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平国,信都。
这里曾经是安平国的郡治,因为地处冀州中央,交通发达,因此商业繁茂,人口稠密,极为富庶。
除了光和七年那一场席卷天下的**外对其略微造成了影响外,其余三州的动**一次也没有影响到这座繁荣的城池。
只是这安稳和繁荣一直持续到中平五年的十月,然后便被一声巨响所打破。
呼啸的巨石杂碎了土石筑成的信都城城墙,黄巾大军在许安的带领下,轻而易举的攻破了信都城,安平王逃走,而安平王府多年来所搜罗的钱财也便宜给了黄巾军。
昔日飘扬着汉军旌旗的信都城,已经全部换成了黄巾军的旌旗。
但许安并没有进入信都城,而是带着并州黄巾军主力,将营垒立在了信都和阜城的中央地带。
黄巾军的目的,并非是为了攻城略地,而是为了让四州的百万黄巾,能撤入并州境内,拒守城池根本毫无用处。
汉军也不会急于去收复沦陷了的城池,他们的目标也并不在于此。
敌人越反对的就越要做,敌人越要做的就越要反对。
黄巾军想要将四州黄巾转移入并州,那么汉军的主要目标,自然是阻止四州黄巾军安然进入并州。
他们的所要攻击的,正是四州黄巾主力。
四州黄巾自从起义之时,便已经在汉军的眼中变成了叛军,再也不是什么普通的民众,他们已经成为了蝗虫,成为了‘蛾贼’,成为了移动的军功。
攻守之势在四州黄巾军步入安平国时,便已经转变。
现在的局面主攻方变为了汉军,而黄巾军则变为黄巾军。
汉军主攻,黄巾主守。
信都西方,黄巾军大营。
黄巾军营垒上,旌旗如林一般,一眼望去,皆是走动的黄巾军巡卒。
营垒之外,一队队黄巾军的骑士骑乘着战马奔驰在外。
八千余名并州的义从,乌桓的突骑被许安派遣了出去,分布在信都的北面,还有堂阳的附近,监视着北方颜良、文丑部和南方卢植所率领的冀州军主力。
现在黄巾军大营之中,只有骁骑营、陷阵营、武卒和黄天使者。
营垒中军大帐之外,一面土黄色的大纛旗迎风飘扬,劲风鼓**,大纛旗猎猎而动,疾风展开旗帜,露出了一个由墨笔勾写而出,大大的“许”字。
大纛旗不远处,修建着一处颇为高大的看台。
此时许安正端坐于胡椅上,在这高大的看台上俯瞰着台下的景象,看着井然有序的营垒,还有营垒之外游走的警戒骑兵。
虽然汉军并没有任何机会越过南北两面的并州义从和乌桓突骑,但是黄巾军并没有因此放松分毫,他们依旧一板一眼的按照许安编写的教条,一丝不苟的执行着许安的军令。
这些都是黄巾军长期训练而养成的习惯,黄巾军的中下级军官,多是起于微末,他们在起义之前,在加入黄巾军之前,并未接收过任何的军事化训练,就如同一张白纸一般。
而正是因为他们如同白纸一般,所以也给了许安挥毫泼墨的的机会。
最初的训练的办法,还是许安最初进入太行山中时,占下了鹿台山后为了训练三家子弟,书写的一套极为简单的练兵法,其中训练的方法,多是队列,军阵,类似于后世的普通军训内容,许安后来不断完善,并将其命名为《步兵操典》。
而《步兵操典》也没有一尘不变,而是随着黄巾军的地盘势力不断扩大,而不断改进。
后来,阎忠也加入了编写的过程之中,徐晃、张燕等军队的主官也提供了不少意见,还融合了一部分鹰狼卫收集的普通军卒的意见。
现在的许安编写的《步兵操典》已经是颇为完善了,时至今日,已经不再仅仅只有练兵的方法,还有对于军官,军卒的详细要求,以及战场上遇到的各种突**况如何应对。
