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内侍监看到梁红玉如此说,知道梁红玉这人已经决定的事情,也是铁板钉钉,只能唯唯诺诺的去了。
梁红玉才不会去面君,至于其余的事情,就更加不会参与了。
什么定都不定都的,汴梁已经很好了,去什么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不是没事找事?并且,很多百姓都是故土难离,要百姓走?那需要耗费很久很久的时间,要百姓不走,在这里苟且偷生?
那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过朝局这样动荡不宁,百姓不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样一来,百姓何谈什么安全,简直是头悬利刃,悬而未斩罢了。
“小姐,您果真不去面圣,您果真还要在这里与金军决一死战?”阿爽一边用力的拖着梁红玉的丈八蛇矛,一边费力的说。
“给我,”红玉伸手,已经将这沉甸甸的兵器握住了,“看你这小不点的样子,平日里吃饭定然是挑肥拣瘦没有营养,你要吃得饱还要吃得好,不然以后上战场可怎么办呢?”
“奴婢有这个本事嘛,奴婢?”
“相信自己,哪里有做不成的事情,现在本将军不去面君,而是自行其是,自然有玉石俱焚的意思,不过你也是看到了……”红玉一边说,一边俯首看着万千的尸体,潇洒的一笑。
“这些人都是我梁红玉的手下败将,什么了不起的,都说金军骁勇善战,什么力拔山兮气盖世,什么人人望风而逃之类的,简直是胡言乱语,金军固然是厉害,不过是气焰嚣张罢了。”
“你看,和我比较一下,我们呢,自然而然是略胜一筹的。”梁红玉一边说,一边淡淡的笑了。
“但是,皇上要您去,您不去,这不好吧?”
“皇上要我去,我哪一次是屁颠颠就去了的,阿爽,小姐这里……”红玉拍一拍胸口,“有一杆秤,知道什么叫做四两拨千斤,小姐的事情你不用管,会自己处理的。”
“您以为奴婢是马屁精还是什么马后炮啊,奴婢可都不是,奴婢啊,是操心您的安全,您得罪谁也不能得罪皇上。”
“这一次啊,”梁红玉苦哈哈的一笑,轩眉,用懊丧的语调说道:“您做足了马后炮,在前一个礼拜,我已经得罪了皇上呢。”
“您真是让奴婢无言以对啊。”
“哈哈哈……”梁红玉居然笑了。
朝着青龙那边去了,青龙门外,兵丁开始清理战场,担架上来来往往都是大呼小叫受伤的兵,也有娘子军牺牲了,不过大浪淘沙披沙拣金,更多的则是顽强的生存了下来。
梁红玉看着担架载着很多人来来回回,不免也有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之感慨,不过很快这样的多愁善感就已经烟消云散了。
从祖父与父亲死了以后,梁红玉在生离死别这样的大事情上,已经变得“不拘小节”起来,反正人总是要死的。
反正战争总是要有牺牲的,这些人死的这样的壮烈,相比较于一般人的一生,不见其丝毫的逊色,但是显得波澜壮阔。
“世忠,在想什么呢?”韩世忠看着战场上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任何的表情,从背后看上去,简直好像是冰雕雪
塑一样。
梁红玉到了前面,韩世忠的武器树立在旁边的位置,手中握着一枚柳叶在吹奏一首哀感顽艳的歌声,红玉侧耳聆听,很快就已经听出来。
“是前朝李白谱写的《江城五月落梅风》,好听是好听,不过过分的伤感了,要不得。”一边说,一边笑了。
“你还笑得出来?”
“世忠,我难不成哭给你看?你看,我哭,呜呜呜。”梁红玉现在彻彻底底的放松下来,在每一次大战以后,她紧张的神经都会进入一个全新的纪元,她知道,暂时的危险过去了。
神经不能时常绷紧,提高警惕没有错,但是时时刻刻都那样,人会心力交瘁,所以,打仗的时候就酣畅淋漓的上战场,而到了归来,她可不要做那归来泪满襟的人。
“该死的总是要死的,世忠,你还活着一切都好。”未免自私,不过梁红玉还是这样说,韩世忠喜欢的也就是梁红玉的率真,看着梁红玉,韩世忠简直没有办法形容那种感觉。
“你为何总是能放得开?”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红玉一边说,一边回身,一个人握着一坛酒已经走了过来,这酒是用来清理受伤兵丁伤口的,可想而知,是那种浑酒,但是梁红玉并没有芥蒂,丝毫没有嫌弃的意思。
“烧刀子,喝一口?”
“嗯。”韩世忠将手中的落叶给丢开,柳叶兜兜转转已经顺着高耸的城墙落了下去,梁红玉将酒坛子上的封泥给打开,一股辛烈的气味已经冲了出来,实在算不上是沁人心脾。
喝一口以后,擦拭了一下嘴角,“喂,你也喝一口,看你肝肠寸断的样子,死的人,哪一个又都不是我的难兄难弟呢,他们可都是为了帝国的功勋而亡的,所以生者啊,就更不能让强权进去我大宋,可对吗?”
