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从6点吃到快9点才结束,黎昕很爽快地买了单,提议继续换个地方喝茶。在座的人都知道羡君可和黎昕的那段过去,谁也不愿当电灯泡,羡君可有心推辞又觉得太扫黎昕的面子,转头看看李博,他看看程静。程静脑筋活泛,一看几个人的脸色,便说:“那我们四个一起去坐坐吧,醒醒酒再开车也比较安全。”
两对人就在附近找了个雅致茶楼里,找了个半隔断的雅间,很适合老友谈心。李博两口子自然而然地坐一起,羡君可不得不和黎昕挨着。
羡君可脱了外套,微微斜靠在沙发上,和黎昕拉开一点距离,小V领露出一点点锁骨,戴一条细细金链,坠子是指甲盖大小的一朵金色百合花,几颗细小珍珠镶嵌成花蕊。黎昕能闻到她身上隐约的香水味,他还记得学生时代的她身上那种天然的奶香,像个婴儿般的。眼前的她已是成熟的女人了,今夕何夕!
程静没话找话说,夸道:“君可,你的项链很漂亮!一看就是高大上。”
羡君可笑道:“其实是很便宜的东西,从古董店淘来的,是德国旧时流行的333金,也就是9K金,物美价廉。你喜欢下次帮你淘一条,只要你别嫌弃是旧货。我现在脾气古怪,人家都是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我是反过来,穿戴之物偏爱老东西,可是身边的人么,来来往往,总是新人代旧人。旧情人什么的,过去了就过去了,绝不留恋。”她说话夹枪带棒,李博两口子面面相觑。
黎昕说:“你变了,现在很有女人味儿,很会打扮。”
她喝着茶,慢慢说:“我们都好几年没见过了,当然各自都会变,你也和以前不一样了。”
黎昕脸色一黑,不知道这话怎么接。
李博忙打圆场,问黎昕:“你现在工作怎么样,看你有些应酬过度的样子,要注意身体啊,还踢球吗?”
黎昕苦笑:“哪有时间踢球,每天人就跟球一样忙得脚不沾地。”
程静一脸迷惑,看着李博,他摸摸老婆的头发,解释说:“黎昕是一家大型国企的团委书记,管着上万人的党政工作呢,位高权重啊。”
黎昕连忙摆手:“你真会夸张,我上面还有党委书记呢,团委书记就像学生会的组织部长、宣传部长、文体部长三位一体,干的都是乱七八糟的活儿,上上下下都
不能得罪,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
羡君可冷笑一声:“既然这么苦,何必要坐这个位置呢,都是你自己选的路,如今抱怨是什么意思?你可是在德国顶尖名校辛苦读了7年的Diplom,结果跑去干这些迎来送往、喝酒打牌、写报告挂横幅的事情,真是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早知如此,你在成都随便读个二流大学就行了,你爸照样能托关系把你弄到同样的单位去。不知道你本人觉不觉得亏,我是觉得挺浪费的。你若是真的受不了这份工作,趁着年轻找别的路子,或者还是重拾老本行,重回技术岗位稳扎稳打。你如果只是打嘴炮,明明吃香的喝辣的爽翻天,却叫苦不迭,那可别当着老朋友的面来这一套,我们之间谁不清楚谁有几斤几两?国企那些虚文我最看不惯,你们那单位我爸清楚得很,出了名的家大业大架子大……”
话没说完,黎昕面上已是黑云笼罩,李博素来是个心地善良的,看羡君可滔滔不绝,忙在桌子下面暗暗踢了她一下,她便住了嘴,掐了自己一把,话不投机半句多,何苦说这些气话呢。
程静忙咳嗽一声,打个圆场:“君可,你在德国做什么呢?李博说你可厉害了,德语英语都特别流利,还是亚琛毕业的,我真佩服你一个女人能在那边扎根,换了我肯定要哭着跑回来。”
羡君可忙谦虚“哎哟,千万别抬举我,我就是一个普通工程师,就跟螺丝钉一样,哪儿需要我,就去哪儿贡献劳力。其实德语没有想象得那么难,待久了自然就会说。还是你们在成都的小日子过得滋润,有饭吃,有酒喝,闲了就泡茶馆看电影。我一个人清苦得很呢,公司和公寓两点一线。”
李博笑了:“羡君可同学是有智慧有美貌有高薪的完美女人,怎么可能没人追呢?千万别瞒着兄弟们啊!”
羡君可余光瞥一眼黎昕,他双手交叉抱胸,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她心一横,就撒开了说:“追求我的人当然不少,大部分都是德国人,其中不乏人尖子。”
程静两眼发光,身体前倾:“快,说来听听,我最爱听八卦了!”
羡君可喝了一口茶:“远的不提,就眼前的两个已经够我烦心的了,一个是富贵闲人,英俊迷人又体贴,他老爸是W公司的董事,母亲是贵族出身的钢琴家。
李博吹了声
口哨:“W公司?我听说他们高管每年都是几百万欧的年薪,是真的吗?实打实的富二代啊!”
程静说:“不止吧?我有次看新闻说加上股息和分红,能超过千万欧元呢,每年上亿人民币进账啊!就算交了税也是我等草民难以想象的天文数字,这岂止是富二代,够富好几代了。”
羡君可笑起来:“别拿国内的富二代跟他比,他可不是坐吃山空的那种纨绔子弟,勤奋着呢。他是牛津毕业的高材生,在投资银行干过,现在是个作家,在意大利经营着一家大酒店,以他的本事,根本不用花父母的钱,是个有钱有才有情趣的成熟男人。”
程静两眼冒心心:“那你要不要慎重考虑一下这个钻石王老五?”
她耸耸肩:“再看喽,他虽然对我热情似火,也得排队,我是不是搭理他,全凭我的心情。”羡君可边说边想着Sebastian那些痛苦而热烈的短信,突然心中有些微微的疼,她在心里说——对不起,我不该拿你来消遣,原谅我变态的自尊心吧,在抛弃我的前男友面前,我迫切需要维护这可笑的“面子”。
程静追问:“另一个追求者呢?
“另一个么,是个很可靠的男人,说起来算是我的上司,在A公司里面多亏他经常关照,我参与的项目一帆风顺。他提了几次想调我去他的Team里面工作,我真是受宠若惊。” Michael若有若无的关怀和暗示其实羡君可都记着,不知不觉这个人已经在她生活里占了一个重要的位置,这会儿拿他出来给自己长脸面,她在心里对Michael说了好几个对不起。
黎昕不冷不热地点评一句:“德国佬表面正经,骨子里不定多猥琐变态呢。他不会让你献身来换升职吧?你单纯可欺,还是多留个心眼儿好,免得遇到衣冠禽兽。”
羡君可立刻反唇相讥:“你以为是在你们那种大国企呢,玩什么职场性骚扰?性贿赂?人家有地位有教养,发乎情止乎礼,对我一直客客气气的。越是嘴上山盟海誓甜言蜜语的人,越是靠不住,反而是这种含蓄节制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黎昕沉默了,看他的模样,这杯热茶喝得真是透心凉。羡君可觉得很爽,同时有点自责,刻薄——本不是她的性格,只是面对黎昕,她像被惹毛的刺猬,浑身的刺都竖起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