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萱的身子很明显僵直住了，皇帝的手掌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抚摸着，像是在安慰他：“你说过你会回答朕的。”

幼萱只得硬着头皮道：“是。”

“这个人，朕认不认识？”

皇帝小心翼翼地套幼萱的话，他的神情显示出他内心的煎熬，他其实很怕，很怕幼萱喜欢的人是自己最熟悉的那个人。

然而幼萱何其聪明，她怎么可能自投罗网，因道：“不认识。”

女人天生就很会说谎，这一点儿并不比男人弱，更何况是幼萱这样自幼便在烟花之地摸爬打滚的女子，说谎更是一绝。

她此刻这样回答，根本让皇帝看不出一丝一毫的破绽。

皇帝道：“那朕就放心了。”

幼萱知道皇帝不会无缘无故问这些的，因道：“陛下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是不是妾身做了什么让陛下不高兴了？”

“你的心里还想着那个男人吗？”

皇帝也不是傻瓜，甚而是比幼萱更为精明，这样势均力敌的两个人，是最适合在一起的。

皇帝已经老了，但他身上那种帝王的气质却越来越深，莫说他身上穿得那件冕服，就是他这个人，对于幼萱这样的年轻女孩子来说，也是十分吸引的。

幼萱忍不住埋在他的颈窝里，轻轻地呵气：“没有了，妾身的心里如今只有两个男人。”

皇帝觉得痒，轻轻地将她从怀里扶了出来：“你是说，除了朕之外，你心里还有另一个男人？”

皇帝看她的眼神很认真，幼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妾身是您的妃嫔，但是也是六皇子的母亲，您难道不许妾身心系六皇子吗？”

皇帝半响没有说话，突然将她拽到怀里，紧紧地抱住她：“朕倒是更愿意你心里只有朕。”

他小心翼翼地捧起幼萱的脸，道：“有的时候，朕也想变得年轻一点儿，可以和你多在一起一些时间。”

幼萱笑道：“陛下是要万岁的人，怎的这样说呢。”

“万岁？”皇帝笑道：“你信吗？这世上哪儿有人能活万岁的，活足百岁都很少见。”

幼萱道：“陛下可以做第一个活足万岁的人。”

她的嘴甜，皇帝听了这话心下十分高兴，却只道：“可是，只朕一人活足万岁，你们呢？若是留朕一人在世上，有有什么趣儿。”

幼萱愣了一下，很快道：“到那个时候，陛下还会有很多美人，她们比妾身还要年轻貌美，陛下和她们在一起，就不会觉得没趣儿了，只怕到了那个时候，您连妾身都忘了。”

“朕不会忘记你的，”皇帝的手指一刻都没有离开过幼萱的脸：“幼萱，朕真希望你能陪朕一辈子。”

幼萱微微一笑：“妾身会一直陪在陛下身边的，什么时候陛下想见妾身了，妾身就在这里等您，永远也不会离开的。”

皇帝的眼神却有些奇怪：“幼

萱，若有一日，朕知道你对不起朕，朕会原谅你，会放过你，但大历的宫规却不会轻饶你，你知道吗？”

这话让幼萱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她不知道皇帝是不是知道什么了，但不管皇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她都不可以显露出丝毫的害怕，因为她是“清白”的！

“陛下为什么这样说？”

皇帝只是看着她，却不解释：“你只要答应朕，永远不会做任何对不起朕的事情。”

可是已经做过的事情，还能不能回头呢？

幼萱只能道：“好，妾身答应您，从今以后不会做任何对不起陛下的……”

她不必再说完，因为皇帝已经紧紧的抱住了她。

幼萱永远不会懂皇帝为什么会跟自己说这些，因为她永远也不相信，皇帝已经爱上了她。

她更不会知道，帝王的爱对于她来说，到底有多么沉重，多么难以负担。

“幼萱，”皇帝松开了她：“朕今晚想留宿在这里。”

幼萱微微侧开了头：“可是妾身还未出月呢。”

“朕不是想要你侍寝，就是想要在这里待着，只要和你在一起，朕就会觉得心里很舒服。”

幼萱是不理解他这种感觉，但是幼萱知道，她现在已经没有办法赶皇帝走了。

“如果陛下不觉得闷得话……”

