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谦不忍心让江月白失望,但还是只能对她如实相告,“暂时还没有。京城已被围起来。不便派人大范围寻找。”
江月白心中一惊,立马想起了李北辰的另一个皇叔,“浏阳王?”
原来皇上御驾亲征之后第二天,也就是昨天夜里,京城外就驻扎了浏阳王、嫡长子李北志和嫡次子平郡公李北向。
声称是为了防止鞑靼兵临城下,勤王护驾。
按照他们封地与京城的距离计算,部队行军至少要有五天的时间,也就是说,他们早就从封地上出发,很可能就是平西王起兵谋逆那天。
目前京城内和京郊兵力皆十分空虚。
这个节点这个操作就很耐人寻味。
韩子谦把里面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讲了一遍。
江月白听完后心情沉重。
本以为进宫后就是跟后妃们斗来斗去,卷美貌,卷才艺,卷心机,卷X技术。
谁能想到刚进公司不到一个月,没来及施展拳脚,就遇上经济危机,公司随时会破产重组,自己随时下岗的状态。
“他们目前围而不攻,很可能因为三个原因,一种是在等皇上回京城时给予当头一棒,跟鞑靼无论胜负,返回时必然受到了重创,弹尽粮绝,疲惫不堪,不如他们以逸待劳准备充分;一种在等浏阳王或者其他郡公带来更多援兵,集中攻城;最后一种就是在打心理战,封住京城制造民怨恐慌,等着内奸给他们开门。”
就像朱棣最后打到南京城下,并没有直接进宫,而是在附近驻扎,静候时机。
韩子谦内心惊讶于江月白思维的敏锐周全,沉默地点点头。
高兴地发现江月白眉眼里突然又有了光彩。
江月白:“摄政王准备如何处理?”
韩子谦的目光扫过江月白的眼睛,淡淡道,“摄政王带着政务院在商议。对方在城外按兵不动,不出意外地话,政务院会以不变应万变。派人去劝世子和郡公解散募集的军队,带着原驻地的军队返回封地。为官之道就是凡事都要给自己留条后路,不要在风口浪尖上走。”
他了解人性的幽微和官场之道。
官场之道就是不做不错,多做多错。
李北弘监国属于代管性质,主动多做,做成功了会被认为有野心,失败了会被追责,沦为牺牲品。但如果是被动去做就大不一样,成功了是尽心竭力有功之臣,失败了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政务院其他人也一样。首先是自己的实职,然后才是临时组建的政务院成员。
所以不管谁在这个位置上,没有一把手皇帝的绝对信任,最优选择是不作为。
江月白听着怎么如此熟悉的味道。很像真实历史上,朱允炆对待朱棣的亲善友好协商的态度。
面对狼子野心的亲王郡公,没有皇帝诏令,就自行募兵兵临城下,还要讲什么仁义道德,就该直接扣个谋反的大帽子。
江月白注视着韩子谦的眼睛,目光清亮:“韩少傅,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还有句古话叫,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对方是何动机,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果不想后面被破城,现在就要先发制人,而不是坐以待毙,等对方先动手我们再还手。”
韩子谦不置可否:“娘娘的意思是?愿闻其详。”
江月白想了想,慢条斯理地说道:“就算对方现在不动手,我们从三个方面去挑动这个事情。
第一,派人在城内散播消息,皇上为保护百姓御驾亲征,浏阳王兵临城外试图造反,男女老少都要奋起反抗浏阳王攻城;
第二,由摄政王颁布诏书,声称平西王多名被捕余党招供浏阳王伙同谋反,派人给浏阳王送去降书,趁机给浏阳王下毒;
第三,派人在对方军队里散播,此前跟着平西王谋逆被擒之人通通被诛九族,跟着浏阳王谋逆没有好下场。他们只要投降就可赦免谋逆罪行,只要割下世子郡公人头就可论功行赏,赏百两黄金。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都现在这个时候了,兵不厌诈,讲什么武德。管他们到底是不是谋反,替皇上稳定住后方,收编部队为我所用,才是最重要的。”
韩子谦注视着床上躺着女子的面庞,安静地听着她说完三个谋划,暗暗惊讶于她的杀伐果决,主动解决问题而非静观其变的处理方法,与皇上竟如出一辙。
韩子谦面无表情道,“你这样是逼着他们造反。城内防守空虚,多是老幼妇孺,还有叛党余孽,如果逼急了对方直接强攻呢?”
