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汴梁(8)(1 / 1)

元佐别闹 辰龙在天 2750 字 9个月前

太祖爷畅笑一阵,将玉柱斧拎在手中把玩几下默默说道:“朕的玉柱斧和盘龙棍两样物事伴随朕走了大半生;可谓功勋卓伟!盘龙棍伴随朕打下大宋江山50州,玉柱斧却是寡人性格的体现!”

说到赵匡胤的性格,那可是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活脱脱一个侠客,气宇轩昂,尚武,重义,为人勤俭。

赵匡胤用自己手中玉柱斧干过不少事情,担有两样事情却干得十分荒唐。

第一件是他在花园打鸟玩,一个官员过来禀报有要紧公事;还直言不讳地批评赵匡胤打鸟玩是不务正业,赵匡胤竟用玉柱斧干掉人家两颗门牙。

玉柱斧干的第二件事还是打掉人家门牙的事,不过这个人名叫雷德骧是个直臣;不被太监引荐便闯宫去见赵匡胤揭发宰相赵普贪赃枉法的事,结果又被赵匡胤用手中的玉柱斧敲掉两颗板牙。

太祖爷想起雷德骧那个性子直的不拐弯的家伙便就讪笑起来,笑声一落便见王继恩从福宁殿的大门里急急火火走进来;边往里面走边说:“圣上,奴才是不是误事啦!”

太祖爷没有回答王继恩的问题,只问晋王来了没有。

王继恩诚惶诚恐道:“圣上,晋王爷他来咧,正在更衣室更换衣裳哩!今天的雪下得实在是大,晋王爷好不容易才从府邸赶过来!”

太祖爷听说赵光义来了,长长嘘了一口气,看向王继恩道:“朕今夜晚要跟皇太弟喝两杯,阿继你将福宁殿的人全部斥退!”

王继恩又是一阵唯唯诺诺向后退去,赵光义抬头挺胸地从屏风外面走了进来。

王继恩看见赵光义,向他点了点头;赵光义便径直向福宁殿里面走去。

看见赵匡胤,赵光义扬声大笑道:“皇兄今夜晚怎么有如此雅兴,诏令御弟前来小斟!”

赵匡胤没有吭声,用怪异的眼神盯看着一身便装的赵光义;不知说什么才好。

这恐怕就是武人的个性,不像文人那样圆滑世故。

赵光义是文人,即便对人仇山似海当面却不显露,而是嘻嘻哈哈好像十分亲热的老朋友。

赵匡胤却不一样,武人的性格彰显无遗;对谁有气万全能从表情上掠摸出来。

赵光义从皇兄的表情上已经看出他对自己是恨得咬牙切齿,可狡猾的家伙却佯装不明事理;笑声呵呵地套近乎。

赵匡胤见赵光义笑声呵呵,表情显露得十分淡定;窝在心中的那团窝囊气竟便就发作不出来。

可他如炬的目光死死盯着这个一娘所生的胞弟,将玉柱斧紧紧攥着来去挥舞,嘴里嘟嘟囔囔叙说:“好自为之!好自为之!”

赵匡胤说的好自为之自然是指赵光义强占花蕊夫人的事,可他难能将这等有点龌龊的事情当着赵光义的面讲出来。

赵匡胤是侠义之人,一生是路见不平拔刀起;对自己的事情一贯是保持低调,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弟弟睡了;人家把状告到他这个做皇上的跟前,他本来想用武力将这个“不懂事”的弟弟教训一番;可他想起曹操儿子曹植做的七步诗来:

