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劫后余生(1 / 1)

射界 唐风 1592 字 9个月前

汹涌的海水将墨子风抛上浪尖,旋即又卷入海底。墨子风感觉身子浮在云端,在空中随风飘荡,他似乎看到了骆家红美丽而又纯情的笑脸,于飘渺的云雾间冲他招手。忽然,墨子风看到骆家红的背后出现了一头呲着獠牙的怪物,急忙喊道:“家红,小心——”一口又咸又涩的海水呛进喉咙,墨子风挣扎着在海水中扑腾起来,忽觉一股暗流卷起身子把他拽进了海底,混沌中他脑中闪过穿越之前古牧教授的一句话话:“你这个人呀,哪个地方都强,只是害怕一种物质——水。”

教授的话一语成谶,现在墨子风浸泡在冰冷的海水里,感觉灵魂在慢慢离他而去。他极力憋住呼吸,不让海水呛入自己体内,慢慢向海底沉去。在昏迷前的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再次闪现出骆家红的容颜,“家红,我来了,从今以后我们在这片蓝色世界永不分离……”墨子风这样想着,脑子一片空白,终于失去了知觉……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墨子风醒来的时候,感觉浑身冰冷,耳边有嗖嗖的风声和哗哗的水声,他颤悠悠坐起身子,缓缓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一个船舱里,身上覆盖着一条薄薄的毛毯,船舱有一股难闻的骚臭气味

墨子风刚想站起身子,脑袋撞在了船舱顶棚,踉跄之时拉动了胳膊上的伤口,伤口一阵刺疼,他爬到船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有人吗?”墨子风弱弱地喊了一声,可是周围除了风声、水声,没有一点别的声音,他爬到船头看着船下的水,忽然想起自己刚刚在海水里挣扎过,现在竟然被人救了出来,只是不知是什么人把他救了出来。“有人吗?”他再次喊着,咪着眼睛打量着周围的情景,忽然看到这条船的四周是一丛丛枯黄的芦苇,原来此处是芦苇荡。

墨子风感觉有些异常:海水里怎么能有芦苇荡呢?他闭上眼睛拼命思考,却怎么也想不起怎么到了这里。他慢慢回忆,想起了吴淞港码头,想起了激烈的枪声,想起了水雷和爆炸声,也想起了骆家红……

墨子风的心中忽然涌起一阵悲哀,他想起来了,骆家红为了不牵连他和地下党的同志,在危机关头和南造云子同归于尽了,她的尸体已经归于苍茫的大海。一时间,墨子风鼻子一酸,泪水簌簌而下,五脏六腑更是抓心挠肺的难受,他望着苍茫的夜空嘶声呼喊:“骆——家——红——”随即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声极其凄惨,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

忽然,远处有灯光闪烁,接着传来一阵哗哗的水声,一条小船缓缓滑进了芦苇荡,和墨子风乘坐的船并拢靠在一起。

“小伙子,你醒了?”一声苍老的声音问道。

墨子风循声望去,见船头吊着一盏马灯,马灯下站着一个老头儿,花白的头发,清瘦的面孔,看上去六十多岁的模样。墨子风问道:“老先生,你是谁?”老头儿呵呵笑道道:“我姓张,人家都叫我张粪头,也叫我老张头,你也可以这样叫我!”墨子风说:“张大爷,这是哪里?我怎么在这里?”

张粪头呵呵笑道:“有人托我把你带出了上海,这里是苏州!”墨子风奇道:“苏州,这么快就到苏州了?”张粪头笑道:“小伙子,看来你还没有清醒,你知道你在我的船上住了几天?四天了!”墨子风惊道:“四天?这么说我昏迷了四天!”张粪头说:“小伙子,你的命真大,我几次都以为你死了,可是你一口气硬是没断,老天爷保佑,你终于活了,这也算对得起托付我的人了!”

墨子风心中疑惑,说:“张大爷,把我托给你的人是谁?”张粪头说:“那人五十岁左右,长了一副络腮胡子

。”墨子风说:“是老肖?”张粪头说:“是不是你说的老肖我不知道,反正他给了我五十块大洋,让我用运粪船把你送到苏州,他说到了这里会有人来接你,还会给我五十块大洋,可是这么多天了接你的人还是没来!”

墨子风说:“运粪船?张大爷,老肖找你的时候说过什么没有?”

张粪头眯缝着眼想了一会儿说:“当时他看上去很急,用一辆黄包车把你拉到了小码头,安顿好你就匆匆走了,我把你藏在拉粪船的舱底才把你带出上海的,小日本查的很严呢!”