而且为了防止《步兵操典》的内容泄露,许安又将《步兵操典》细分成了数个等级,从普通的军兵到什长,到队率,到屯长一路到军司马,到校尉和将军都是各不一样。
完整版的《步兵操典》只有许安一人持有,甚至连阎忠都没有看到过最完整的版本。
“北方冀州军,颜良、文丑两部已经抵达安平国武邑,据悉,两部总兵力应该在六千以上,骑兵约有两千余人。”
“南方冀州军主力,主帅是中郎将卢植,兵力超过两万,步骑混杂,处于漳水北岸,我军尚未得知冀州军主力步骑具体数量,只知总量。”
“幽州军总兵力兵力约有六千余人,由平北中郎将刘虞带领,现已抵达安平国南深泽,正处于我军屯驻点鄡县的正北面,约有骑兵两千余人,步卒四千余,其中好像步卒尽皆是来自西园的禁军。”
一名背上的革甲上插着负羽的黄巾军信使,半跪在地上,向着许安仔细的禀报着最近送来的信息。
有着骑兵的优势,黄巾军可以轻易的获知汉军的动向。
许安双目微眯,如今已经是十月十九日了,汉军的速度比起他和阎忠两人预估的最快速度还要快上了一筹。
阎忠站在看台的一旁,双眉紧锁,看着身前桌子上的地图,思索着应对之策。
河内郡,河东郡的战事结果也传了过来,郭泰和于毒两人领兵撤回了驻地,没有办法再牵制两地的汉军,而处于河内郡的并州汉军,也因为解除了后顾之忧,在丁原的带领下开始向着冀州进军。
而幽州,张纯和公孙瓒也已经分出了胜负,公孙瓒一举击破了张纯、丘力居联军,正在追击。
张举大为震惊,已经派人传信给了乌桓峭王,命其立即撤军,回援幽州,警惕公孙瓒的进军。
也就是说现在的黄巾军已经失去了乌桓峭王军队的帮助,只能是孤军作战。
现在情况现在对黄巾军来说,也是极为不妙。
许安靠在椅子上,暂时没有言语,历史上公孙瓒在辽东属国的石门大破张纯、丘力居联军,而后张纯于是抛下妻儿逃入鲜卑境内。
公孙瓒继续追击,由于太深入,反被丘力居围困于辽西管子城二百余日,粮尽士溃,士卒死伤大半。
但所幸丘力居军也粮尽疲乏,张举军在幽州也遭受了挫败,因此丘力居只能远走柳城。
管子城之围因此而解,于是朝廷诏拜公孙瓒为降虏校尉,并封公孙瓒为都亭侯。
许安虽然影响了很多地方,但幽州的动**还是如同历史上一般,驻扎于幽州的鹰卫,也从张举的口中得到了情报。
公孙瓒击败了张纯后,张纯确实如同历史上抛妻弃子逃向了北方的鲜卑,而丘力居大军只是被冲散,最终还是重新凝聚了起来,而公孙瓒则是如历史上一般,孤军深入继续追击张纯。
也就是说,公孙瓒多半会如历史上,被丘力居围困于围困于辽西郡的管子城。
不过这也只是预料,而且也只有许安一个人知道,许安就算将这件事告诉张举,也肯定是会被张举当成是疯话,或则是被认为是想要乌桓峭王军队牵制汉军的一个借口。
风渐渐的大了起来,看台四周竖立着的旌旗在风中猎猎而动,哗哗犹如流水一般的响声回响在许安的耳畔。
许安抬起,看着头顶的蓝天和白云。
下午的阳光并不刺眼,现在已经是十月份了,天气正在慢慢的转冷,既没有夏日的炎热,也没有冬日的寒冷。
这个时节的正是一年征战的最好时节,军卒可以穿着戎装,披挂着甲胄持续的作战。
看台上一众黄巾军的将校列作于四周,没有人打扰正在沉思的许安。
良久,许安缓缓站起了身来,也牵动了一众黄巾军将校的心。
“漳水。”
许安转头看向一旁正在查看着地图的阎忠,郑重其事的开口说道。
“漳水?”
