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左右为难(1 / 1)

射界 唐风 1993 字 9个月前

按照戴笠的安排,墨子风担任第四行动小组副组长,充当马六六的副手。()马六六为墨子风加入四组而高兴,准备在饭店设宴接风。与陈焕定、戴笠、贺衷寒这些人严肃刻板的形象和阴冷猜疑的目光相比,马六六这张白脸算得上既客气又和善,这让墨子风有一种他乡遇故知的错觉。

现在,马六六一路说笑着带领墨子风来到蓝衣社单身公寓,在三楼打开一间房让墨子风当宿舍。这间宿舍长久没人住了,板床和桌子落满灰尘,地上还有很多凌乱的杂物。让墨子风不解的是,宿舍墙壁上还挂着一副相框,里面是一个男青年的照片。

墨子风站在相框前看了一会儿问:“这是谁的照片?他也在这里住吗?”马六六冷笑着把相框从墙上摘下,看了一眼便扔进了垃圾桶。

“这家伙死了!他生前住这间宿舍,一月前被内部处理!”看着墨子风露出疑惑的表情,马六六说:“他原是黄埔八期的优等生,鬼迷心窍加入了共党,还想方设法打通关系调进了蓝衣社。说起来这家伙也算胆大,刚进蓝衣社就敢潜入黑室偷窃机密情报,被抓获后直接毙掉了!”

墨子风感叹说:“唉,看来共党分子真是无孔不入啊,连蓝衣社也能混进来?”

“切,进来多少死多少!知道是谁抓到这个奸细的?是我——马六六!当初这位自以为脑袋聪明,手段高超,急着获取情报向共党邀功请赏,没想到刚靠近黑室就被几把枪顶住了脑壳!戴处长审都没审直接枪毙!不过这条贱命让我得到了一枚勋章和五百块大洋的奖金

!”马六六似乎是炫耀,也似乎是暗示墨子风,话里话外的意思颇耐人寻味。

“你怎么发现他是共党的?”墨子风虚心讨教,其实是掩饰内心的忐忑。马六六嘿嘿一笑说:“老弟,这些你以后慢慢学吧,蓝衣社的水深着呢!唉,对了,我还要去总务处给你领被子、床单、洗漱用品,你自己慢慢收拾,扫把簸箕在走廊。”

墨子风打扫房间的时候,不时瞟一眼垃圾桶里的照片,心中有一些悲伤,还有一丝恐惧。他不知道这人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什么人。他这么年轻就牺牲了,只为得到一份与自己并没有多大关系的情报。这样的牺牲值吗?墨子风刹那间有些犹豫,寻找刺激的念头随即被蓝衣社恐怖阴冷的气氛所笼罩。

马六六回来时带着被子、床单等物。这时一个小特务匆匆跑来说:“组长,鱼上钩了!”马六六慌忙从口袋掏出一沓饭票交给墨子风说:“我执行任务去了,你自己去食堂吧,改天再为你接风!”说罢匆匆跑下楼梯。

开饭时间还没到,墨子风在楼下的草坪转了转,一路碰到许多行色匆匆的蓝衣人。这幢公寓住的都是蓝衣社的单身小特务,一个个表现出神秘兮兮的样子。人就是这样,身份决定心态,特务工作本身具有神秘性,所以这些小特务表现出神秘兮兮的样子也不足为怪。不过那些道行深厚的大特务从不这样,他们比普通人还要普通,极难从外表看到内心。

开饭铃响了,墨子风进了食堂,随着人流排队打饭。这时他突然看到马六六和几个小特务押着一个年轻女人下车,那个女人边走边喊:“放开我——放开我——你们这些狗特务!”墨子风心中一惊,刚想跑出去看个究竟,却发现排队的特务们竟然视若无睹,仍然按次序排队打饭。墨子风按耐住心中的慌乱和好奇,也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把饭盆递进了橱窗。一个脸色晦暗的厨师给墨子风打了一份土豆炖牛肉,放了两个花卷馒头。