煮豆燃豆箕

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

相煎何太急

做了皇帝的曹丕想杀了弟弟曹植,却让他在地上作出不作出一首诗来;曹植太有才,不仅在七步以内作出诗来还感化了曹丕保留了自己一条性命。

赵匡胤不是曹丕,赵光义也不是曹植;可他俩是同胞兄弟,赵匡胤心软了;才打算原谅自己的同胞骨肉。

赵匡胤想原谅赵光义,但他到死也没有想到;赵光义已经在他周围布下了天罗地网。

天罗地网上的主要棋子就是王继恩,程德玄、蓝采和。

赵光义早就将三枚棋子撒出去要赵匡胤的命,只有要了赵匡胤的命他才能登上皇帝宝座;实现他平生的报复。

三颗棋子已经各就各位:王继恩不断地向赵光义报告赵匡胤的情绪和思想变化,而促进赵匡胤思想变化的就是花蕊夫人告的刁状。

赵光义强行占有了花蕊夫人,而且以惨无人道地手段对其进行摧残;目的就是让花蕊夫人去赵匡胤那里去告状。

天下绝色的女子果然陷入赵光义的彀中,而花蕊夫人的告状激起赵匡胤对胞弟的莫大仇恨;以前不少隐忍未发的事情一古老儿重新聚集到赵匡胤身边,赵匡胤只有一发为快。

他曾经想用玉柱斧敲碎赵光义的脑壳,玉柱斧此前已经敲掉雷德骧和另外一个不识时务大臣的门牙;敲碎赵光义的脑壳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可太祖爷在福宁殿气怒难抑地舞动玉柱斧杀气嚯嚯时却陡然冷静下来,他想起“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的骨寻来,才让太监王继恩前去晋王府。

而王继恩将太祖爷在福宁殿的心态变化全都禀报了晋王,晋王便通知那边蓝采和做好准备。

蓝采和从太祖爷已进入福宁宫就守在他的身边,尽管不是近距离可她是暗中在观测。

至于一直待在晋王府的程德玄,他的职业是宫中御医;派上用场是在太祖爷升天后勘验现场的时候。

死亡大网早就悄无言声地扯开来,太祖爷想的却是亲情、骨肉同胞,武将被文臣玩弄于股掌莫过于此。

赵光义在王继恩的引领下进到福宁殿里面来了,本来想好要心平气和的太祖爷却犯了老毛病——难能抑压腾起在胸中的怒火,凝视着赵光义不说话;最后终于迸出“好自为之!”这样不伤大雅的话语来。

太祖爷的“好自为之!”是旁敲侧击地警告赵光义,赵光义当然明白赵匡胤说的“好自为之”讲的是花蕊夫人的事。

可他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十分淡定地摊摊两手嘿嘿笑道:“皇兄这是为何?你夤夜让阿继将御弟喊来福宁殿小斟,御弟一到兄长却手持玉柱斧让我好自为之!御弟还真糊涂了,什么地方招惹兄长不高兴了!”

赵光义这么说是以退为进,他要彻底底激怒赵匡胤;尔后趁机对其下手。

赵匡胤是武将,跟文质彬彬阴鸷诡谲的胞弟斗心眼自然处于下风。

赵光义说完上面的话,站起身来理直气壮道:“皇兄既然不欢迎御弟,那御弟只能全身一退啦!”

赵光义说着就要走人,却被赵匡胤一手臂按坐在椅子上。

赵匡胤是武将出身,从小使枪弄棒;这一按压将使坐下去的赵光义不敢动弹。

他知道自己如果动弹,那么玉柱斧就会砸在自己的脑门上。

玉柱斧敲掉雷德骧和另外一个大臣门牙的事情宋庭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火气上的赵匡胤倘若失手敲砸在赵光义脑壳上;还不是易如反掌。