阎忠微微一楞,而后猛然转头看向地图,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惊芒。
“明公是说,卢植想要趁我军渡河之际对我军发起进攻。”
阎忠面色微变,双手撑在案桌上,目光微寒。
“正是。”
许安点了点头,徐晃和张燕两人几乎是同时站起了身来。
他们两人面色也不太好看,事实却是如许安所说,卢植最大的可能就是选在四州黄巾军渡河之际出击。
因为四州的黄巾军,足有一百万人左右,百万人口想要渡过漳水必然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不是朝夕可以完成。
尤其是这百万人口,还有为数不少的老弱妇孺,那么渡河势必就需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如今在我军周围共有三支汉军,卢植部、刘虞部、颜良文丑部,共计有三万余人,冀州之地豪强世家也编练了大量的乡勇,依照卢植的习惯,不可能不利用这样的安排。”
许安面色凝重,沉身言道:“初步预估,我军将要面对的是三万余名汉廷正规军,以及四万余名乡勇的共同绞杀。”
乡勇的数据,来自于驻扎在冀州的鹰狼卫缇骑提供的情报,还有许攸给于的情报,许安选取了最大值。
“汉军若是趁渡河之际进攻我军,按照目前汉军的分布,最大可能便是半渡击之,等到我军渡河人数大概过一半时,选择出击。”
许安走到阎忠的身旁,指着鄡县南方的漳水面色凝重的开口说道。
徐晃、张燕等一众将校皆是围拢了上去。
许安左右看了一眼,继续说道:“届时,颜良文丑部,将从安平国武邑出发,向信都方向进发,袭击我渡河部队尾部。”
“而刘虞部将从安平国的南深泽直接南下,直扑我军占据的巨鹿郡鄡县,截断我军在漳水北岸的据点。”
“汉军武备不俗,从我军攻占的真定、下曲阳等城来推算,冀州的武库之中存放着大量的攻城器械,鄡县城防薄弱肯定难以守住,鄡县就在我军撤离的路上,绝对不能被汉军所占,甚至不能让战火烧至鄡县。”
许安环顾左右,双手撑在胡桌上,用锐利的眼光扫视着众人,同时沉声言道:“所以我需要一人前往鄡县,独领一军挡住刘虞部的侵攻,我事先说明刘虞部有三千余名禁军,骑卒两千,战力不容小觑。”
“有谁愿意主动前往鄡县,领北面军以拒刘虞?”
许安看着身前一众将校,开口询问道。
话音未落,一旁的张燕已经抢先开口请缨。
张燕双手抱拳,沉声言道:“末将张燕,愿为明公解忧。”
“刘虞部下虽有三千余名禁军,但远道而来,实为疲军,末将有信心为明公挡住北面的侵攻。”
张燕躬身低头,等待着许安的应答。
黄巾军越发的壮大,太平道也正处于如日中天之际,而这一切,却让张燕感到了一丝不安。
阎忠、徐晃、郭泰、吕布、张辽越来越多出色的人加入了黄巾军中,效忠于许安。
这数年来,张燕虽然也从未停止过自己的步伐,他努力的学习,努力的向上攀爬,但越是如此,越是发现他与这些英豪的差距似乎更为遥不可及。
似乎自己身居与高位,只不过是当初带着大量的兵丁加入了许安的麾下,还有自己的资历的罢了。
张燕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他要证明自己并非是庸人,他要证明自己有能力坐在这个将军的位置上,而这个机会此刻就在他的眼前,因此他毫不犹豫的向着许安主动请缨。
许安有些惊诧,他抬头看向张燕,张燕自归附以来,从来都是不争不抢,和徐晃一样,只是听命行事,今日却是有些异常。
张燕面色坚毅,目光坚定,感受到许安的眼神,脸上并没有办法退缩之意。
许安没有直接回答张燕的请求,毕竟若是张燕没有挡住刘虞,被刘虞占据了鄡县,那么他们很有可能被汉军包围,进而咬下一大块的肉来。
“如果让你独领一军前去鄡县防御刘虞部,你要如何防御刘虞部的侵攻?”
张燕放下手,指着胡卓上的地图,开口言道。
“鄡县明公留有有锐士两千,正卒一千,合计三千人,面对刘虞部定然不够,所以我需要明公,再拨了并州义从两千,武卒两千。”
“幽州突骑天下闻名,平原作战善于冲阵,并州义从弓马娴熟,所乘马匹耐力远胜于幽州战马,以并州义从,牵制幽州突兵不成问题。”
许安敲了敲胡桌,考校道:“刘虞部有三千禁军,甲坚利刃,从各地精锐之师中选拔而出,禁军战力要胜过我军武卒,你只要两千武卒,两千锐士,一千正卒,只有五千人,如何挡住刘虞步卒?”
“冀州平原之地,无奇谋,只能依托营垒以正合之,以堂堂正正之战据之,我会设营垒于鄡县北部,有并州义从,刘虞部无法绕道攻取鄡县,要想南下,必然要先破我之营垒。”
张燕双手作揖,郑重的言道:“末将一直追随阎军师学习兵法,多年以来从未怠满,明公可以放心。”
许安转头看向阎忠,也得到了阎忠的肯定的回答。
随着许安势力的扩大,张燕也逐渐感到了压力和力不从心,因此他早在中平三年时,就想了各种办法,最终拜在了阎忠的门下。
“既然如此。”
许安抬起了手中的折扇,直直的指向了胡桌对面的张燕,郑重的言道。
“那我就在漳水,等着你大胜的消息!”
张燕面色肃穆,双手抱拳,俯身下拜,慨声道:“末将,定然不会辜负大贤良师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