墨子风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低头吃饭,忽听身边一个小特务说:“这次马组长又立功了,抓了一个女共党!我就奇怪这马组长手段怎么这样厉害,几乎一周一个,奖金都花不完!”另一个小特务说:“嗨!也不算什么厉害手段,有内线啥事都好办!”墨子风听到这里暗自惊讶,心知南京地下党出了叛徒。墨子风很想把这个消息传递出去,可是作为一个蓝衣社特务,谁会相信他呢?况且他也根本不知道地下党在哪里,怎么联络。

墨子风吃完饭时,马六六带着几个小特务进了食堂

。他今天看上去很高兴,吩咐厨师多做几个荤菜犒劳弟兄们。看到墨子风也在食堂,他急忙喊道:“来!墨兄弟,过来!”墨子风赶忙来到马六六身边。

马六六站起身对身边的小特务们介绍说:“我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墨中尉,刚调到咱们四组,今后担任四组的副组长。我告诉你们这帮兔崽子,这可是戴处长亲自安排的职位!一会儿,你们要给墨副组长敬酒!”

墨子风谦虚地说:“唉!子风新来乍到,希望大家多帮助!”

马六六说:“本来今天中午要给你设宴接风,可是这抓共党是急活,耽误不得,所以先委屈兄弟了。等过两天消停了,我再给墨兄弟设宴陪罪!”

墨子风忙说:“哪里哪里!你们很辛苦了,不要在乎这些虚礼!”

饭菜上来了,墨子风已经吃饱了就没有动筷子。他喝了几杯特务敬的酒,和大家寒暄一番想回宿舍休息,这时马六六拦住说:“一会儿咱们去审讯这个女共党,墨兄弟,你也要到场,先感受一下气氛!”墨子风愣了一下,随即说道:“好!我正想跟马组长学习学习!”

审讯室设在黄楼地下室,有三层那么深,每一层都阴森潮湿气氛恐怖,还不时传出呻吟声和哭喊声。墨子风随着马六六进了二层审讯室,一眼看见了那个被五花大绑的女共党,此时她头发凌乱,浑身血迹,脑袋低垂胸前,显然已经受到了一番拷打。

马六六问审讯的特务:“招了吗?”那特务说:“嘴巴硬得很,撬都撬不开!”马六六突然发狠道:“那就敲掉她满嘴的牙齿!”话音刚落,随即有两个特务扑上去,一个用钢筋撬开嘴巴,一个用老虎钳掰牙齿,随着“啊”的一声惨叫,女共党的牙齿被掰掉了两颗,满嘴冒出殷红的血沫。

突然,她愤怒地扬起头,将一口鲜血吐在马六六的脸上,一双眼睛射出愤怒的光芒。

马六六擦了擦脸上的血,脸上带着狞笑说:“你骨头硬,我服气。你难道不为你的亲娘、孩子考虑吗?”

女共党突然抬起脑袋骂道:“狗特务,有本事冲我来,拿老人孩子做威胁,你是不是太卑鄙了!”

马六六笑道:“卑鄙

!呵呵,我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卑鄙,押进来!”

随着铁门“哐当”一声响,一个老婆子抱着一个小男孩进了审讯室。马六六凑上前缓缓说道:“我只给你三分钟时间,如果三分钟过后你不交代,这个老婆子就死了,六分钟之后,这个孩子也会死,现在开始计时!”

