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之后,法国这个老牌殖民帝国主义的国际地位便一落千丈,其原因除了在二战中可耻地投降之外,主要便是两次世界大战之后殖民主义的崩溃瓦解。在战争中元气大伤的法兰西极其迫切的需要从非洲的殖民地吸取新鲜血液,让这副垂垂老矣的吸血鬼躯体重新焕发生机。不过在这个时代,从殖民地吸血也开始变得困难起来了,以戴高乐为首的战后第一届政府很快便发现美苏两国已经着力阻挠英法两国对殖民地的掠夺,他们被美国掐住**的同时,头顶上还悬着苏联的利剑。
发生在遥远东方的那场变故改变了一切,法国政府起初并没有那么关注在日本失联的那一点部队,直到法国总统远赴华盛顿开会并得知了震撼人心的真相之前,他们都没打算把自己的注意力投向亚洲。而在这之后,法国政府发现自己已经不得不登上美国人的战车,和以前的老对手英国人一起面对更大的威胁了。北约会议中作出的种种决定让还处于战后恢复期的法国感到压力山大,他们不得不立刻开始重视国防的问题,但这又使得经济上的窟窿越来越大,法国政府一点也不想跟美国人借更多的贷款了。
于是乎,变本加厉地剥削非洲殖民地就成了法国政府缓解经济困难的唯一途径,但事实证明,尽管美国人对干涉英法两国殖民地事务已经无心无力,在现在的国际环境中加强殖民地剥削也绝非易事。美国人的压力缓解了,中国和苏联的压力便大大加强,从越南的独立战争中法国政府就已经深刻地领会了这件事,在未来军队的压力之下,他们只能立刻放弃那片投入了无数资源和年轻士兵生命的遥远土地。法国政府决定放弃越南之后痛定思痛,总统奥里奥尔认为,被迫放弃越南主要是因为越南离法国太远,离中国太近,如果在某个地理位置反过来的地方,他们可以提前布局,有效地镇压殖民地的反抗运动,而且要镇压到当地没有任何人能到联合国大会上胡说八道的程度。
位于北非,与法国本土隔海相望的阿尔及利亚就完美符合法国政府的这一想法,这是一个他们从几百年前开始就进行深耕的殖民地,有资源有人口,和法国本土的物资交流还很方便,是法国政府在战后打算重点压榨的优质殖民地。而另一方面,阿尔及利亚人曾经在二战中全力帮助戴高乐的自由法国抗击德国纳粹,无数当地人参加了法国的外籍军团和德国人血战,他们的主要诉求就是能以此换得战争胜利之后的独立。虽然戴高乐在战争期间满口答应阿尔及利亚人的诉求,但是他岂是那种说话算数的正人君子,法国在战后不仅没有同意阿尔及利亚的独立,而且在当地血腥镇压反抗活动,屠杀了成千上万的当地居民。
到1951年,阿尔及利亚人的大规模有组织反抗运动已经在酝酿当中,但是那些敢于反抗的、有领导能力的人此时大多都被法国殖民政府关进了监狱。法国政府将驻越法军撤退完毕之后,打算好好地“清理”一下这片自家的后花园,也就是按照美国人提供的名单,将那些被历史证明对阿尔及利亚解放运动起到重要作用的人一一干掉,至少不能让他们离开监狱。
“给我滚出来!”一名法军士兵粗暴地将囚室里面的犯人拖到监狱的过道上,然后然另外两个士兵将这个因为长期的折磨和饥饿难以自己站立的囚犯架了起来。
“总算又能清理掉一条死狗,你们这些忘恩负义的渣滓。”一个看管监狱的法国军官捏着鼻子,装模作样地说道,他的额头上挤满了皱纹,很明显对囚室里面的恶臭气味难以忍受。
紧接着,三名士兵将那个瘫软的囚犯带向走廊尽头,一直捏着鼻子的军官则跟在他们的身后。在相邻的囚室里,面容憔悴的犯人们抓着铁栏杆,看着那个被带走的囚犯。
被架着走了一会儿后,那个囚犯忽然抬起头来,大喊着说道:“阿尔及利亚万岁!殖民者必败!我们......”