墨子风说:“张大爷,这么说你是清洁工人?”张粪头说:“什么清洁工人,我就是拉粪的,包了法租界一个区的粪便清理的活儿,把这些粪便用船拉倒乡下卖给菜农。日本人的巡查船嫌我的船腌臜,骂了我一顿就让我走了!”

墨子风说:“张大爷,当时上海情况怎么样?”张粪头说:“听说是有人炸了鬼子的铁船,死了不少鬼子,小日本恼了,来了个全城戒严搜捕,杀了不少中国人哩……”

墨子风从张粪头啰啰嗦嗦的话语中听明白了,吴淞码头激战之后,双方死伤惨重,鬼子随后在上海戒严搜捕,抓了不少地下党和斧头帮的兄弟,老肖眼见情势危急,花钱买通拉粪的张大爷把他带出上海避难,至于自己如何在水中被救,如何与老肖汇合,其中的过程一定充满了艰险,想来张大爷也不会知道。

墨子风喘息着说:“张大爷,谢谢你,不过我现在得赶回上海!”张粪头急道:“你说什么?你不要命了?我老头子看出来了,你肯定是打小日本的好汉。小伙子,听老头子一句话,现在的上海是虎狼窝,你进去就出不来了,千万别自己往老虎嘴里钻啊!”

墨子风说:“张大爷,不瞒你说,我的上千兄弟前几天和鬼子拼命,有的死了,有的被抓了,我也不知道他们的死活,但是他们都是为了我才和敌人拼命的,我绝不能袖手旁观躲在这里!”说完这些墨子风感觉浑身乏力,止不住连声咳嗽起来。

张粪头叹息一声说:“你现在真的要走?可是那个接你的人一直没来,你一个人怎么去?”墨子风说:“不要紧,你把船划到岸边,我自己上岸回到上海!”

张粪头犹豫道:“按说我已经把你带出了上海,可是那个络腮胡子说,苏州有人会接应你,到时还会再付给我五十块大洋

。你看,这么多天了,我每天都在这芦苇荡里等待,还要照顾你,怎么说也得加十块大洋吧。小伙子,你走了,我找谁要钱?”

墨子风摸了摸身上,口袋里空空如也,身上也没有任何值钱的东西。墨子风苦笑道:“张大爷,估计接我的人不会来了,你看我现在身无分文,只能先欠着了,等我到了上海,我翻十倍给你,你看这样好不好?”张粪头惊道:“十倍?那可就是五百块大洋了,你此话当真?”墨子风说:“放心,我在上海还藏了一些钱,取出来就给你!”张粪头惊喜地说:“在上海我怎么找你?你要是一去不回,我不是上当了?”

墨子风说:“张大爷,你看这样好不好,你要是不相信我,可以陪我去上海,这样的话你也能快些拿到五百块大洋。”张粪头思忖片刻,最终下定决心,说:“要是你这话当真,我就不当粪头了,这笔钱足够养老了!不瞒你说,我就是要给自己凑够棺材本!”墨子风说:“事不迟疑,我们早些走吧,到了上海,你拿到钱,我找我的那些兄弟,咱们各干各的,怎么样?”

张粪头说:“也好!我现在就去叫人,咱们天亮出发。”墨子风说:“好!”张粪头从小船里拿出一件破棉袄递给墨子风说:“你还得住在船上,这间棉袄给你晚上当被子盖。棉袄口袋里还有一个烤红薯,你吃了垫吧垫吧!”

墨子风把破棉袄穿在身上,感觉暖和了许多,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烤红薯,说:“你明天早些来啊,我们一早出发!”张粪头“哦”了一声,驾着小船离开了芦苇荡。

墨子风重新躺在船舱里,耳边听着呜呜的风声,不知不觉睡着了。

第二天黎明,张粪头果然带着两个帮手赶到了芦苇荡。墨子风身着破棉袄,对着张粪头说:“张大爷,这两个是你的帮手?”张粪头说:“你说他们两个啊,他俩一个是哑巴,一个是聋子,跟我干了很多年了,我们三个在一起,只用打手势干活儿,从来不说话。”

墨子风说:“可以走了吗?”张粪头把一个破包袱扔给墨子风说:“穿上里面的衣服,你的衣裳裤子一看就是好料子,怎么看都不想一个掏大粪的,日本人看了会起疑心的,换上这条破粗布裤子,再加上身上的破棉袄,你就是地地道道的掏粪工了,对了,你叫啥名字?”

墨子风说:“他们两个一个哑巴,一个聋子,你就叫我瘸子吧!”张粪头叫了一声:“好了,瘸子,咱们的掏粪船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