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到家,Lapo正在厨房吃饭,肯定是冷透了才想起来要吃,重新热一遍,吃得很欢,看样子就是饿坏了。
“好吃吗?”
“嗯,你手艺不错,以前为什么骗我不会烧饭呢?”
羡君可眼睛眯起来:“我那是跟你谦虚几句,你就当真了。”
Lapo一边喝汤,一边损她:“你们中国人真奇怪,会就会,不会就不会,故弄玄虚,说实话很难吗?”
羡君可气得狠狠捏他两把,Lapo胳膊上硬邦邦的肱二头肌让她更来气,掐都掐不动。
Sebastian笑说:“看来我有福了,总有人替我烧饭,前仆后继。”
“谁给你烧饭?现在我是放假,等我上班了累得要死,回家哪有心情烧饭。”
“一周一次的福利总有吧?”
羡君可被吓着了:“你打算在我这里长住吗?”
“不然呢?我横竖是个闲人,写文章么,在哪儿都可以写,在你这儿住上几个月也不错,你不欢迎我么?”
羡君可惨呼一声:“我这么小的房子哪里供得起你们两尊大神?饶了我吧……”
Sebastian抱住她:“太大了未必好,小有小的妙处,就好像你这个人一样。”
这话细细思量就带点颜色了,羡君可回过味来,忍不住拧了Sebastian一把,他含笑受着,一副享受的样子。
吃了饭,Lapo缠着羡君可把《霸王别姬》的电影找出来,他觉得那部电影的结构和主题和Sebastian的剧本有些相通之处,尤其是张国荣扮演的那个旦角。一部戏中戏,人生如戏,戏如人生。
还好羡君可买的这张碟片有德语字幕,Lapo能看懂。他们拉上了窗帘,打开液晶电视,在昏暗的房间里一起窝在沙发上,欣赏这部电影。
过程中Lapo几度落泪,最后一幕是历尽沧桑的程蝶衣和段小楼在十一年后再演《霸王别姬》,蝶衣情感依旧,却蓦地被段小楼提醒:自己原来终究是男儿。是的,本是男儿身,对段小楼的爱情都不过是一场美好而痛心的奢梦,终于梦醒,却将身心都已倾献。不愿梦醒的蝶衣宁愿像虞姬一样,永远倒在血染的爱情里──从一而终,他用自己送给段小楼的宝剑自刎了。
看到这里,Lapo哭出声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羡君可和Sebastian眼角润湿,收敛了情绪,安抚Lapo。
他哽咽着说:“以前看的时候,不太懂,这一次看,好像什么都懂了。可是我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蝶衣为什么要死呢?他如果活下去,说不定还是能和他的搭档永远在一起的。”
Sebastian说:“可是那个杨小楼不喜欢他啊!他们在一起只能是舞台上的情人,现实生活中这种单相思不会有结果的。”
Lapo盯着Sebastian,好像程蝶衣看着杨小楼,Sebastian咬咬牙,避开了他的视线。
Lapo问羡君可,张国荣还有没有新作品。
“没有,只有老片,他死了,自杀的。”
这事儿Sebastian和Lapo都不知道,羡君可叹口气,长话短说:“Leslie,也就是张国荣,是中国最顶尖的男演员之一,可以用风华绝代来形容,歌艺和演技都是一流的。他在46岁的时候选择了从酒店24层跳楼自杀,当场死亡。”
Lapo忙问:“为什么?他那样美,那样成功,那样才华横溢。”
“每个人都有痛苦和秘密,Leslie也有。他经历的事情是很多凡人无法想象的,他年轻时追求过一个女演员,无疾而终,后来有了一个同性恋人,他们在一起十七年,感情深厚。他做演员拿过很
多奖,一直想做导演,剧本有了,可是融资困难,心愿到死也没完成。据说他因为拍摄灵异电影导致患上严重的抑郁症,一直没有康复,饱受折磨。总之,他的死是很多原因综合促成的,以他的名气和香港的氛围,作为一个公开同性恋倾向的公众人物,他一直处在媒体的聚焦之下,压力之大非常人能想象,可能死亡对他而言是种解脱。”
Lapo陷入沉默,过了很久很久,他问:“那他的恋人呢?还活着吗?”
“那个人啊,每年歌迷影迷祭奠Leslie的时候,他都会现身参加活动,我想,他还是深深爱着死去的Leslie吧。中国有句话说——死者长已矣,生者长戚戚。其实最痛苦的是被留下来的那个人。”
Lapo问Sebastian:“你写的剧本《漂亮朋友》我还没有看完,不过结局是悲剧吗,我现在想知道。”
Sebastian沉吟片刻说:“我不认为那是个悲剧性的结尾,虽然很伤感,可是总留了一点希望在。”
Lapo脸上浮起奇特的微笑:“其实我喜欢悲剧,悲剧就是把美撕碎了给人欣赏,唯有毁灭,才能成就终极的美。美必须在最高点终结,如果堕入凡俗就索然无味了。我觉得那个中国演员Leslie的死是美的,唯有如此,才让人永远记得他。”
羡君可有些感伤地说:“哦,Lapo,死亡总是惨烈的,Leslie是跳楼死的,血肉模糊,哪有美感?生前人人赞他美丽,到了最后一刻,他存心要把自己的美貌毁灭。”
Lapo低下头,轻轻地说:“如果我要死,一定要保持美丽,就像活着时一样。”
羡君可揉他的头发:“说什么傻话呢,你还年轻得很呢,还可以美很久很久。”
Lapo给了她一个绝美的笑容,那样好看的笑容是她平生未见,刻骨铭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