狡黠的赵光义只能沉默做出惧怕的样子,赵匡胤果然心软了;金光把玉柱斧在手中挥舞着可是始终没有往赵光义的脑门上来。

此时的福宁殿利灯光幽暗,那是因为宋朝还没有电灯;皇宫大殿内点燃的是蜡烛照明。

蜡烛是一种很顽皮的光团,燃烧过程中总是一跳一跳光亮十分的不稳定;这就使阒寂的福宁殿内十分恐怖。

而王继恩和赵光义的四大卫士宫用、山旺、武陟、夏天都是站在殿外面,通过遮掩在窗户上的帷幔看见里面动静的。

映入他们眼睑的是一个人手中拎着玉柱斧,玉柱斧在昏暗的烛光下肆意挥舞;好像是向另外一个人脑瓜上砍去。

是谁向谁的脑瓜上砍去似乎辨别不清,但赵匡胤武将洪亮的声音“好自为之!好自为之!”却不绝于耳,十分洪亮地进入王继恩、宫用、山旺、武陟、夏天5人的耳朵中。

王继恩心中是清楚的,他知道烛光下舞动玉柱斧的是赵匡胤;而赵光义是要引发他的火性,接下来便将进入图位害命的实质阶段。

宫用、山旺、武陟、夏天四人自然不明事理,他们以为皇帝兄弟在福宁殿打架;想去劝止却没有接到圣明不敢越雷池半步,只能那样傻愣愣凝望着。

后来赵匡胤死了,“烛光斧影”便就传播出去;恐怕是从宫用四人所为,但烛光斧影的想象是什么说也讲不明白,以至于成为千古之谜。

问题是王继恩在夺嫡、毒杀太祖爷,拥立赵光义篡位中立下汗马功劳;成为手握兵权的监军、钦差大臣。

但这厮在阻挠宋真宗赵恒继位时做了一只螳螂被宰相吕端识破阴谋,章献明肃皇太后刘敏将其执杀。

赵匡胤一把将赵光义按坐在椅子上后盯视着他道:“你强占了花蕊夫人!”

赵匡胤本来是想把赵光义召唤过来心平气和地劝阻他要好自为之,可是赵光义一进来那种无所事事的样子使他控制不知自己武将的愤怒;便就单刀直入地问了一声。

赵光义听赵匡胤如此讲,禁不住扬声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道:“皇兄您说的什么话呀!怎么能叫强占啊?”

赵光义说完这句话,满不在乎地扬扬手臂道:“花蕊夫人喜欢的是御弟我而不是皇兄你啊!皇兄你那才叫强迫哦!”

如此戳心窝子的话如同拿刀子捅赵匡胤,赵匡胤是皇上,临幸花蕊夫人是强迫?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可这样的笑话却从赵光义嘴里讲出来……

赵匡胤见赵光义讲出“花蕊夫人喜欢的是御弟我而不是皇兄你啊!皇兄你那才叫强迫”的话,手执玉柱斧愣在那里不知说什么才好。

眼前这个团头团脑的黑胖子还是自己的同胞兄弟吗?赵匡胤在心中自问自答着:是兄弟怎么会讲出如此伤人尊严的话!

男人一生最大的荣耀莫过于尊严,做了皇上的男人更注重自己的身份和尊严。

皇宫中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哪个是皇上强迫来的?还不是女人们自愿找上门来要光宗耀祖,荣华富贵。

后蜀灭亡了,孟昶死去了;花蕊夫人是个女子必须找个依靠,随了赵匡胤就是从依靠这个角度考虑的;谈得上逼迫?

毋容置疑,花蕊夫人是个绝代尤物;可她随赵匡胤之愿完全是处于主动,如果说赵匡胤是强迫花蕊夫人的话只能是石灰窑里吹喇叭白屁放光!

赵匡胤用了家乡一个很土的歇后语!黑胖子赵光义为什么要白屁放光?赵匡胤百思不得其解!

这厮是虚晃一枪?还是真的比赵匡胤有魅力而博得花蕊夫人的芳心?赵匡胤理不出个头绪来!

赵匡胤僵在那里仿佛一根木桩,忽又想起他一开始对花蕊夫人亲睐时,是赵光义拉的皮条;最后还是赵光义运用自己熟练的下毒手段将蜀王孟昶弄死,让赵匡胤独占花魁;现在他不仅在赵匡胤和花蕊夫人中间插了一脚,还说花蕊夫人喜欢他这个黑胖子赵匡胤是强迫;莫非黑胖子早就给自己设了局……

赵匡胤脑子乱成一团麻,瞬间又黏成一堆浆糊。

他瞪着失神的眼睛死死盯看着赵光义,发现这个昔日的骨肉兄弟活脱脱一副流氓神态;跟他心目中的骨肉胞弟判若两人,这到底怎么回事……

赵光义见自己讲出上面那句话后,赵匡胤神情呆滞;知道这是戳在他的疼痛处,心中便就暗暗高兴。

赵光义密谋了好长时间要的就是这种看不见,摸不着,猜不透,不知东南西北中的懵懵懂懂的情势。

兄长在自己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语中败下阵去,第一个回合赵光义已经获得了胜利。

赵光义不再瞻前顾后,他要果断地亮剑;盯看了赵匡胤几眼不禁讪讪而笑站起身来。

赵光义站起身来后热热地喊了一声“哥”,便就十分主动地走到他跟前友好地拽拽赵匡胤的胳膊道:“你是真龙天子,岂能跟为弟一般见识?花蕊夫人再美貌也只是一个女人,更何况她已经成为大车门;我们不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失去亲情,兄弟阋墙啊!”

