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别前,李北辰喊韩子谦单独同行了一段,秘密交代了些事情。
韩子谦交给了李北辰一个小包裹,里面装着望远镜、迷魂散及解药、治伤膏还有六个圆圆的小瓶子。详细说明了每个东西的用途,只字没提望远镜的来源。
其中胖胖的小圆瓶是韩子谦模仿炸伤李北辰的那个制作,里面装上了火药、迷魂散、砒霜、上百根浸润了剧毒的绣花针,通过一根铜管穿上了根长长的用油浸润过的引线。
瓷瓶炸开后不仅能炸伤敌人,还能迷倒、毒死敌人。
江月白遗书中着重提到了火器,韩子谦和姜余二人联想到凌晨时火器的威力和便利性,认为这是个重要线索,韩子谦便下令命桃蕊宫的小太监紧急制作出来这批简易手雷。
火药的配方是根据韩子谦师父炼丹笔记中炸丹炉的比例配成,爆炸性极强。
他们已经测试过两个没有装毒药的瓶子,威力很大。但使用者需要眼疾手快,对敌近距离投掷,否则容易炸伤和毒害自己人。
李北辰拿着望远镜爱不释手,心想,这个神器与谢夫人的箭术,简直是绝配。而紧急制作出的手雷属于意外的惊喜,不自觉地想到江月白,心中倍觉温暖。
元末明初,火铳发展很快,枪、炮、火箭均已形成。大的火铳用战车,利于防守;小一些的用架子、桩子或者把托,用于进攻。
在元朝末年的反元斗争中,各路反元起义均为了推翻元朝统治,大量采用了火器装备。
太祖就十分重视火炮等火器的作用,多次用火铳进行攻城,多次击中重要将领,效果奇佳。
李北辰这次出征就会带上京畿军营中的能够熟练使用火铳、火炮的神机营部队。神机营为他去年登基后就开始组建,目前不过装备演练了八千人,但都是精锐兵力。
再能配合上这些小型爆炸类的火器,自然胜算更大。
李北辰郁闷的面色舒展开,高兴地说道,“蕴之,再找些工匠道士秘密研究研究,再做些添加剧毒物的火器,派人快马送过来。”
蕴之是韩子谦的字。李北辰似乎未曾喊过他的字,向来都是尊称韩少傅。一下子把关系拉近了许多。
朝廷已经设置了兵仗局、军器局、火药局监造弹药、火器。但因为长期的官僚机制,想要短平快地做出些实用的新物件,送到前线,并不一定比小手工作坊更有优势。
“臣必将全力以赴。”韩子谦却未作他想,毕恭毕敬地应允下来。
回到勤政殿后,李北辰没有休息,而是整理近期的奏折,这才想起来自前几日赐给陈宁两名宫女之后,好久没有见到陈宁,联想到江家,不禁有些担忧。
连夜召大理寺寺卿黄少安、都察院周仕鹏,右丞相慕容池和陈宁进宫。
召慕容池、黄少安、周仕鹏进宫为的是处理科举舞弊案的事。
陈宁进宫后才得知,他自那日回去后,感染风寒,这几日都病在家中,由两位宫女照顾。骚乱之中,并未有人去府上扰事。
春闱至今,在皇上暗中推波助澜下,仕子聚众闹事达十二起,其中还专门让人把状子递到大理寺、都察院,状告春闱原主考官,当时的右丞相陈昂徇私舞弊。
当初只是让事件发酵,如今既然陈昂已经坐实了谋逆大罪,当然是趁热打铁,对其作为主考官的科举徇私舞弊案彻查到底。明确第二天就撤了主持春闱的礼部尚书、陈昂一手提拔的同乡顾扬清的职,打入诏狱问审。擢升户部右侍郎秦梁玉为户部尚书。
除了彻查陈昂的余党外,科举舞弊案主要是重新批阅会试试卷,及时发榜。
虽然叶竹卿虽然最后查出来无罪释放,但是既然前期造势已经造出来了,也已经安排组织了重新阅卷,那么近期必然需要一个令人信服的结果,给民众以交代。
会试阅卷向来都是封闭式阅卷,最近恰逢国丧,官员自昨日起,按照礼制,需全体连续七日集中进宫吊唁太后。故而集中阅卷只能顺次推迟。
上次召慕容池与督察院左右都御史周仕鹏、常易安议事时决定,阅卷人纳入江浙著名书院的知名学者作为评卷人。慕容池当日已经提请过陈相与孟相,民间选取六名评阅人,翰林院选取十二名评阅人。
其中这六名评阅人中江苏、浙江、福建、广东、江西、山东六地各一人,议定由礼部承担其路费,住宿安排在翰林院内一处独栋院子里,翰林院承担其来京后的开销。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想要光耀门庭,保住家族财富,提高社会地位,唯一的出路就是通过科举跻身官场。
现在六名评阅人占到了全部阅卷人的三分之一。
这些评阅人皆是初到京城,人生地不熟。虽然都是清高的学者名流,但人性决定了他们初到陌生之地,孤独寂寞冷,渴望被关怀,被礼遇,渴望妙龄佳人的温暖和仰慕。
