它喜欢新味道，黏着Michael，在他腿边找个舒服的姿势蜷着，Michael挠着它的脖子玩儿。Sebastian抬眼便看见Michael的书架上放着一个纸球花，纸的花色和羡君可做的一个一模一样，仅仅是正反面折叠的区别。他曾经研究过那东西，复杂精密，羡君可很宝贝那个脆弱轻飘的装饰物，即使搬家也带到法兰克福来。

他心里一沉，Michael和羡君可的私交也许比他知道的更深刻，更亲密。实在忍不住，拿下那个纸球花，明知故问：“君可，你似乎有一个同样的折纸作品？”

她坦坦荡荡地说：“对啊，这是我跟Michael在Langenburg参加公司活动的时候，无聊打发时间一起折的。”

Michael一拍脑袋，想起什么的样子，从书架底部拿出一个纸盒子打开，里面是只做了一半的一个纸球花，他拿出图谱跟羡君可一起研究，他说这个图谱他尝试了好几次都没完成，每个模块并不难，难的是组合的方式特别复杂，他做到三分之一就卡壳了。

羡君可只看了一眼就说：“这是汤姆赫尔设计的五重四面体，出了名的高难度，你真有毅力！我很久以前挑战过，记忆已经很模糊，不过可以试一下。”

羡君可一坐下来就黏在椅子上不动，Sebastian看看Michael，他的眼神也黏在羡君可的身上无法移开。她把长发撩到耳后，灯光下她的耳朵玫瑰花瓣一样粉红，半透明，手指灵巧地折叠着彩色的纸条。Sebastian咳嗽一声，晃晃手里的空酒杯，对Michael说：“还有酒吗？”

Michael笑说：“你不打算开车回家了？”

“君可就喝了小半杯，以她的酒量，等会儿开车没问题的。”

原来他们连车子都公用了，Michael想。他和Sebastian一起去厨房，给他添酒。

“去阳台上吹吹风吧。”Michael提议。

两个男人走到外面，凉风习习，星子寥落，几丝淡云缓慢飘过，天空的蓝色一点点变浓，好像有人在往清水里一滴滴加蓝墨水

。

Sebastian先开口，单刀直入：“君可今天回家很不开心，她工作上有麻烦？我想和你有关吧，否则你不会无缘无故招待我们吃饭。”

Michael拿出一包烟，问：“介意吗？”

“没事儿，你抽吧。”

Michael点了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吐了一个圆圆的烟圈。

“我们既然认识，就没必要瞒着你。公司里最近有些流言，说我和君可之间不干不净。”

Sebastian直视Michael的眼睛：“流言是你放出去的吗？”

Michael笑了，是成熟男人有节制的微笑：“Sebastian，这样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流言只会适得其反，君可是什么性格你清楚，她为了避嫌会对我敬而远之的。所以最头痛的是我。”

Sebastian靠在栏杆上，看楼下的车水马龙，他不喜欢住高层格子间公寓，太密集、太狭窄、太悬，高处的风分外刺骨。Sebastian的话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的风，Michael一时没反应过来，听见他：“我以为你很享受这种流言，它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了你的幻想。”

Michael再抽一口烟，回味过来，他并不回避：“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辙，但我喜欢君可的方式和你不一样，我不会让她受到伤害。”

“你承认你喜欢她？”

“我从来没说过，但你问起，我不会否认。”

“现在的麻烦是，你的喜欢不合时宜，你已经伤害到她，你知道她是个脸皮多薄的女孩子，男人多看她两眼都会脸红，出了这样的流言，你让她如何在公司里自处？”

“Sebastian，你没有权利这样指责我，君可她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你们只是情侣而已，一天没结婚，她就是自由身，我也有追求她的权利。”

“把她弄到你手底下，就是你的方法吗？我不得不说，这一招太高明，如此一来，你每天看见她的时间比我还要多。”

Michael的蓝眼睛里都是戏谑：“不，Sebastian，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也许在调动这件事上我有那么一点点私心，我确实希望君可和我亲近一些，但我不会为了私人感情影响到工作，假如她日后的表现不能让我满意，我也不会昏庸地一直强留她在我的团队。你担心君可会渐渐靠近我而疏远你吗？这种可能性是存在的，你应该清楚，我和君可是同一种人，我们所思所想的一部分是你永远无法理解的领域，每个人的知识和经验都是有局限的，很不巧，我跟君可的认知范围高度重合，有同样的教育背景，相似的爱好，以及，完全同步的工作节奏。你害怕吗，Sebastian？”

Sebastian注视Michael，两个人的眼神在夜色中沉默交锋。他恍惚想起去年在Pescara的冬天，羡君可从一开始是以

敞开的姿态和他谈话喝酒，然而就在一切势如破竹的时候，她突然疏远他，害他空等一夜。那一夜无疑她是和Michael在一起的，Michael肯定吹了什么耳边风，导致羡君可对自己有了防备之心。

啊哈，原来如此！从最初，Michael就在妨碍他和羡君可相恋，因为Michael也喜欢她。Michael是个含蓄的男人，他以为天长日久累积的感情会有量变引起质变的一天，没料到Sebastian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他眼疾手快抢走了Michael日日眼馋的放在橱窗里的中国甜点，他做了Michael忍耐了两三年都不敢做的事——眼疾手快，吃掉羡君可。

Sebastian这样一想，骄傲重新占据上风，他把手按在Michael肩膀，以低沉的声音说：“Michael，睁开眼睛看看，有些人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就好像在高速路上疾驰的时候，你错过了出口，别无他法，你只能继续朝前开，等你饶了个大圈子再回来的时候，你以为跟你同路的那辆车还会在老地方等着你吗？执着于已经失去的机会是愚蠢的。”

“Sebastian，没到终点，谁知道第一名是谁呢？我不是那种轻易认输的男人。”

Sebastian的蓝眼睛深不可测：“你说的有道理，其实关键不在于你我怎么想，而是君可她怎么想。她是个有智慧的女人，这世上聪明姑娘很多，可是君可，她的智慧让她分得很清楚，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不能做。她脑子里有清晰的道德观念，你明白吗？她永远不会背叛我的，所以，Michael，请克制你的感情，不要让虚妄的念头毁了你自己，记住，君可是我的女人。”

Michael抽完一支烟，把烟头狠狠在烟灰缸里掐灭，慢慢地说：“Sebastian，我不是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了，我经历过的事情你无法想象，我的耐性和毅力也是你无法企及的。我会以我的方式去喜欢君可，这和你无关，甚至和她无关，这种单向的喜欢只是我在脑海里铸造的沙堡。也许有一天海浪袭来，会冲垮我的幻想，可是没人有权利阻止我内心的渴望，包括你。我必须纠正你的说法，君可她不是你的私有财产，你不可能真正占有她。如果你想要实现你的占有欲，也许你该找一个普通些的姑娘，君可太出类拔萃了，她就像一部你无法完全征服的赛车，而你，Sebastian，你是个冒进的车手，小心驾驶！”

Sebastian还想说什么，羡君可蹦跳着跑出来，冲到Michael跟前，举着完成的“五重四面体”，欢天喜地大喊：“我成功啦！我比你厉害！”

Michael露出微笑，拿过来上下左右欣赏，羡君可确实厉害，她完成的速度比他预计得更快。五个三角形四面体互相嵌套，镂空的精致感堪比电脑3D模型。Michael赞不绝口，说要把她的新作品悬挂在家里展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