那个老婆子看着被打得失去人形的女儿,忽然一头撞在马六六身上,愤怒地喊道:“你这个畜生,你这个杀人犯,我和你拼了!”马六六一把推开老婆子,随即有特务打手将棍棒劈头盖脸砸过去,那个老婆子随即头破血流,昏迷在地。

那个女共党凄厉地叫了一声:“娘——”拼命挣扎着想扑过去,只是难以挣脱铁索的捆绑,急的啊啊乱叫。那个小男孩被眼前的情景吓坏了,大声哭喊起来,随即扑过去抱住女共党的腿喊道:“妈妈——妈妈——”

眼前凄惨的一幕令墨子风惊骇不已,他虽然了解过渣滓洞、白公馆的历史资料,知道国民党特务手段狠辣灭绝人性,可是置身其间仍然感觉恐怖得令人窒息,随即大声呕吐起来。

马六六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墨子风呕吐,冷冷笑了一声说:“我说墨老弟,你还是缺乏训练啊。怎么样,今天开一枪试试?”说罢从腰间掏出手枪递给墨子风说:“不管老的小的,只要打死一个,我相信你以后就不会呕吐了!”

墨子风摇摇手说:“别!马组长,我今天恶心得厉害,还是改天吧!”

马六六冷笑道:“今天这日子不错,也是你第一次参加审讯,还是开一枪吧!你也许不知道,加入四组的特工都要纳投名状,这样大伙儿以后谁也不用怀疑谁,可以齐心合力干大事,你是副组长,这个规矩你可不能带头破哦!我忘了告诉你,你的那位前室友就是因为拒绝交投名状而受到了怀疑,随后就暴露了身份,因为有十几个同组的兄弟不相信他,大家都暗中盯着他呢!”

墨子风这时才知道,这个外表客气和善的马六六心肠竟然如此毒辣,什么事情都做到了极限设计,好人也能在他手下变成禽兽。

今天这一关怎么过?要么杀死一个人,要么引起怀疑。从内心来说,墨子风绝对不会杀死这些无辜的老人孩子,唯一的办法就是舍命一搏,杀死这些灭绝人性的家伙。

打定主意,墨子风接过马六六递过来的手枪,将枪口对准了躺在地上的老婆子,心里想着怎样突然抬起枪口打死马六六,然后再干掉审讯室的三个特务

他唯恐枪里没有子弹,从而中了马六六的圈套,这样的桥段在后世电视剧里屡屡出现,所以墨子风留了个心眼。墨子风装出哆哆嗦嗦的样子握紧手枪,朝着老婆子身边的地板扣动扳机,随着“砰”的一声枪响,马六六骂道:“你他娘的什么枪法,隔这么近都打不死人!”墨子风刚想出手,忽听外面有人喊道:“戴处长到!”随着一阵脚步声,戴笠出现在审讯室门口。

“谁开的枪?”戴笠大声问道。

“我!”墨子风走上前胆怯地说。

“为什么开枪?”

马六六趋前一步说道:“这是让墨中尉练练胆子!”

“胡闹!我说你他娘的马六六,是不是又搞投名状那一套?我告诉你,这个老太太和孩子有人作保了,你要是真打死他们,恐怕吃不完兜着走,赶紧放人!”

马六六急道:“谁这么大面子,还劳您亲自过问?”

戴笠说:“孙夫人亲自打来电话,这个老婆子是孙夫人家的佣人!”

马六六说:“这个女共党怎么办?”

戴笠说:“这样的事情还问我,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戴笠带走了老婆子和小男孩,墨子风糊里糊涂过了这一关。

以后该怎么办?墨子风从马六六意味深长的笑容里看到疑惑和危机,心知接下来还有很多考验在等着他,除非他亲自杀死一个真正的共党分子。可是这样的事情,墨子风是绝对不会做的,剩下的结果必将受到怀疑和猜忌,或者受到陷害和暗杀,因为蓝衣社绝对不能容忍一个有嫌疑的特工长期存在。

墨子风从审讯室出来时头脑晕晕乎乎,他回到宿舍拉开了灯,靠墙闭上眼睛长喘了一口粗气,感觉自己已经身处地狱,魑魅魍魉就在四周游荡。灯光下,那张照片里的年轻人在与他对视,他的脑海也不断浮现那个女共党倔强坚定的神情。渐渐的,墨子风心中那团即将熄灭的火焰重新燃烧了起来——看来只有放手一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