而且突然获得了至高无上,决定他人命运的权利,人性决定了他们很难锦衣夜行,骨子里迫切地渴望被认可,被主流社会追捧,借机取得名利或者社会声誉。
只要还是个饮食男女就难逃脱这样的人性,所谓寄居山水的清雅文人往往并非本性如此,而是得不到重用的自我宽慰。
而这样的人性很容易被那些想要营私舞弊之人利用,甚至可以说是,各取所需。
而这次重新阅卷本就为了实现科举选拔的公正公平。如果不能保证这六名评阅人的独立客观,那么就与初衷背道而驰。
李北辰想起空置的天香楼。
天香楼共五层,最上面一层不对外接待,有几个单独的房间,似乎是当初酒楼东家招待特殊客人之地。
天香楼第四层,因为的功能设计,被隔成众多单间,单间里床铺都是现成的。第三层,只要搬进床铺、家具等日用品,即可作为卧房使用。
第一层原本有很多大圆桌,正好可以用作阅卷。至于第二层,他们到时候可以自由安排。
这么一琢磨,李北辰认为这是一个极佳的封闭式阅卷之地。
“本次阅卷,务必要保证保密性和公平性。慕容卿,你跟兵部商量下,安排专人护送这六位名士来京。抵京后,安排住在天香楼,吃住都在其中,至阅卷全部结束前不得外出。开始阅卷后,其他在京的十二名翰林学士也吃住在天香楼,也一律不可离开。”
李北辰停顿了下,又斟酌了一番,“阅卷期间,天香楼所有人员皆不可离开,只进不出。三四层作为住宿之地,一楼阅卷。众卿以为如何?”
如此封闭阅卷确实是个妙计,众人皆拱手称赞,“皇上圣明。”
黄少安:“皇上,若要封闭阅卷效果最佳,阅卷前,此事须绝对保密。”
“言之有理,”李北辰扫视了三人一眼,淡淡说道,“不过,朕相信在座诸位。”
李北辰察觉到陈宁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嘴角有着极其细微的抽动,想必是有话要说,便主动问道:“陈卿,你可是有话要说?”
陈宁眉头一挑,连忙说道,“启奏皇上。臣有个想法,但尚不成熟。”
“请讲。”
李北辰心中嘀咕,什么时候陈宁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以前都是想说什么,哪怕可能会触怒自己,都会大胆讲出来。
“来进京的皆为各地声名远扬的学富五车德行高洁的大学士,他们受朝廷资助,千里迢迢赶到京城,十分不易。如果在阅卷完成之后,这些名士能在天香楼里公开演说其学术思想,岂不是既能彰显皇上礼贤重能之心,也能令众人一睹名士风采,濡染其真知灼见。”
陈宁言毕,黄少安情不自禁地赞道,“妙哉!”
这六人里,就有他平日里十分仰慕的一位学者。如今竟然有机会听他现场演讲,岂不是快事一件。
黄少安忙躬身行礼奏请皇上,“臣御前失仪,求皇上恕罪。臣以为陈大人此计甚妙。既然天香楼已不再用作酒肆,平日里或许可作学馆使用。既可由翰林学士进行学术演说,也可由各部派人在这里宣讲政策。比如大理寺和刑部,就可以在这里向民众讲解《大明律》。”
李北辰含笑点点头,看向慕容池,“慕容卿以为如何?”
慕容池毕恭毕敬地答道,“臣附议。此策甚妙。只是恰逢国丧,不可操之过急,宜徐徐图之,以稳为先。如果用作阅卷之地和稷下学宫之用,天香楼这名字恐怕有些不合适。”
李北辰满意地看向三位臣子,这是他正在着力培养的中坚力量。目前来看,三人彼此间具有较强的互补性,皆未来可期。
从前慕容池身上被李北辰嫌弃的老成谨慎圆滑,在此动荡之时,临危受命代理右丞相成为压舱石,倒成为积极的助益。陈宁则个性张扬,才思敏捷,妙计频出。黄少安则逻辑清晰,有原则,执行力强,善于团结人。
“好,以稳为先。此时就交给慕容卿来办。你们心中可有好的名字?”
“此楼意义重大,关乎天下学子仕途和学说繁盛,求皇上赐名。”慕容池恭敬行礼。
陈宁和黄少安立即表示附议。
李北辰沉思片刻说道,“那就叫聚贤宫,众卿以为如何?”
自然得到了一致称好。
李北辰心情愉悦,面上却没有多少表情,“你们两人先退下,天祥你留下。”
今晚提到陈卿时皆有一种恍惚之感,以前都是这般称呼原来的右丞相陈昂。此时唤陈卿,仿佛陈昂还在此处,阴魂不散。
故而干脆称呼陈宁的字天祥。
待慕容池和黄少安离开,李北辰直视着陈宁的双眼,问道:“天祥,你与陈昂之间可有家族渊源?”
陈宁早就预料到皇上迟早有一天会问到这个问题,连忙俯身跪下:“回皇上,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