“红玉,对。”
“对什么对,对你为何不喝酒,还愁眉苦脸的意思。柳枝呢,就是留下来的,意思,但是你想要让留下来的东西,往往都是转瞬而逝。好像流星,好像……”费力的一跃,人已经坐在了城头上。
“好像彩虹一样,都是昙花一现,他们的死亡换过来的是很多很多年的平安喜乐,他们是伟大的。”红玉一边说,一边伸手摸了摸城墙。
血如何就到了城墙上,这是梁红玉不清楚的,她看着湿漉漉的城墙,看着看着,将手慢吞吞的收了回来,说心里面不难受,那是绝对没有可能的,人生如同演戏,全靠演技,不是吗?
更多的,其实还是随遇而安,梁红玉的目光看着前面的位置。
看了会儿,百无聊赖的目光收回来,又是看在了韩世忠的脸上,韩世忠已经喝下去两杯烈酒,脸色变得红红的,一股风吹过来,将他脸庞的鬓发吹了起来,看上去人更加是眉清目秀神清气爽起来。
红玉暗赞,自己的眼光,居然可以找到这样一个有林下风的真君子。
“看什么?”韩世忠立即伸手摸一摸自己的脸颊,又是用手中的酒坛子当做镜子,看着自己的一张脸,脸倒影在酒水中,看上去模模糊糊的。
“呵呵,没有什么了,
世忠,”梁红玉一跃而下,“你说,凭借你我的力量,可以将他们彻彻底底的赶走吗?”
“可以,但是皇上的意思……”
“圣意总是这样子,皇上藏头露尾有什么用呢,这里大好河山不要了,去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什么作用啊,你说江左好还是这里好?”红玉是安徽人,虽然家乡距离苏州比较近。
但是红玉从来就没有去过,江南在梁红玉的记忆中,无外乎是前朝文人墨客一阕一阕的诗词歌赋而已,对于红玉,江南是一个鱼米之乡,但是究竟好在什么地方,以至于吸引童贯要迁都,这就是梁红玉百思不得其解的了。
“江南的女子好,江南好,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女子更加是美丽的很。”
“也对,比我这种铁娘子好多了,你要是去了,一定会乐不思蜀的,你要是乐不思蜀,我……”
“怎会呢,我只喜欢你一个人。”韩世忠淡淡的一笑,将目光收回来,“不是喝酒,一杯酒就不成了?我记得你有千杯不醉的本事,今日已经小捷,喝一杯。”
“嗯。”一边说,一边点头。
“你看,这里是四方城,青龙白虎,朱雀玄武,每一个门都可以设伏,在这里用强弓硬弩,在这里呢,用骑兵营,往后就是步兵营,在往后他们就让我们打走了,现在胜利已经指日可待。”
“只怕金军暂时不敢乱来呢。”红玉一边说,一边开始喝酒起来,老远的,梁红玉看到一匹马好像射箭的速度一样,已经从帝京的方向来了,马上是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头,梁红玉定睛一看。
“啊,宗泽老大人来了,这个风口浪尖,也就只有这样的治世能臣才敢过来,世忠,你看……”一边说,一边指了指快马,马背上颠簸着一个年迈的老翁,老翁苍白的胡须以及苍白的鬓发好像白雪一样。
很快的,已经到了前面的位置,到了青龙下,梁红玉与韩世忠看的一清二楚,果真是宗泽。
“老千岁,您来了。”梁红玉将酒坛子放在了城墙上,人已经朝着前面的位置去了。
“来了来了,你们已经捷报,老臣心头狂喜,就这样来了。”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老千岁,这是庆功酒,虽没有什么好喝,不过毕竟是胜利的种子酝酿出来的,大人解渴,喝一杯如何?”韩世忠一边说,一边握着酒坛子已经走了过去。
“啊,好,好。”宗泽喜笑颜开,这原本就是宗泽想要看的的场景啊,握着酒坛子宗泽当仁不让,已经咕噜咕噜喝了一个痛快。
“老臣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子开心过了,你们真是好样的,真正是前浪推后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一边说,一边擦拭一下花白的胡须。精神奕奕的鼓掌,梁红玉一笑,“还是老千岁英明,你我他这三个臭皮匠何曾就不能顶一个诸葛亮呢?”
“哎,惭愧,惭愧啊。”宗泽一边说,一边拍一拍自己的胸口。
“老臣有心杀贼,无力回天,幼年就想要上战场将金军打一个落花流水,杀一个片甲不留,到了这个年岁上,日日都是病怏怏的,只能看着你们后生可畏了。”
(本章完)