话音未落,原本走在后面的法军军官一下子抢到前面去,抡圆了拳头,对着突然开始叫喊的囚犯脸上就是一拳,硬生生打断了他的喊话。被狠揍一拳的囚犯脑袋歪向一边,咳出一口血后,重新抬起头来,然而在他能说话之前,法军军官朝着他另一边的脸又来了一拳。
这下子囚犯终于开不了口了,他的嘴巴被打肿,碎落的牙齿掉了一地。
“肮脏的贱种,我等一下就送你去见你的真主。”法军军官打完两拳之后,掏出上衣口袋里面的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双手。
目睹了这一切的其他犯人们开始敲打囚室的栏杆,向那名被带走的囚犯一样喊着口号,监狱里一下子变得吵闹起来,但是那几个法军士兵以及其他的看守不为所动,他们已经习惯这些人的叫嚷了,没有必要和一群将死之人浪费时间。发生在埃及的种种事件已经让法国政府意识到,处理掉殖民地的独立运动领袖不能拖拖踏踏,还想着顾及什么颜面,最好趁外人没反应过来之前尽快动手,然后死不认账就行了。
近一段时间里,法国已经在各个殖民地对任何可能危及他们殖民统治的人进行了系统性地屠杀,无论这些人的政治倾向是亲美还是亲苏,只要他们在原历史上成功领导独立或者接近成功,那就得上法国人的屠杀名单。仅仅在阿尔及利亚,两个月时间里就有上百人被杀,而中苏两国似乎完全没发觉这件事情,这使得法国政府愈加确信这种事情就该干净利落。
趁着中美苏三国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德黑兰的政治风暴上,法国政府准备解决原本以和平抗议作为主要手段的阿尔及利亚解放组织中最后的不稳定因素,也就是此时正关押在卜利达监狱里面的政治犯,其中包括后来的阿尔及利亚第一任国家领导人艾哈迈德·本·贝拉。本·贝拉在一年前被法国殖民政府逮捕入狱,此前一直致力于为阿尔及利亚的武装独立做准备,他是阿尔及利亚解放运动中坚定的武装斗争派,同时思想也比较偏向左派。这几个特点使得本·贝拉成为了法国殖民政府的重点关照对象,但同时也因为他在历史上留下了姓名,法国政府不敢第一时间对他动手,害怕引起中苏两国的即刻反弹。
那名默默无闻的犯人很快被带出了监狱,不久之后牢房外面传来了一声模糊的叫喊,以及一声清脆的枪响。原本还在叫嚷着的其他犯人们安静了下来,这一幕在过去这段时间里已经上演了太多次,很多人都因此崩溃。
本·贝拉坐在自己囚室的床板上面,他的几个狱友此时也都瘫坐在地上。
“法国人已经疯了,他们很快就要把我们全部杀光了。”一名囚犯绝望地说道。
“就算他们把我们杀光了又怎么样?我们的人民一定会赢得最后的胜利。”另一个人激动地说道,但是从他有些颤抖的双手上看,他其实并不是那么的有勇气。
“我们还不能放弃,”本·贝拉说道,“我们还有机会的,我们一定要从这里出去,继续和殖民者对抗。”
几个狱友默默地看向本·贝拉,他们此前一直积极地谋划越狱的计划,但是在最近一段时间里只有本·贝拉一个人还在坚持了。法国人的看守越来越严厉,好几个试图越狱的人被枪杀,监狱外的接应者也已经纷纷失联。
“不要那么悲观,我的朋友们,殖民者的疯狂证明他们已经遇到了危机。”本·贝拉看着无精打采的同伴们,尝试安慰一下这几个人,但是似乎没有成功。
于是,囚室再一次安静下来,只剩下囚犯们粗重的呼吸声。
事实上,本·贝拉确实不知道自己还要怎么逃出去,依照法国人现在的效率,过两天自己也得被枪决了,而他的越狱计划甚至连草案都没有,他有的只是一个信念而已。这个在二战后几年时间里经历了各种解放运动的独立者,其实只是不想认输而已。