赵光义这话说的似乎很有道理,赵匡胤洗耳恭听。

赵光义口若悬河地喋喋不休,顿了一下神情亢奋道:“哥你站着弄甚!我们兄弟今夜晚不是要小斟吗?来来来,兄弟陪哥哥坐下来好好吃一通酒!”

赵光义拉扯着赵匡胤坐在雕龙描凤的靠背椅子上。

赵光义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赵匡胤即便是天子还能再讲什么,只能顺从地坐下去。

赵匡胤坐在位子上后,手中执着的玉柱斧便就搁在一旁。

赵光义乜斜着眼睛觑看一下玉柱斧,心中的恐惧感些微松弛了一下;目光扫视着餐桌上已经摆好的两罐子普通酒笑了一声,道:“皇兄拿羊羔酒招待御弟!不行不行,这种酒是狗肉上不了席面!”

赵匡胤见自己上的一罐80文的羊羔酒被赵光义说成狗肉上不了席面,不禁瞠目:这个黑胖子何时变成妖魔这般的奢靡……

宋朝老百姓喝的酒倒不贵,春天酿造秋天出售的叫小酒;小酒分成二十六个等级,最低档五文一斤;最高档三十文一斤(相当于后世二十世纪30元)。

冬天酿造夏天出售的叫大酒,大酒分成二十三个等级,最低档八文一斤,最高档四十八文一斤。

王安石买一斤酒花十文,不管他买的是大酒还是小酒等级都不会很高;否则买一斤得花三四十文,从这个层面讲王安石和太祖爷一样十分俭朴;买酒一斤只花10文钱,可他的薪水一个月可是几十万啊!

三四十文一斤的酒在宋朝市场上并不算高价,开封酒坊生产的银瓶酒卖到七十二文一斤;羊羔酒卖到八十一文一斤,如此高档的酒赵光义竟然看不上眼!

宋太祖十分地不理解,他瞪着两只放光的眼神盯视着眼前这个人皇太弟;不知说什么才好!

宋太祖赵匡胤生于一个没落世家,早年历尽生活的坎坷十分了解社会最底层人民的疾苦,他决心以自己的努力来改善这个社会。

后来他壮志得酬,终于“黄袍加身”成了大宋的开国皇帝。

但他富贵后不忘本色照样简朴律己,日常生活很朴素;衣服、饮食都很简单。

其衣服也只有登殿上朝时的赭服是用绫锦做的,其他大多是绢布,有的和一般小官吏的布质是一样的,而且总是洗了再穿,穿了再洗,很少换新的。

这在历代帝王中是十分难得的,要了解一个帝王是否奢靡,看其内宫的人数便知道了。

赵匡胤的内宫是历朝历代最简朴的,宦官只有五十余名;宫女也只有二百多名。

即便如此,赵匡胤仍认为太多了;还遣散自愿出宫的五十余人。

赵匡胤称帝后,北汉政权尚未被统一进大宋的版图。

于是赵匡胤在开宝元年、二年及九年,先后三次攻打北汉。

其中的一次在征讨北汉途中正逢七夕节,赵匡胤送给在汴京的母亲和妻子(太后和皇后)的节礼是:太后三贯钱,皇后一贯半。

对于母亲和妻子如此“抠门”,对女儿则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有一次,赵匡胤的女儿永庆公主觐见父亲,公主穿着一件新外衣,上面用五彩金丝缝缀着一片片孔雀羽毛,蓝的像湛蓝的湖水,绿的像碧绿的翡翠,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十分华美。

谁知赵匡胤一见她就说:“你把这件华服脱下,以后别再穿了。”

听到父亲的话,永庆公主很不理解,撅着嘴巴说:“宫里翠羽很多,我是公主,一件衣服只用一点点,有什么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