江月白无奈地望着窗外已经黑下来天,忧心忡忡地说道:
“不然呢?坐以待毙?对他们就不能抱有任何幻想。如果不是造反就更简单,就命人去城墙上拿着圣旨喊话,让他们立刻启程返回封地。如果不回,就往他们投火器。不过我料定他们今明儿半夜就会发起强攻。我们再不动手,怕是来不及。”
韩子谦看向江月白,“你怎么就如此确定?”
他突然觉得眼前的女子与自己很像,一样的清明自持,一样的洞若观火。
“我不确定,猜的。”江月白深深地看了韩子谦一眼,眸中的萧索无奈一览无余,“如果城被攻破,就拜托韩少傅安排人护送我爹娘离开。我就留在这里陪锦绣。”
她说得有道理。
有密探带回来的消息,浏阳王的几个庶子正在往这边赶,就这两天到,后半夜很可能就会攻城。
韩子谦想说不管发生什么,绝不可能让她死在这里,却只是站起身,冷淡地丢下句,“我现在就去找摄政王。”
他的眼里仿佛淬了星辰,薄薄一怒,反而显得气宇轩昂得很。
韩子谦话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令江月白一愣。
她都不知道哪句话得罪了对方。
“等等。”
见韩子谦转身就走,江月白喊住了韩子谦,从枕头底下摸出刚刚从系统兑换出来的,五毒散和迷魂散。
“这个蓝色大瓶子的是五毒散,这个蓝色小瓶子里是它的解药。另外这个就是迷魂散和解药。”
韩子谦仔细收好了四个精致如玉的小瓶子,探究地打量着江月白,他确定江月白枕头底下没有任何物件。
这两个瓶子是从哪里变出来的?
你是妖是鬼还是神仙?
“娘娘还有别的要交代的吗?”韩子谦问道,声音突然柔和尊敬了许多。
江月白听出了声音的分别,以为是对方拿人东西手短所致,没往心里去,想了想,韩子谦如今只是个照顾自己的公公,也是后宫之人,理论上也不得干政,晋王未必会听。
“韩少傅有没有看到我的一块金子做的上书‘圣旨’二字的令牌?”
“有,”韩少傅点了点头,“我放在了你枕头套里。”
“你拿着它去见摄政王。”
韩子谦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但是拒绝了:“不用。那是皇上给你的信物。”
李北弘也是他的学生。
见一面说个话还是不成问题,他能影响的也就是摄政王。政务院最终做什么决定,很难说。
“你还是拿着它比较好,这样说话也能更有分量。狐假虎威很多时候是有必要的。”
人微言轻,人家摄政王为何要听你逼逼,瞎指挥。
韩子谦听到江月白说得如此直白,差点绷不住表情,笑出声。
“好。”
他终究没有拗过江月白的固执,从她的枕头套里取出了令牌,攥在手里。
韩子谦勒缰坐在马上,天色已经彻底黑透,天上点缀着少数几个星子,耳畔一时响起喊打喊杀缠斗之声。
脑海里浮现出仙鹤围绕着殡宫盘旋尖叫,而江月白一个女子却孤身一人背着昏迷的皇上从火海里跑出来
火焰的暖光照在她的身上,流溅出令人心折的光。
又忽然见她腰间绑着人头,气定神闲爬上树来,见到自己却突然慌张的样子。
那是美人的绝世风华,亦是英雄的盖世无双。
这世间还有第二个女子会把敌人的头颅系在腰间吗?
韩子谦心里禁不住再次问道:你到底是妖是鬼还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