监狱中的沉默很快被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另一个此前没见过的法国军官走了进来,手上拿着一纸文件,并向这里的所有囚犯们宣布了一个消息。
“今晚,你们要服从命令,到囚室外面的空地上集合,我们将为你们提供一次淋浴的机会。”军官简短地读完了文件上的内容,未做任何解释便又走了出去。
本·贝拉和其他的囚犯很快就明白了这个命令中的真实意义,现在这处监狱里面只剩下几十个人了,法国殖民者终于打算一次性解决掉剩下的所有人了。得知自己将要被杀的囚犯们陷入了绝望,但是他们现在没有任何的反抗机会,外面的法国看守有着大量的机枪和地雷,他们只能被迫面临死亡。
在这最后的几个小时里,监狱里面的犯人们开始合唱阿尔及利亚人的诗歌,他们有的大声地叫骂着那些站岗的法军士兵,有的开始面朝东方做最后的祷告。法国人的看守以及士兵们冷眼看着囚犯们的表现,他们对这些不自量力的家伙没有任何的同情。
几个小时之后,夜晚终于到来,本·贝拉和其他人终于安静下来,开始等待最后时刻的来临。
“真安静呢。”一名囚犯低声说道。
囚室的外面确实非常安静,囚犯们大多已经身心俱疲,不想发出任何声音了。
“我们早就想到这么一天了,不是吗?”本·贝拉无奈地回应道。
“来得太快了,总觉得有些可惜。”另一名狱友说道。
“那能怎么办呢,除非真主现在降下奇迹。”另一人苦笑着说道。
然而,就在这时候,一声巨响从囚室外面传来,让犯人们都吓了一跳,他们立刻发现,这是一声爆炸声。
紧接着,连续不断的枪声响起,然后是监狱的警铃。法国军官们尖锐的口哨声很快加入这嘈杂的合唱,士兵们开始叫喊,枪声越来越频繁。
囚犯们立刻趴到囚室的铁栏杆上,想要往监狱外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是有人来救我们了?”一名犯人激动地说道。
“可是是什么人呢?我们的兄弟们能够打下这座监狱吗?”另一个人也感到很奇怪,他们可不记得自己的同志们有这个能力攻打监狱,之前也从未听说过这种计划,他们连做内应都来不及。
混乱很快就在监狱中蔓延开来,背着枪支的看守们纷纷跑了出去,囚犯们则开始敲打监狱的栏杆,尝试在内部制造混乱,但是没人能够打开囚室的铁门。
外面的枪声与爆炸声越来越激烈,攻打监狱的人似乎有着非常强大的火力,法军士兵们的叫嚷逐渐变成了哀嚎。
趴在栏杆上的囚犯们看不到牢房门外的景象,但是爆炸的火光透过窗户在牢房中闪烁着。
仅仅过了一会儿后,几名拿着冲锋枪的法军士兵重新冲进了牢房,他们的脸上满是血液和污泥,神情十分慌张。
“快把这些人全部杀掉!”一名军官紧接着跑了进来,他手里拿着一把手枪,对士兵们发布了命令。
然而,就在士兵们对囚犯举起枪的一瞬间,一枚震撼弹被扔进了牢房,爆炸产生的闪光与冲击破一下子让士兵们陷入了混乱。紧接着,几个身穿黑色制服的人闯进了牢房,用手中的突击步枪几次点射,将刚刚闯进来的法军士兵和军官全部放倒。
距离第一声爆炸仅仅过了十分钟不到,牢房内外再次安静下来。
“清理完毕。”杀死了法军士兵的其中一个劫狱者对肩膀上的通讯器用囚犯们不认识的语言说了一句。
通讯其中传来了一阵声音,紧接着,这名说话的劫狱者对着惊魂未定的囚犯们用法语和阿拉伯语大声说道:“你们将得到自由和武器,但是请你们记住,你们是被阿尔及利亚人的游击队解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