“朕自然不会觉得闷，因为有你在身边。”

幼萱突然很想知道，当年皇后年轻的时候，皇帝是不是也这么对她。

“妾身有话想问问您，”幼萱靠在皇帝的手臂上道：“不过您不要生气。”

皇帝听她这么说倒是突然来了兴致，道：“你说，朕绝对不生气。”

幼萱道：“妾身听说皇后娘娘从前很得宠的，为什么如今会……”幼萱到底还是不敢说，剩下的半句话嚼进了肚子里。

“朕知道你想说什么，”皇帝喝了口香茗，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来：“朕当初喜欢皇后，的确是因为皇后相貌出众又温婉可人，可是后来皇后失宠并不是因为色衰爱弛，”他顿了顿，看着幼萱道：“原因朕不可以告诉你，知道的越少对你越有好处。”

其实幼萱能感觉到，皇帝是宠她的，毕竟当她说出这些话来的时候，她已经是以下犯上，可以处死了。但皇帝不但没有对她生气，反而为她着想。

“陛下，妾身是不是不该问？”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皇帝道：“朕不会生你的气，朕会当从来没有听过这些话。”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听见一阵敲门声，幼萱很快道：“是谁？”

外边的人应了一声：“尹美人，是奴臣带了六皇子过来。”

幼萱一听到自己的儿子来了，连忙站了起来，道：“你进来。”

她很激动地看向皇帝：“陛下，是您的意思？”

皇帝点了点

头，道：“朕知道你想念孩子。”

幼萱含泪道：“多谢陛下关心。”

她很快看向杨得意手上抱着的六皇子，那是她的孩子，虽然不是十月怀胎，但生下来的时候异常的艰苦，幼萱一早就想过，如果生产的时候难产的话，一定要去母留子。

反正她在这个世上已经活够了，但是她的孩子却没有，就算是以命换命，她也要保住她的孩子。

“妾身可不可以抱抱他？”

幼萱看着皇帝，又看看孩子，想抱他却又伸不出手。

直到皇帝点头应允，她才将孩子抱了起来，轻轻地、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抱紧了怕他难受，松了又怕他摔下去，心里不知道多忐忑。

这孩子比上回看到大了一些，但还是瘦小，比一般的孩子小太多了，实在让人心疼。

“你还没有抱过这个孩子吧？”

皇帝的问题让幼萱觉得有些猝不及防，她其实是抱过孩子的，在孩子出宫的那一天，桑梓带着孩子来给她看过，但是皇帝并不知道，幼萱现在就说与不说只见举棋不定。

皇帝蕉见她愣住，便道：“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幼萱道：“其实妾身是抱过孩子的。”

她转过身去，一双盈盈美目看着皇帝：“和绪出宫的时候，阿梓求了二皇子抱来给我看看，那个时候我曾经抱过这个孩子。”

皇帝伸出手朝她勾了勾手，幼萱不解，便凑了过去，杨得意见状于是连忙将众人遣了下去。

“幼萱，朕告诉你一件事情。”

幼萱的心一紧，佯装镇定道：“什么事儿？”

皇帝道：“其实朕知道怀志带孩子来看过你，如果方才你不说的话，你知道朕会怎么想吗？”

幼萱脚下一软，连忙坐到皇帝身边去，幸亏快了一步，若不然整个人就要摔下去了。

“陛下怀疑妾身和二皇子？”

“朕并没有这样想。”

幼萱松了口气。

“比起你和怀志，其实朕更在意你和桑梓的关系。”

“阿梓？”

幼萱不知道，她和桑梓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好在意的，不就是姐妹之情吗？

“你对长翊很好，她对你也很好，朕有时候在想，会不会你心里最喜欢的她而不是朕？”

幼萱微微一笑：“陛下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因为你和长翊，都可以为对方豁出命去，朕从来不会为任何人这样。”

幼萱道：“那是因为陛下心系江山百姓，您若是豁出命去，那百姓如何自处？可妾身和阿梓只是小小女子，自然可以放下一切，这本是不能比的。”

“是吗？”皇帝将六皇子从幼萱那里抱到自己的怀里：“朕倒是很欣赏你们之间的这种姐妹情。”

他的眼神放空了，道：“朕希望你们能一辈子这样保持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